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在这一刻,我真的发自内心的把她成了我的姐姐,就像小时候那样。因为我从她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悲伤还有一丝祈求,我真的相信,她不告诉我是为我好。说来可笑,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在一夜之间化解了我们之间的隔阂,不管是一直以来的嫉妒和怨恨,还是因为林达西而衍生的误会和矛盾,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姐……”我喊住她,“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为什么而道歉,但这句话突然就不受控制地冒出来。
她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宝榛,我们不会有事的。”她突然道,“只要你叫我一声姐,我就不会让你死在我前头。”
许知同志一直没有回来。
他是早晨出门的,直到午后,他都没有回来。我打他的电话,才想起这些天他和我们一样都关闭了手机,将它扔在家里的某个角落。姚琳女士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愿意出来吃饭,我只好把面条送到房间。
下午两点,许宝桐说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我扯着她的衣摆,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可笑后讪讪地放开,“爸还没回来,你要去哪里,去找他吗?”
她摇头,“你在家里不要乱跑,我很快回来。”末了,又补充,“照顾好妈妈。”
她和许知同志用了一样的说辞,我有些不安,可我拦不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噔噔噔”地走下楼梯,楼道已被打扫过一次,但那些红色的油漆并没有清洗掉,碍眼地黏在墙壁与地板上。
她突然回过头:“你别等祝融,他不会来的,那个女人不会让他来的!”
我还想追问,她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她走后半个小时,我爸就回家了,带着疲惫的神色。
“她去了哪里?你怎么就让她出门!”得知她出门后,他语气有些急躁,“现在这个时候出门,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她说要出门,我拦不住!而且你没说不让她出门。爸,她不是小孩子!”
他摆摆手,阻止我的解释,“算了算了,宝榛,你在家里等着,爸爸去找她回来。”
“我跟你一起!”我固执地看着他,“你们一个两个说出去一会就回来了,我一个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家里等着算什么?我跟你一起去,两人也好找一点!”
“你们不用去找,我知道她去哪里。”姚琳女士不知何时从房间走出来,她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她去了侨香公馆!”
她说完这句话,又转身走进房间,她单薄得就像一张纸。
我有点难过,又有点不安,却始终说不出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去侨香公馆的车上,我和我爸始终没有对话,我知道这个秘密或许在今天就会被解开。所以我默默地坐在后座,没有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在这密闭的车厢里,我似乎听见他深深的叹息,无奈的,就像车窗外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树叶。
给我们开门的还是上次把我关在门外的小梅,她神色慌张地看着我们,好一会才把门拉开:“请,请进。”
一进门,我就知道她的神色为什么这样忐忑,我们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凄厉的骂声,是祝融的妈妈,从前我叫做唐阿姨的祝参谋夫人。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给我滚,是谁允许你来我家!这里不欢迎你,给我滚出去!”
“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吗?你,你给我滚出去!”
“不走是吧,还在等什么?一脸狐媚样,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要找男人出去找,别杵在我们家不走,一股狐骚味!”
我从不知道,她那样优雅的人也会吐出这样的污言秽语,源源不断的骂声从楼上传出,间或夹杂着几声男声,似乎是祝融的声音,我听不清楚。
许知同志已经冲了上去,我也跟在他身后。
当我上楼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许宝桐一言不发地跪在祝老将军的书房门口,祝融架着他头发蓬乱正在骂骂咧咧还手舞足蹈的母亲,防止她扑向许宝桐,还在两头劝着,“宝桐,你先走。妈,你别这样,我们回房间再说……”
见到我爸,祝夫人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好你个许知,快把这野种带出去!把你的好女儿带出去!别在我家!”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张牙舞爪的祝夫人,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许宝桐,脑浆似乎变成了糨糊,大脑完全无法思考,连许知同志叫我去扶许宝桐起来都没有听见。
当我爸搀起许宝桐时,一直一言不发的她终于开口了,却不是对我们,而是对着那扇紧紧关闭的房门。
“爷爷,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就跪在这里,谁来我也不走!你要帮我们,这是你欠许家的,是你们祝家欠许家的!爷爷,你不出来,我不会走,谁赶我也不走!我是你的孙女,这是永远也不会改变的事实。”
她直挺挺地跪着,面无波澜,语气镇定。
“谁是你爷爷?别在这里乱攀关系,给我滚!”
“妈,你别闹了。”
“宝榛你来得正好,快把你姐姐扶起来。”
“宝桐你起来,和爸爸回家,我们回家。”
我一直没有动,我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些嘈杂的声音不停地往我耳朵里钻。
然后,我听见“咔哒”一声。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