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突然停下来,目光望着屏幕,思绪却不知道飘到哪去。认识这么多年来,李缪缪极少与我们谈及她的家庭,但我知道她养成这样没有安全感的性子绝大部分是家庭缘故。只是她不说,我也就不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疤,我们不能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去将它撕开。
如果她想说,自然会说,如果她不想说,你再去追问,得到的也不是最初想要的结果。
这个暑假于我来讲,是平静且又漫长的。
在这个夏天最热的那个夜晚,我带林达西去了诺澜公寓。
虽然大家都没有说,但我知道他们都不喜欢他,所以每次相聚我都不会带他一起,而他们也没问,心照不宣地将此人忽略。
后来有一天,我和易扬打电话,他像开玩笑一般提起,许宝宝你不是谈了恋爱嘛,就带上你男朋友吧,人多也好玩一些。起初我还挺开心的,觉得他们开始接受林达西,虽然每次他出现祝融的话就会变得特别少,但至少我们没有再因为他而争吵或者冷战。
这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以后会越来越好。
像李缪缪最开始和我成为朋友,我带着她和祝融易扬一起玩,他们也不是很喜欢她。祝融是向来少与女孩子相处,而易扬则是不喜欢她开口闭口钱,浑身的铜臭味。但现在,她不也成了我们之间不可分割的一员吗?
李缪缪却说我天真。
那天是周末,我们都有空便聚在一起,冰箱里的饮料和雪糕都没了,我就和李缪缪一起去买。我们离开时,祝融在电脑房里忙着自己的事,林达西和易扬则在客厅讨论游戏,其乐融融。
我按下电梯的关门键,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把危险品放在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地方,还不如就把它放在眼前,你时时刻刻看到它,要是发生意外,要解决也容易一些!”她的手在胸前交叉,指尖随着电梯数字跳跃的屏幕轻轻地打着节拍,我懵懵懂懂,不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啊,平时脑子挺清楚的,但有些事情你总是想不通,这或许就是旁观者清吧!”她摇头叹气地在我脑袋上戳了一下。
外面是阴天,乌云一团一团地凑在一块,重重地压在我的心上。
我并不是不理解李缪缪的话,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去多想。
暑假就这样过去了大半,八月底的那段时间,林达西开始忙碌,我们不再每天见面,电话也少了许多,偶尔午休一起吃饭也是匆匆吃完就各走各的,连话也没有多说几句。所以后面我和朋友们见面,又变成了我自己一个。
易扬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许宝宝你不是和你那男朋友分手吧!”
“你们才分手了!”
“那你怎么不带他来,还是说怕某人不开心!”他的话含含糊糊,眼神却别有深意,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祝融,他也在看我,我读不懂他眼神的含义,但我是感觉不舒服的。
当天晚上,我便和林达西吵了一架。
我们谈恋爱少说也有两三个月,但我们却一次架都没有吵过,甚至连狠话都没撂过。夜晚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敷衍了两句就要挂。
我当下就恼了:“林达西,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女朋友!”
他被我一吼也愣了,过了许久之后,才说:“你别闹了,我忙!”
“忙忙忙,你就忙去吧,好像全世界你最伟大最了不起,只有你忙而已,我也很忙!”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在李缪缪暧昧的目光中,我用被子蒙住了头睡觉,也不知过了多久,被电话铃声叫醒了。
是林达西。
我一直忘不了那个夏夜,凌晨两点,下了小雨。
我穿着拖鞋,没有撑伞,林达西在路灯下等我,昏黄的路灯从他头顶倾泻而下,他在雨雾中,越走近,轮廓却越发模糊。
我在心里碎碎念,想着一定不要主动和他开口说话,要等着他道歉我才原谅他,没想到刚走近,他就伸手用力地抱住我,他身上有泥土和雨水混合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也说不上难闻,像一棵新鲜的刚被雨水淋过从土里拔出的植物。
然后他和我说,对不起。
他抱着我的手很用力,简直要将我箍进他的身体里,许是瘦,他身上的骨头硌得我不舒服。
我想要挣开,他却桎梏着我,不让我逃离。我看不见他的脸,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的情绪很不对劲,和往常不那么一样。
“你怎么了!”我推了推他的胸膛,把自己和他拉开一点距离。
“没什么!”他说着,把脸转向了黑暗中。
他越是不说,我越是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什么都不说让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没什么,就是工作不大顺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罩在一个幽闭的空间里,有钝顿的尾音,“我觉得自己这一整年的努力都白费了!”
林达西隶属华宇研发部,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研发一个叫英雄部落的新网游,偶尔吃饭的时候我也会听他说起这个游戏,虽然我对网游一窍不通,但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也知道他对这个游戏一直很注重,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面。现在游戏正在收尾阶段,公司却来了一个新总监,对他们之前做出的努力全盘否定。他说了很多,越说情绪越暴躁,最后竟伸出手开始揪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搞得像小丑一样滑稽,可他的脸色却是苍白的,严肃的。
他说了很多我都听不懂,只知道是一些人物背景和地图之类的问题,我也搭不上话,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愤怒地用脚去踹墙。
一下又一下,伴随着他压抑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