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庄园大厅,于丞的手机就响了。他看也没看拿起来就接听,脚下步伐一点没减慢。
一声熟悉的“宝宝”灌入耳内,于丞步伐骤停。
“你在哪儿?为什么要关机?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是什么感觉?”于丞喉结不停颤动,用几近咆哮的声音质问对方。
他太害怕了,两年前的不告而别带来的阴影残存至今,那种恐慌是别人无法体会的难受。
闭上眼,于丞深吸口气,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刚才堵住肺腑的窒息。
电话里,男人声音温柔低迷:“对不起,我忘了给手机充电,你不会以为老公出什么事了吧。”
缓了几秒,于丞才松口气,短促又坚难地回答:“没有。”
“我不会让你再找不到我。”男人笃定说,“起码以后,我都不会的。”
于丞顿时有了破涕为笑的无奈:“那你现在在哪儿,还要忙多久?”
“不是不想我陪着你拍戏吗,怎么,现在是又想了?”男人轻声笑问。
是的,于丞现在又想了。
不好的预感已经在他心里萌芽,他害怕预感成真,就像上次演唱会一样,他差点失去大哥。
于丞磨挲着双唇,试探地询问:“你能不能现在就过来,现在。”
“我也想来,但宝宝,老公现在有公务要处理,而且,我今天早上飞了e国。”
“——不过!我会赶在试礼服那天回国,那天你杀青了吧,我答应你,那天我来长宁接你,然后一起去试礼服,好吗?”
在e国。
于丞不免有些失落,顿了三秒才回道:“好。不过我有件事想问你,是关于明——”
“宝宝。”男人及时打断了他,“我们讲电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提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我——”
“好了,老公接下来几天会很忙,没有机会给你打电话。你跟老公说说,今天拍戏顺利吗?有没有无时无刻地想我,嗯?”
原本想问男人,明淮那件事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眼下,这个问题和对男人倾诉思念相比,又显得没那么举足轻重。
于丞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热着眼眶说:“想,无时无刻地......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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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炼狱行》正式杀青。
于丞特别高兴,下戏就叫罗旭收拾行李,准备连夜赶回滨海。他给南庭打电话,本想问他到哪了,可南庭的电话还是关机。
那种不好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于丞比之前更急躁。
但方延和one叫他安心等着就好,说南总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不便于开机。
于丞也希望是这样,点点头,忙说:“你们赶紧收拾东西,我们今晚就回南家公馆。”
庄园的拍摄大厅热闹非凡,大家都在讨论杀青后去哪里放松,嚷着要导演请客。
导演拿着他的专属大喇叭,吼道:“静一下,大家都靠过来,我有事要宣布。”
所有人都看向导演。
于丞示意方延和one先去收东西,自己缓步走向人群。
导演清了清嗓,道:“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尤其是我们的两位主演,明淮和吴芸。所以,为感谢众位对这部电影的付出,我宣布,今晚集体下山去长宁市放松,放开儿玩,我请好吧。”
全场喊呼“导演万岁——!”
