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我用纸巾抹了一把脸,打开洗手间的门。
站在门外的却是祝融。
我看他,他也在看我,他的目光柔和地落在我的脸上,像厕所那盏橘黄色的灯。我手上还攥着一团纸巾,我估摸着他已经看到我还发红的眼,却没揭穿我,只是把手搭在我肩膀。
“以后不要一个人偷偷地哭,想哭就大声地哭,这没什么丢人。”他说话很慢,抑扬顿挫宛如一台老式留声机,“没有人要求你要坚强,要无坚不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怕,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客厅还在喧闹,我莫名的悲观:“可是,我还是怕。”
“没有什么好怕!”他严肃地截断了我的话,“过去的这么多年我都在,以后也会这样,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
“所以,不要再一个人哭了!”
他又一次抱住了我。
我又闻到那种他独有的、清新却浓烈的味道,它矛盾地在我心上游移,流窜。
这个夜晚我们都喝多了,最后在诺澜公寓住下。依旧是祝融和易扬睡主卧,我和李缪缪住在侧卧。
半夜我被渴醒了,翻了身却发现李缪缪不知所踪。
我光着脚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她,也不知她到底去哪里了,索性自己钻进厨房找水喝。我没有开灯,当我坐在冰箱前刚拧开矿泉水瓶时,我终于听到了李缪缪和易扬的声音,是客厅阳台的方向传来的。
我站在厨房的窗口,他们的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中一览无遗。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喜欢她……可是她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不会喜欢你!”李缪缪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你看看你,多可怜!”
“那又怎样,关你什么事!”我从未听过易扬如此冷漠的语气。
“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同情你!”
“收起你的同情吧,我不需要!”
在易扬说完这句话,那边突然没了声响,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我没有再听下去,拿着水轻手轻脚准备离开,可我还没走出厨房,却听到一声凄厉的哭泣,我愣了一会,才确定那是李缪缪的声音。
似乎这是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哭。
我太过震惊,以至于连脚步都迈不动。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只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是伤天害理还是杀人犯法,让你这么讨厌我?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你需要钱我帮你筹集资金,还得不到你一个好脸?我只想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讨厌我……”
“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只是不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像喜欢一个人,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听见他说。
但我知道,易扬不喜欢李缪缪是有理由的。
这件事也是后来祝融才告诉我的,易扬父母离婚后,一直是个姓林的保姆照顾他,他一直叫她林姐。林姐对易扬很好,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她还有个不那么好的特点,就是对钱财锱铢必较,总是把钱字挂在嘴边,偶尔还有些小偷小摸。因为易扬对林姐有感情,所以对此也就睁一眼闭一只眼。但在易扬上初中的时候,有一天林姐告诉他老公出了车祸,急需一大笔钱做手术,求易扬帮忙,易扬便偷偷开了家里的保险柜,拿了十万块给林姐,但那天之后,林姐就没有再回来。后来他才知道,林姐因为手脚不干净已经被管家辞退了,为了保全她的面子,管家让她自己去和易扬说,谁知她来了这一手。这事发生后,易扬也没有报警,只是在那之后他便不相信保姆,只雇用钟点工。
后来有许多女孩追求易扬,他不拒绝却也不亲近,或许他在内心也不确定,女孩们接近他到底是因为钱,还是因为他的人。
我想,或许也是因为李缪缪和那个林姐一样对他照顾有加且同样爱钱,所以他才不喜欢李缪缪。
我默默地退出厨房,回到房间,把李缪缪的哭声隔绝开来。
我一直没再睡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李缪缪开了门,掀开被子在我身边躺上,她带着户外的凉气,靠近我时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好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你没睡,宝榛!”她突然开口。
我装成迷迷糊糊的样子:“你什么时候出去了!”
“你别装了,我刚刚看到你在厨房的窗口晃动,你都听见了。”她轻而易举拆穿我,声音还有一点嘶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没有,缪缪!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她没有再接这个话题,自顾自地说起来:“我从未谈过恋爱,我也不相信爱情。宝榛,爱情这东西对我来说还不如钱来得有安全感。我在店里遇到的男人不是老色鬼,就是财大气粗的暴发户,以为有几个臭钱女人们就得围着他们转,没一个是好东西!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着昧心的话,为了营业额什么都不管不顾。我一直很压抑,不开心就会去喝酒,有次喝醉了在酒吧差点被人带走,是他救了我。当时我喝醉了哭得稀里哗啦,他就像安慰小孩一样哄着我。是不是很可笑?别人用鲜花、珠宝追求我,我没有动心。因为一个摸头的动作和几句轻声细语的安慰,我就爱上他。可是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