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在每天休息时分跟在他身后,和小毛相互看不顺眼地争宠;她会在吃饭时抱着食物来到他房间,与他一起吃饭;她会时不时闯入他的房间,询问他关于工作上的事情。
她甚至在非洲夕阳西下的傍晚,忽然跳起来,亲吻他的唇。
周声吓了一跳,亦步亦趋的小毛也吓了一跳,对她怒目而视,叽里呱啦地用母语说着什么。
方早毫不介意,对小毛做了个鬼脸。
小毛对于干爹被袭击十分不安,接下来几日像防贼一样防着方早,只要她出现,他就瞪着眼睛怒视。
但这样的情况没有持续几天,在他拿到方早给的巧克力后,他就放弃了抵抗,甚至用他宝贝的藤条蚱蜢和方早换了只兔子玩偶。
周声眼睁睁看着干儿子叛变,方早对他的房间更是来去自如,有时候敲门,他还没回应,她已经冲了进来。
“你……”
“我什么?”
灯光下,她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他便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对正常的方早,他还有几分把握,而这两年,她变了太多,现在他已拿她无可奈何。
是真的无可奈何吗?还是他本就无法下定决心,所以借机放纵内心深处的自我罢了?
就这样吧,周声小心地关好门,又怕方早进不来会生气,把刚刚挂上的锁又打开,反正他房间也没什么可偷的。
那是周声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枪声是在后半夜响起的。
周声吃了药,睡得很沉,直到方早匆匆推开他的门,他才从梦中惊醒:“怎么了?”
“好像是附近的城镇受到了袭击!”方早的声音有些慌。
暴力冲突和武装袭击在南苏丹屡见不鲜,但msf营地相对是安全的,因为医疗组织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欢迎和尊重,这么近的枪声,是从未有过的。
周声起了身,顾不上穿衣服,拉着方早往病区走,在这一刻,他必须确认病人们的安全。
可他们才走出生活区,便发现从外面涌进了不少的人,基本都是衣衫褴褛或受了伤,他们知道这里是安全的,一窝蜂地往这里涌来。
周声和方早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着不安。
周声猜测,附近的城镇应该遭遇了灾难性的袭击,所以一下子才有了这么多难民。
深夜的营地比这些天的任何一刻都要热闹,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恐慌,因为枪声、哭喊声和爆炸声越来越近,并没有停止的趋势。
周声将睡眼惺忪的小毛藏到了病区,自己则带着方早给新涌入的伤者处理伤口。他对方早说:“别离开我的视线,无论去哪里,都要跟着我。”
可是,伤者太多了,医院里满是了呻吟哭泣的人,还有不少新的伤者涌进来,连后勤和行政以及不严重的病人都自主地当起了帮手。
原先,周声还能看见方早在自己身后忙碌着,他顾着清创缝合和消毒,也没有注意,等到他想起方早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周声吓了一跳,忙问身边的医护人员:“你看到了echo吗?就是那个新来的亚洲女医生?”
“好像外面有人在呼叫,echo医生就冲了出去。”
周声想也没想,往医院外冲去。
他并没有费多大的劲儿就找到了方早,她正蹲在地上,为一个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止血,对方的腹部受了枪伤,伤口正疯狂地涌出血来。
周声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发现不对劲,营地的不远处出现了不少武装分子。
方早所站的地方,已经不是msf的地界,而她毫无察觉地正做着救护工作。
“方早,回来。”但她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喊。
这一辈子,周声从未像这样恐惧过。
何其对姚苏云施暴的时候,他除了害怕外,更多是痛苦。姚苏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他更多的是解脱。
而这一刻,他的内心只有恐惧。
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朝方早奔跑而去。
枪声响起的时候,他在方早的脸上看见了错愕,她甚至来不及感到害怕。
方早,你说得没错,我是爱你的,像你爱我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