方早觉得周声变了。
她并不敏感,但无论是神经多么粗的人,面对喜欢的人,总是能轻易感知他的情绪。
从前的他守礼而克制,现在他变得炽热而直接。
他会在每天工作之后给她打电话,会时时刻刻关心她的情况,会在短暂的休息时间远远赶来看她,会时时刻刻想要了解她的情况,想要和她腻在一起。
方早以为是在热恋期分开的原因,很快却发现并不是这样。
周声实习结束,回到了慕尼黑,两人面对面,这种感觉越发明显。
无数次,方早被周声抱在怀里,都感觉他似乎要将自己勒进他的身体中,就在她发出抗议的前一秒,他会忽然放开她;无数次,他们一起学习,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抬头,发现他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有太多她无法看清的东西;无数次,她忽然发现他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机房门口、公寓门口,无论她走到哪里,他都能很快地找到她,像是害怕她忽然消失一般,瞧上一眼,又离开。
方早觉得莫名,可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实在太过愉悦。
后来她无数次想,若是当时她认真地问一问,或者周声及时和她沟通,那么后来的那些事情,可能永远都不会发生。
但当时她正忙着申请汉诺威医学院的ph.d,以为周声是因为即将与自己分离而不安,还无数次安慰他:“你很快要毕业,拿到行医资格证了,选择汉诺威的医院工作吧,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她越想越开心,“我们在面馆附近租个房子,一起住,如果我作业太多不想做,看在我是你女朋友的面上,你帮我写一写……”
他们正在从学校回公寓的路上,方早越讲越激动,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声心事重重,边说边手舞足蹈,压根也没有看路,直到听见汽车疯狂的轰鸣,一辆开得飞快的跑车已经到了他们身后。
他们走路时,周声向来是走在外面,这会儿想着心事,也没有注意到方早什么时候走到了外头,更没想到大白天有人将车开得这么快。
他下意识将方早往旁边扑。
方早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一股力道狠狠地扑倒在地。
方早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那辆差点撞到他们的跑车已经停下来,打开车窗,是个学生模样的白人男孩,醉醺醺的模样,也就十六七岁,见人没受伤,松了口气,又朝他们比了两根中指。
那是方早第一次见周声发那么大的脾气,他从地上爬起来,又将方早扶起,还未等她站稳,他已经朝那年轻的男孩冲了过去,打开车门,将对方从车上拖出来,拳头狠狠地挥向对方的脸。
方早吓了一跳:“周声,你做什么?”
周声却咬着牙,没有回应,拳头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那个人身上。
那男孩估计横行惯了,也没见过这种阵仗,一下子蒙了,被打了好几下才记得反抗,可明明都是差不多的身高,却被气势汹汹的周声打得还不了手,直喊救命。
方早拉了周声几下,没拉开,最后只能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腰往后拖:“周声,你干什么?把人打坏了怎么办?他报警怎么办?”
可周声已经红了眼,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他差点撞到你。”
方早心里一热,见他慢慢冷静,忙道:“这不是没事吗?要是打坏了他,他报警怎么办?!”
他们说的是英文,那男孩也听见了,忙道“不报警不报警”,跌跌撞撞地上了车,很快扬长而去。
周声仍旧没有冷静下来,方早几乎可以听到他用力地咬牙,他仍旧重复着那一句:“他差点伤害你。”
“可是,我不是没事吗!”方早觉得既窝心又后怕,“如果他报警怎么办,你的前途会毁了的。”
周声终于冷静了一些:“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
方早看着他慢慢褪去愤怒的脸,叹了口气,伸出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周声。”
“嗯。”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她听着他的声音顺着骨骼传来,闷闷的。
“我更喜欢你,比你以为的还喜欢。”他这样说。
方早觉得,在这一刻,自己是该感动的,可是又忍不住觉得好笑:“从我们认识的第一次,你就要和我比,什么都要和我比,连这个都要比。比了这么多年,我们都没比出个所以然来。现在要比喜欢,我可不能输给你。快说你错了,你比不上我。”
恋爱之后,周声已经很包容她,这个时候却倔强得很:“不。”
方早觉得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太讨厌了,可是她又忍不住喜欢。
他不是那种容易亲近的人,可走近他,了解他之后,方早发现,他的内心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