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郁云初睡得很沉，甚至还做了梦，全然不知道商眠内心经历了多少风起云涌。
    他被叫醒的时候天才蒙蒙亮，路灯熄灭了，倒是古早味茶楼的灯牌已经亮起，大门准时地敞开。
    “我本来想让你多睡会儿，但还是吃点东西再回去休息吧。”商眠说着，熄了火，径自下了车。
    郁云初看着商眠的背影，总觉得哪里变得不一样，却又说不出。
    郁云初点了皮蛋瘦肉粥和烧卖，商眠又追加虾饺叉烧包和肠粉，分量并不多，但吃的人只有商眠，郁云初就坐着看着她吃。
    “你为什么不吃？”
    “将近20个小时没有吃东西，饿过了头，反倒什么也吃不下。”
    商眠看着他难看的脸色，放下了筷子：“多少吃一点。”
    “真的吃不下。”
    商眠也不说话，直接将烧卖夹到了他的碗里。
    这一刻，郁云初终于察觉到哪里不一样——她在关心他。虽然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商眠外热内冷，像这样赤裸裸的关怀，是从前所没有的。
    “你在关心我。”郁云初笃定道，“商眠，你很关心我。我只要一晚回家，你就会坐立不安很担心，好几次都偷偷去医院接我下班却说是顺路经过。你看见我和女病人说话会不开心，你好几次偷偷摸摸看着我笑，你从没发现这些小细节，可我看得清楚。”
    “大家都是朋友……”
    郁云初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我们从来不是朋友，我也没想过把你当成朋友。
    “最开始见你，你不修边幅，脾气暴躁，口蜜腹剑，但你又正义善良，坚强勇敢，像钢铁人一样的存在，我都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可无论哪个你，我都不喜欢。我不喜欢你一遍遍地出现在我面前，我不喜欢你扰乱我的生活，我不喜欢你带给我那些从未有过的新鲜体验。你知道，我这个人保守又无趣，你危险又神秘，是我生命里极大的威胁。
    “你做事冲动，不顾及后果，只是一根筋往前冲，你会为伤害别人而内疚，却不会为自己受伤难过，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你。
    “我不喜欢你，我更不喜欢我自己，那么讨厌的你，我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朝你靠近。
    “我从来没想过把你当朋友，从前是，以后也是，我对你，也不是朋友那样的关心与感情。我的朋友只有一个，就是林觉予。
    “商眠，如果我没有说错，你对我也是这样的感情，那你为什么要逃避？”
    那样内敛的人，直白起来也让人毫无招架。
    若坐在面前的人不是郁云初，她可以信口雌黄，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但坐在面前的人是他，他的眼睛干净又澄澈，倒映着她的慌乱，让她忍不住遵循自己的内心。
    她单身，他也单身，互相喜欢，没有违背法律，承认了，那又怎样呢？
    既然想开了，商眠也不扭捏：“是的，你说得对，我对你是有那么一点意思。”这边刚告白完，那边就点了点他碗里的烧卖，“你可以吃东西了吧？”
    郁云初这辈子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他想过商眠会否认，会恼羞成怒，甚至会含羞带怯，却没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承认，且毫无过渡就引开了话题。
    见他不动，她直接夹起了烧卖，往他嘴边递：“难道要我喂你？”
    “……不……不用。”他避开她的手，灌了一大口茶，没注意到自己红了耳根。
    商眠看着他，不可置信，已经什么年代了，这人还动不动就害羞。
    吃完早餐，天已大亮，原本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人，现在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人，基本都是上了年纪的伯伯和阿姨，他们两人置身其中，十分显眼，却不突兀。
    回程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商眠开车，郁云初则埋头发微信。
    到了观澜半岛，商眠却没和郁云初一起上楼：“你先上去，我晚一些。”
    “为什么？我和你有什么见不得人？”他一脸受伤。
    “不是，只是小远看到可能会不高兴。”
    郁云初到了这一刻，才问出口：“江远和你有没有血缘关系？商叔叔……”
    “打住，你别乱想，我爸不是那种人！”商眠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只是一下子也不知如何和郁云初解释自己与江远的关系，只能避重就轻，“他哥哥在出任务的时候，为了保护我过世，他成了孤儿，我发誓要好好照顾他。”
    商眠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些许失落和感伤。
    郁云初没有再追问，在他看来，商眠的同事为了保护她而身亡，所以他将他的弟弟当成了自己的弟弟照顾，也就不难理解她对他的保护与关爱，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有些嫉妒江远，但这样的商眠却更令他觉得敬佩，有情有义，多么难得。
    郁云初酸溜溜道：“我知道，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恋姐？不喜欢看到自己的姐姐谈男朋友，还有什么恋兄恋妹，这种感情是不对的，应该好好引导。”
    商眠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歪理，哭笑不得，一下子也没注意他将自己晋级到了男朋友的位置。
    “你先上去吧，我晚一些，我会好好和小远沟通的。”
    “我希望你早一点让江远正视自己。”郁云初一脸不情愿，但还是上了楼。
    商眠在楼下坐了十来分钟，才慢吞吞地爬楼梯上了楼，刚打开门，坐在沙发上的江远便蹿了起来：“你去了哪里？怎么电话也没接？”
    她打了个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水花：“出任务，还能去哪里，在赌场埋伏了一天，结束后我忘记开机了。”
    江远一夜没睡，头发蓬乱，神情疲惫，眼睛仍炯炯地盯着商眠：“真的？我还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你以为什么，还不赶紧给我去上学，都几点了，我记得你今天有课吧？”商眠直接拿沙发上的报纸拍他。
    江远看着她，松了一口气，边往房间走，不忘叮嘱：“你好好休息。”
    商眠点点头，揉了揉眼，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了！”
    郁云初又喝了一口水：“我一直在这里！刚刚我进门的时候，江远问了几次我有没有看见你，商眠同志，我撒了谎，你可要早点和你弟弟解释我们的关系……”
    他的声音不小，在他说出更多的话之前，商眠飞快地冲了过去，捂住了他的嘴。
    这动作十分亲密，一时间两人都愣在那里，忘记动弹。
    他的嘴唇湿润柔软，还带着一点温热。
    他抿了抿唇，她迅速地松开了手。
    “你……”
    商眠举起手：“对不起，我忘记洗手了。”
    郁云初狠狠地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水溅到桌面上，再好的气氛，只要商眠一开口，都给破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