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说的走了并不是他回了酒店二十九楼我们隔壁的海景房,而是他直接从酒店里离开了,在这大半夜的。而我和李缪缪将祝融拖回房间后才发现易扬不知所踪,可当时是半夜,我们只能不停地拨打易扬的电话,可惜,我们又忘了,他的手机被扔在沙滩上忘记带走了。
我们回到诺澜公寓,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的事情了,祝融清醒之后从家里叫了车,将心事重重的我们送回了博陵市区,虽是周一,但我们谁也没有想去上班或上课,默契地按下电梯的楼层。
易扬的确在公寓。
他还是赤裸着上身,穿着那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裤,身上还有从海滩上带回的沙子,纷纷扬扬给黑色沙发画了一幅抽象画。我们进门时他不知道,或许说是知道了,但不想说话,目光呆滞地在那儿一动不动,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他是灵魂出窍。
祝融伸手将易扬拖进了房间,说来也怪,易扬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大男生就这样被祝融像拎垃圾一样轻飘飘地拎了起来,祝融将他甩在房间的床上,同时关上了门。
我和李缪缪坐在易扬原先躺过的沙发上,谁也没有和谁说话,却都支起耳朵在听房间的动静。可惜隔音太好,我们除了听到祝融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易扬短暂的几声完全听不清内容的咆哮外,别无所获,但我能感到我俩的心情更加凝重了。
紧接着是沉默,连说话声都听不到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我即将被这煎熬的寂静折磨至疯的临界点,门终于开了,祝融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怎么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李缪缪异口同声,话音刚落,我们又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骑魂被盗了。”祝融说,轻描淡写,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在他的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的。
他后面又说了什么,可我一句都听不清了,我的大脑不停地闪烁着一个名字,像火灾时被拉起的红色警报。
是的,林达西。
这场变故说来其实简单,寥寥数十字就可以说清,还不用一条微博的长度:骑魂在上线前夕被盗了,网络上曝光了一个游戏和骑魂非常相像,从设定到市场到人物角色和地图都只有微妙差距,堪称异曲同工,更妙的是它比骑魂先上线,且刚曝光就引起了轰动。
祝融复述完这事后就一头栽进工作房,李缪缪烦躁愤怒地在客厅里绕圈,嘴里絮絮叨叨地骂着,也不知是骂谁,换了十八个花样骂着那个所谓的“挨千刀”。我坐在沙发上,不停地在用手机搜索我刚刚从祝融口中听到的那个名字,可惜网速太慢,好一会儿网页都没有刷开。
“许宝榛,你怎么回事,一脸没事人的样子!易扬白对你好了……”李缪缪骂骂咧咧但没有对手估计宣泄不了心中的愤怒,直接把战火引到了我身上。我没有回答她,因为我看到了手机屏幕上“华宇网络发展有限公司”几个黑色的加粗字体。
我的心像浸泡在昨夜的海水里,刺骨的冰寒几乎要让我窒息。
“喂,我不就说了你一句,你就红了眼睛!算什么啊,你也知道我向来嘴巴比脑子快!”李缪缪的声音又响起了,我颤颤巍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客厅巨大的电视屏幕上,我看到了自己布满血红丝的眼睛。
我回了一趟华宇。
星期一我是有课的,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办公室,所以他们看到我都挺吃惊的。只是看到我脸色难看,也就没有多问。我直直地走向薇姐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荆棘上。
一个小时后,我从华宇出来,又一次回到诺澜公寓。
易扬还关在房间,李缪缪焦灼地在门口踱步,高跟鞋“咔哒咔哒”地敲着木地板,像广场整点报时的大笨钟。
“你去哪里了?”
“易扬不肯出来吃饭?”
“哎,你说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啊!”
“祝融在哪里?”我问。
“也一直没有出来!喂,许宝榛,你这可不对,我现在和你说易扬呢!”
我没有理会李缪缪的胡搅蛮缠,直接往里走,扭开了挂着“腾飞工作室”小木板的房间门。房间里几台电脑都开着,祝融坐在其中一台前,正在熟练地操控一个身穿铠甲拿着长戟的人物。
“祝融!”我喊他,“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在玩他们的游戏,注册到现在已经练到十二级,我没有找到这个游戏和骑魂的区别。我会一直练下去,等我刷到满级,我会一点点找出……”
“祝融!你别玩了!”我按住他的手。
“我不是在玩!两个师弟都说自己是无辜,但我不相信世界上会有一模一样的思路,这个游戏是我们一点点研发的,我还真不信邪……”
他想要继续去握鼠标,我一个烦躁,狠狠地扯下鼠标线,直接扔在地板上。
“你不用信邪,因为泄露资料的人,是我!”
他怔怔地看着我,手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像是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是的,没错,是我。
那个夜晚林达西来找我,说是工作遇到了阻碍,如果可以从骑魂借到一点资料来参考一下那就好了。我说我要帮他,却被反对,因为他说他不想让我在朋友面前没了脸面。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想要帮他。这就像有人和你说一个秘密,原本没想说给别人听,但若是他让你不要告诉别人,它会在一瞬间变成魔鬼,撕扯着你的理智,让你觉得煎熬,想要去告诉更多的人。
当时,我便是这样一种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