只有于丞犹豫着走进人群,淡定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他平静而礼貌地开口道:“导演,我还有事,接下来的聚会就不参加了。”
导演一愣:“于丞,这是集体活动,大家都去的,你一个人不去的话....他们怎么好意思去。”
照理说,于丞不是本戏的主角,配角不参加聚会,导演一般不会阻拦。但偏偏于丞的咖位比主角之一的吴芸要高得多,加之拍的每一场戏,明淮都亲自上手指导,明眼人一看就能明白两人关系不一般。
所以大家见导演都礼让三分,其他人也都嚷着要于丞一起。
明淮走到于丞跟前,低声问他:“有要紧的事?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于丞断然拒绝,“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回家了而已。”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自然是与南庭有关。
所以明淮说:“现在是晚上,他不是还没来嘛,要不就和我们一起吧。一会儿他来了,我再把你安全交到他手上。”
“可是他回国的路上,我想回家等他。”于丞垂眸说。
明淮眼梢蹙了一下:“那就等他来吧,不然我不放心。”
“......我没事,有方延和one一起。”
“我说了,不是南庭我不放心!”明淮强调道。
周围的挽留声越来越多,加之明淮不预备退让的眼神,最终,于丞只好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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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选的聚会地点是长宁市的一家高档会所,早在之前就有制片组的人踩好点,说这家会所在当地特别有名,吃喝玩儿乐住一应俱全。
导演一乐,当即决定就这家,晚上大家都不用回庄园,喝醉了玩累了直接在会所客房住下,明早大家一起回滨海。
剧组一行几十号人,浩浩荡荡进了这家会所。饭局后,导演定了三个包房供大家娱乐,于丞自然和导演及一众主演在一个包房。
这样的奢靡在娱乐圈纯属正常,但于丞打心里不喜欢。
从饭局到包房,他一直拿着手机,安静地在等南庭电话。他坚信南庭不会食言,一如两年前的领证约定,虽然晚了两年,但他们还是成了夫夫。
明淮端着两杯香槟走到于丞待的角落,递给他一杯:“从刚才到现在都不说话,是在想他吗?”
于丞礼貌性接过香槟,但只是接过,端在手里没喝。然后垂眸“嗯”了一声。
明淮微不可查地苦笑一下,在他身边轻缓落座,深不见底的眸子沉了下来,落在于丞左手的无名指上。
“你知道吗,下个月,明熙和顾轩就要结婚了。”
于丞还是“嗯”声应道,没再多说。
许是气氛有些尴尬,明淮仰头喝下杯中香槟,继续说:“原本上个月就要结婚的,但顾轩说要等你和南庭,我那傻弟弟也一样,他们就这样等。”
于丞端着酒杯的手突然颤了下。
听到明淮又说:“我也傻,都在等,等你做出最后选择,尘埃落定。”
这些天,明淮对他的照顾已然超出朋友范畴,于丞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他此刻不想接明淮的话,无论怎么说,都不会是对方期待的。
所以他选择继续沉默。
明淮也不逼他回答,只自顾一杯接一杯地喝,时而说些不着边际却又暗藏心思的话。
直到导演发现俩人,才走过来打断。
“你俩这是干嘛呢,不合群在这偷着喝?”导演拉上于丞和明淮就往人堆里凑,“既然是放松,那就大家一起嘛。”
于丞没有反驳,几位主演倒开始起哄。
“诶……我们这里就数丞哥唱歌最好听,要不让丞哥给大家来一首!”
“我赞同,淮哥之前还去听丞哥演唱会呢,我们也想听听现场。”
“……”
“那喝完这杯来一首,于丞不会拒绝吧?”
说起明淮去演唱会,于丞就想起明淮被粉丝骂。他扯了下嘴角,尽量露出自然点的微笑,道:“怎么会。”
“那就好,来,我们一起先干一个,然后听丞哥来一首。”
在这里唱歌,总比坐在角落听明淮说些不知所云的话好得多,于丞这样想。
-
时间越来越晚,几杯酒下去,于丞醉意渐起,可南庭的电话还没有等到。
他正想走出包房去打电话,就迎面撞上一服务生。对方塞了张字条给他,上面写着「1099包房,南庭。」
是南庭!
欣喜一下在于丞脑子迸开,他攥紧字条就要往外走。
明淮叫住他:“崽崽你去哪儿?”
