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顺三十三年秋,顺帝染病。
天顺三十三年冬,丧钟自皇宫传出时,天地染了白,而君九卿自东宫迁于太华殿。
大晋易主。
而她,于天顺三十四年,以卫国公府义女的身份嫁给她,成了一个小小的才人,赐姓为步。
这里没有皇后,也没有让人心醉的宫斗故事,有的只有君九卿那越来越爆的脾气,日渐明显。
大概——君王向来如此吧?
便比如今日,凤回路过太和殿,便瞧见下属藩国塞进来的流安郡主在罚跪。
凤回瞧了两眼,便被那流安郡主拽住了袖子。
或许,是想求她帮忙免去责罚吧?毕竟宫里人都知道,她凤回在这里是横着走的,这流安刚来,到底也是搜集了不少资料,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想要她帮忙的吧?
“我会替你求情的,放心吧。”
凤回自以为明白,一边捧着食盒,一边挺着肚子朝着太和殿去了。
“别以为你生了一张跟箫鸾一模一样的狐媚子长相,便能代替箫鸾,皇上自始至终都拿你当替代品而已!待本郡主成了皇后定然让你这不知礼数的贱,人被横着抬出去!”
那声音极大,太和殿一旁的婢子与内监都吓得脸色煞白。
谁不知,流安郡主是因为不肯离开上京,继而被罚跪的?
谁不知,皇帝没看上这被塞进来的郡主?
凤回余光落在了流安郡主的脸上,如画的眉目依旧是温婉笑意:“沈蔚,若是杀了她会有什么后果?”
在远处跟着的少年挠了挠头,又看了一眼流安郡主:“若是劫匪杀的,倒是不会有人说什么。”
凤回笑道,“这可是婉静郡主的招数,可以学。”
流安郡主的脸刹那间便白了去:“你一个小小的才人,你竟还要杀本郡主?!”
流安郡主话刚落下,便看向了远处那玉立而站之人,“皇上……”
她脸色煞白,跪也颤抖着。
凤回将葡萄落入口中,微眯着狐狸眸看去:“九卿,她骂我。”
话落,她唇角却是上扬着。
流安郡主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唤皇帝名讳,却无碍?
“找劫匪杀了罢。”
那声音冰冷,自上而来。
这一刻,流安郡主猛然看向凤回,“不过一个小小的才人,您竟要因为她一句话杀了流安?我父亲可是——”
“沈蔚,去做。”
那声音带着冰冷自上而来,沈蔚一掌落下,流安郡主便晕了过去,且被沈蔚直接抬了出去……
站在这太和殿下,凤回微微眯着瞳孔,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人:“九卿,最近我好想有些乏累了。”
“再有两日便生了,出来做什么?”
“箫鸾说,生之前应该多走走。”凤回将食盒拖给那微眯长眸的俊美之人,将葡萄在他眼前晃悠了一下,在他张开口的那一刻,直接将葡萄放进了自己的口中,“听说多吃葡萄孩子的眼睛会特别大,这也是箫鸾说的。”
“凤回!”
皇帝一声怒,所有内监都跪在了这里,无人敢看去。
凤回浅笑,倒是不以为然,一直到君九卿将她横抱而起,且朝着太华殿去时,她才皱起了眉头:“我肚子好痛。”
“这也是箫鸾教你演的?”
“被你看出来了。”
“你与她本便是同一个人,下次能不能不拿她当借口了?”他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些许,落目看着怀中的凤回,眉梢微敛。
凤回摇了摇头:“那不行,那总要有人背锅的,我不能冤枉别人的。”
箫鸾与沐竹离开大晋已经两个月了,她总归不能一直拿箫鸾当借口的。凤回皱了皱眉,突然肚子却是真的痛了起来——
“九卿——好像——羊水破了……”
她煞白的脸,变了红。
他一身的龙袍染了什么,旁人谁又看的不清楚……
这一刻,君九卿本是慢行,却是直接掠了轻功直接朝着太华殿飞去。
凤回认为,君九卿这一辈子最稳的轻功或许都用在了这一刻吧。
……
她在太和殿内挣扎着,太医在外面在外面跪了一片,稳婆在一旁催产,三四个时辰都没生出来。
君九卿一步都没有离开,龙袍被凤回几乎被凤回抓烂了去。
君九卿自是怒:“如果有个三长两短——”
正当他开口骂人的时,凤回直接便握住了他的袖:“千万不要说让太医院陪葬这句话,会有一些非主流……千万……别……”
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她在君九卿满怀希望的表情中将这话说了出来。凤回看得到君九卿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冽,吓得她猛地用了力——
“哇——”
婴孩的啼哭声落下的那一刻,稳婆将孩子抱在怀中,正当说出那句:“恭喜皇上,喜提——”
君九卿怒斥:“滚出去!”
几个稳婆吓得抱着孩子赶紧便退了下去。
君九卿一眼也没有看向那孩子,竟是将凤回牢牢地抱在了怀中,紧紧抱着,埋首于她颈间之中……
他的手是颤抖的。
他在害怕。
他什么都没有说,反而以这种无声的方式告诉凤回,他深深地眷恋着受尽苦难的她。
帘外,依旧是婴孩的啼哭声。
那是她与九卿的第二个孩子,不知性别,不知长相。
等很多年以后,她想告诉自己的孩子,他/她的父皇并不是不喜欢他/她,而是因为父皇在害怕与担心的时候,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除了父皇最爱的人。
等很多年以后,她想告诉自己的孩子,父皇最爱的人,叫做步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