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林觉予带走了郁云初。
    他才走了个神，喝醉的郁云初就失踪了，吓得他鞋子都没换，外套也没披，狼狈不堪地下楼找人，结果绕了一大圈，才发现正与商眠面面相觑、深情对视的醉鬼朋友。
    林觉予和商眠仅见过两三次，但他对她印象却深刻，更多的是来自郁云初嘴里，平时不爱说话的人，一场恋爱让他改头换面，天天在单身狗面前无意识地秀恩爱。
    直到他半开玩笑：“那你把她带出来见见。”
    郁云初却戛然而止，许久才冒出一句：“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们还处于地下恋情的阶段。”
    那个时候林觉予还吐槽，初恋就是初恋，都快30岁了，还和高中生一样。
    当时他已意识到，郁云初陷进去了。
    可意识到又怎样，成年人的感情，父母都无法干涉，何况他们只是朋友。
    林觉予再次看到商眠，全然没有第一次的好印象，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郁云初的伤心他是看在眼里的，他搀走了木头桩子，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商警官，我是郁云初的朋友林觉予，我们见过。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他这样子。我无权干涉你们的感情，但是我也恳请拜托，请你不要再让他这么难过。”
    林觉予说爽了就走人，只为兄弟撑腰，并不想听内情，却没想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商眠郑重其事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这下，尴尬的人变成了他，同时，他也感觉自己搀着的郁云初身体变得僵硬。
    林觉予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下楼，为什么不放着这姓郁的自生自灭，搞得现在骑虎难下，但绅士风度已丢，他只好朝身后的人摆了摆手，拖着郁云初往楼上走。
    果然，一回到家，将人往沙发上一扔，刚刚还醉眼迷茫的人慢慢地坐直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人到底是醉没醉，林觉予正准备走近观察，郁云初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冲到了窗口，林觉予下意识跟着望下去，他也终于知道，郁云初原先在看什么——他在看着楼下，商眠停靠在路边的车。
    云开医院与小区相对来说安保严密，对不法分子来说，犯罪成本偏高，反倒是路上，人多车杂，更危险一些。
    这段时间的每一天，商眠都是跟着郁云初上下班，她是警校毕业，入行时间也不短，出过不少类似的任务，若不是在医院露了脸，估计再跟几天他都难以察觉。
    商眠往常看着他安全进屋后离开，这一天却心神不定，索性在车里睡了一夜。出任务的时候，在车里蹲守几天是常态，她倒没有觉得特别辛苦，倒是第二天跟着郁云初上班再折返分局，何小空一见她就长吁短叹：“我的眠哥啊，你怎么可以这么糙？”
    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刚洗漱完上面还有一点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你一个女孩子，都不护肤的吗？大冬天的洗了脸，就这样任由北风吹！”何小空半恨铁不成钢半嫉妒，“可你那皮肤，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好！”
    商眠从抽屉里摸出一罐大宝，往脸上随意擦了擦，为自己辩解：“我也是护肤的。我拜托你的事，有结果了吗？”
    不说还好，一说何小空就垮了脸，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没有，我问了市局刑侦队和缉毒队，最近没有一丁点消息，他们已经去入境服务网查了几次，一无所获。”
    正说着，陈肃也进来了，将手中的资料往桌面上一放：“眠哥，我查了，基本都是网络电话，都是博陵的网吧，每次用的都是不同的身份证，寄快递也是，估计都是假身份……”
    无论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设，当结果来临的时候，商眠还是难以抑制住内心不断上涌的失望。
    商眠什么也没说，但何小空直觉出了什么事：“眠哥，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们，你一定要说。只要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商眠摇摇头，不想多说，虽然巴洛是一级通缉犯，但这是她与巴洛之间的私怨，没有确定巴洛现身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能妄下定论，她更不想拉他们蹚浑水。
    何小空善解人意，商眠不说，她便知道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追问。
    商眠准备亲自去一趟市局，没想到陈肃却几步走上前，像木头桩子一样往门前一杵，一动不动。
    “快，让让，我还有事。”商眠这会儿没心情和他开玩笑。
    明显，陈肃也不像在开玩笑，他依旧没让开：“师姐，队长说，巴洛案已经移交给市局，我们无权插手，队长也三申五令禁止你接触这案，你是不是又偷偷地在调查？”
    商眠最近在做什么，不难猜出，她也就骗骗何小空那头脑简单的家伙，瞒不过心思细腻的陈肃，被这么一问，她哑然。
    “师姐，案子已经移交市局，你就不要再插手了好吗？巴洛有多危险，难道你不知道吗？”
    三年前，他们还未进入南厦分局刑警队，但对这起案件也有所耳闻。光是他们队，便折损了一名兄弟，还有两名队员受伤致残无法再与他们并肩战斗，更别说市局与缉毒大队所受到的重创了。
    “危险？如果怕危险，我早就不干这一行了！如果因为危险就退缩，那我不会站在这里，你也不会站在这里。”商眠看着他，微微笑了，“的确，这案子移交到市局，队长也不让我插手，这是上面的要求，我知道。但是，只要巴洛一天没伏法，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算队长不同意，我也不会放弃寻找他，我也不会放弃将他缉拿归案。因为他杀了我曾经的爱人，伤了我的同事，威胁我爱的人的生命。我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更不可能将这事忘记！”
    商眠拍拍陈肃的肩膀，越过他，义无反顾地出了门。
    她没有回头，所以不知道，陈肃一直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才垂下眼眸。
    何小空站在他们背后，看了看商眠，又看了看陈肃，恍然间明白了什么，震惊又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