于丞并不想南庭和明淮打照面,只是说:“里面太闷,我去外面上个洗手间。”
不等明淮再问下去,于丞便快步走出了包房。
出了包房往右转,于丞一路沿着包房号往里走。在最里面的包房门口站着几个身着西服的保镖,他确定包房里面等他的人是南庭。
那几个保镖见他到来,忙推开了门,示意他里面请。
包房没开灯,有些昏暗。
可当他走进包房,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于丞浑身都僵了。
在那个昏暗的沙发正中,坐着的人并不是南庭,而是凌峰。
暗得只有一缕微光打在他身上,凌峰坐得笔直端正,手里端着酒杯,但刻在脸上的神情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狠厉。
到底是和凌天的气质不同,于丞这次一眼就辨认出对方身份。
“为什么要冒充南庭给我纸条。”于丞没有往前走,只是站在门口对着暗处的凌峰说,“南庭呢?他不在这里吧。”
凌峰晃着酒杯示意他坐下说。
但于丞依旧不动,他想转身就走。
凌峰看出他心思,沉着声线道:“进了这门就别想出去,还是安心坐下,我们慢慢谈。”
走向暗处,于丞在离凌峰最远的沙发一端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凌峰抬手扬了下,挥过酒台上的酒说:“不急,南少还没回来,喝点再说。”
于丞闷哼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有事说事,没事我就不打扰了。”
凌峰昂起下颌,自顾抿了口杯中酒,缓缓说:“你来的时候没有发现,在等你的方延和one不见了吗?”
这一说,于丞才想起,刚才从那边包房一路过来的确没有见到方延和one。
“什么意思?”于丞尽量不让对方看自己的不安。
“南家老爷想做什么,就凭他们,拦得住吗?”
“你——!”
“别急,他们到底是南家的人,我不会对他们做什么。”凌峰仰头徐徐喝酒,喝完说,“真的不喝一点?老爷子的珍藏,你不领情的?”
于丞攥紧的拳头在这一刻慢慢舒开,然后端过酒台上的酒,喝了一小口,又重重放下:“我相信南庭的爷爷不会存有心思,在这酒里动什么手脚。”
凌峰不屑地轻“呵”一声,然后看向他:“你还记得姜屿吧。”
很久没听到这两个字,于丞眉心瞬间拧了起来。
“看你的样子还没忘记。”凌峰刚才的不屑转瞬变成刻在骨子里的冷厉。
“在浅海沙岛,姜屿看上了你并且动了你,复仇心切的南少一直在查他,前几天有了结果,原来姜屿藏去了e国,所以南少也去了。”
于丞依旧死死盯着凌峰,在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以前,他决定不作任何回应。
凌峰沉了口气,瞥过于丞眸光,说:“你招惹上的姜屿根本就不是什么单纯画家,他是tiga郎的直系下属,国内最大犯罪集团,花屿集团的老大……屿sa。”
话一落地,冰凉感沿着于丞脊柱顺延,僵得他全身不住颤抖。
他想起第一次见姜屿的情景,对方的确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与众不同。
阴柔过甚,而且……他摸不透姜屿。但心底的恐惧让他刹那想起锁骨处的玫瑰刺青。
凌峰见他呆住,续道:“这么一个恐怖如斯的集团老大,南少为了你舍身犯险去对付他,你于丞就一点不担心?”
这下,于丞手心不停地冒冷汗,颤着嘴唇,用力崩出声音:“南庭人呢,我要见他。”
“砰”地一声,凌峰将手里的酒杯重重磕在酒台上。
“我也想问你南少人呢?老爷子派了上百个人去e国找,直到现在都没找到。你最好祈祷南少别出意外,否则,你于丞就是十条命都不够赔!”
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于丞脸上的惊慌已无法掩饰,他恍惚拿起手机,一门心思只想给南庭打电话。
但电话那边除了“嘟嘟”声外,没有任何其他回音,连杂音都没有。
手机从掌心顷刻间滑落到地上。
包房的灯突然亮起,凌峰站起身,拿着一叠照片扔到于丞面前的酒台上。
于丞顿时怔住。
这叠照片被扔散开,一张张裸画清晰摆在他眼前。
凌峰:“认出来了吗?照片上的裸画是你,这全是屿sa画的,他是有多喜欢你的身体,你自己看。”
于丞不敢再看下去,羞耻、愤怒、惊惶、恐惧全都从照片向他席卷而来。
他撑着双手往沙发深处缩,极力想远离这沓变/态到极致的照片。
凌峰看着窘迫而呆掉的于丞,冷眼瞥过。
转身之际,他说:“屿sa是不会放过你了,离开南少吧,别再连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