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难得天没黑就离开实验室，走到半路，方早便发现不对劲，街道上到处张灯结彩，路灯还没亮，商店和餐厅已经亮起霓虹，放起了熟悉的音乐。
    方早转头问周声：“今天是圣诞节吗？”
    走在她身后的人也是一愣，看了手机，恍然大悟：“平安夜。”
    两个没有时间概念的人完全不记得又到了欧洲最盛大的节日，好像夏天才过没多久，怎么一年就要结束了呢！
    原本说好找个餐厅解放被快餐便当和即食食品虐待了好几个月的胃，但在平安夜，没有预订，压根别想踏进餐厅的大门。两人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公里，最后饿着肚子宣告放弃。
    “要不，吃火锅吧！”方早无奈提议，“这么隆重的节日，我们应该吃中餐来庆祝。”
    周声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我一周没去超市，我们下火锅只有两种东西，一是面条，二是米粉。”
    方早发出了痛苦的哀号。
    餐厅没位置，火锅也没吃成，最后两人只能去这些天最常去的快餐店，隔着贴了圣诞标语和麋鹿的玻璃，看着三三两两的人群雀跃地狂欢。
    过个节日，连快餐店都如此敷衍，比萨上撒的芝士约莫只有往常的一半，面饼也是硬邦邦的，口感欠佳。
    方早苦大仇深地嚼着，表达了自己的怨念：“不就是过节吗？有什么好高兴的！”
    周声一眼看穿她怨气的根源：“西方圣诞节相当于国内的春节，现在勉强算是个除夕夜，国内除夕夜这个点估计餐厅都关门了。”
    方早想想也是，于是不再抱怨，加快了进食速度，再不吃，食物都冷了。
    但她拼尽了力气，也没把这硬得像铁饼的比萨解决，只好把任务交给了周声。
    他吃东西，她无所事事，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应该说些什么缓解一下：“你过年回家吗？”不说还好，说完方早觉得更尴尬，毕竟他的家庭情况她是清楚的。
    但周声无所谓，简洁地回了两个字：“不回。你呢？”自从出国后，他仅回过一次国，便是何其过世那会儿。除去节省机票钱外，更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家，“回”冷冰冰的周家，还不如在实验室或图书馆待着。
    方早摇摇头，也是不打算回去。
    倒不是上一次的回忆让她产生了阴影，而是宋敏诗忽然要和朋友出去旅行，方书愚向来是把单位当成家，妻子不在，他更是放飞自我，她回去后也是个看门的作用，便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两人吃完了快餐，周声便送方早回去。
    学生寝室与公寓相隔两条街，周声先到，他却固执地要送方早回去。
    北风呼呼地吹，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方早发现周声挡在她面前，说话实在不方便，好几次走到他的侧边，可长腿的他很快又挡在了她面前。
    方早恼怒不已，觉得周声这家伙毛病又犯了——从前他们老爱拼个高低，考试时暗地里较劲，现在一起合作做项目没有机会比拼，他故意要展现自己人高腿长的优势，故意在她面前秀吗？
    方早小跑着冲到了周声的面前，可还没站稳，一阵冷冽的风迎面而来，将她的扬扬自得给堵了回去，顺便将她呛得咳嗽不止，面红耳赤。
    周声见她咳个不停，又上前两步，挡在了她面前。
    原来周声走在她前面，只是为了帮她挡风。
    方早愧疚不已，觉得自己真是小人之心，心智退化到了三岁儿童阶段，还要拉他下水。
    周声不知道方早将自己腹诽了一遍又开始自我检讨，依旧和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他已经是成年男子的身量，这个距离刚好可以挡住风，又不会阻碍到她的脚步。
    方早亦步亦趋地跟着，像一只高傲的猫。
    走在后面也不错，方早乐滋滋地想，至少有人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