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心坎！
徐乘风一下子就愣住了。
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网管这份工作，但失去这一份工作对于他来说，意味着失去了收入来源和住的地方，最关键的是，他会失去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
说起来别人都不相信，作为一只在深城it行业摸爬滚打七年的老鸟，徐乘风连一台笔记本电脑都没有。
徐乘风因为知道自己学历不高，所以特别能吃苦，基本上都是以单位为家，遇到要赶工期的时候，最高纪录一个月吃喝拉撒全都泡在公司里，简直就是公司里的拼命三郎。
这样的徐乘风当然不需要花上一个月的工资给自己买一台笔记本电脑。
有这个钱，他都更愿意寄回家去。
就算不帮家里买点什么，能够给小豪每餐加一个鸡腿，补补营养也是好的。
台式电脑他的确是有一台的，那是他搁在出租屋里唯一值钱的家伙，也是为了防止要在家里加班的紧急情况准备的。
徐乘风买台式电脑虽然不是为了打游戏，但配置也真的不低，因为程序员最害怕就是写代码写得正畅快的时候蓝屏了。
所以徐乘风的台式电脑破归破，配置真的都还不错。
几乎都是他有空就去电脑城淘出来的。
尤其是那个酷睿i5的处理器，那是一台主板烧掉的电脑上被徐乘风抢着买下来的。
光这个处理器就花了一千多块钱。
但是在离开深城的时候，实在不方便带上火车，只能以六百块钱的低价处理掉了。
所以说，当徐乘风回到江城的时候，真的是两手空空，一个在it行业打拼七年的老鸟，真的连自己的一台电脑都没有了。
徐乘风在爱好者网吧当网管，平时不好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开一台机器上网，但是晚上值夜班的时候可以啊！
他之前盘算着做app的事情，都是基于一个前提，就是他能够在爱好者网吧继续当网管的前提下的。
这就像是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一个“1”后面跟了两个“0”，现在这个“1”倒了，后面两个“0”，真的啥也别提了。
都成扯蛋了！
徐乘风赶紧赔笑道：“老板，您，您别开玩笑，我，我知道错了！”
虽然徐乘风一点都不觉得网管是个什么好职业，但现在他“所图甚大”，人在檐下走，他也不得不低头啊！
网吧老板用鼻子重重呼出一口气，又掏出右手的小拇指头抠了抠鼻孔说道：“没跟你小子开玩笑，正好我家舅妈表姐家的二侄子不想去厂里上班，正好到我这里来当网管。”
徐乘风只得干笑道：“哎，老板，我好歹还可以帮着处理处理故障，修修电脑啥的，总归留在店里有点用吧？”
哪里知道他这句话把网吧老板都给逗笑了。
“那小子再不济还是个大专生呢，你才是初中生吧？谁比谁有用啊？”
徐乘风似还想争辩什么，但他终是梗着脖子，再难以开口。
博士生就是比研究生厉害，研究生就是比本科生厉害，本科生肯定比大专生厉害。
大专生也肯定比初中生厉害。
这些社会上几乎所有人约定俗成的观点，真的是很难，很难改变。
徐乘风其实可以去跟这个老板争执，他可以告诉他，自己在深城的时候，很多大学生都干不了的活，他能干。
很多it科班出生的研究生，工作起来也未必比他出色。
可是他突然之间就梗住了。
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给塞住了一样，无力争辩，似也无法争辩。
他开始无比羡慕还在高中课堂上的弟弟徐志豪。
小豪至少还可以有机会去选择自己的未来，他在课堂上的每一分努力，以后都有可能会提高他职业的上限，比徐乘风这个他的哥哥要高，而且高得多。
毕竟小豪至少也会是一个本科生，徐乘风却只是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人而已。
如果一个初中文凭的人要证明自己比中专生优秀，可能他需要比他优秀十倍。
如果要证明他比一个大专生优秀，就比如现在的情况，徐乘风可能需要比他优秀二十倍。
而如果想要证明他比大学生优秀，他就必须要比他优秀数十倍，甚至上百倍。
何其难也。
徐乘风蓦地就想起了一句话来。
“人心中的偏见，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难以搬动。”
这座大山让他感到迷惘，更多的是感到绝望。
他对自己的一切都很自信，都相信会有一天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改变。
否则他也不会敢，也不会去想从深城回到江城来创业。
可唯独他的学历，这既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软肋。
每每触及，都会让他觉得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
网吧老板看到徐乘风不说话了，更加得意地冷笑了起来：“做到月底，都交接好了再走，不许撂挑子，更不许偷懒，知道吗？”
网吧老板想来想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抓住徐乘风的把柄：“否则的话，这个月的一千块钱工资，你也别想要了。”
徐乘风默然点头。
心内却是松了一口气。
距离月底还有二十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还有二十天可以去把那个app给写出来。
只要能够写出江城在线的app样本，不管是他得到与陈总的秘书口头约定的两万块钱也好，还是凭此入职江城在线也罢，他的处境都会得到巨大的改善。
至于不会再像现在直接丢掉工作那样，不但他后续开发app的计划全部破产，更有可能沦落到露宿街头，饥寒交迫的狼狈地步。
看着网吧老板转悠了一圈，一头扎进旁边麻将室的身影，徐乘风终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自言自语了一句：“谈何容易啊！”
只是二十天的时间，想要写一个原创的app实在是太难了。
要知道，上一次写app，徐乘风一个人连开发带琢磨花了整整半年时间。
虽然当时因为不熟练业务走了一些弯路，这次如果再开发应该可以快一些，但也仅仅只是快上一些而已。
按照徐乘风自己本来的推算，花上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自己写一个app给江城在线做手机客户端，慢工细活，既能体现自己的技术，又能体现自己的诚意。
可天有不测风云，现在三个月的时间，一下子就被挤到了二十天，实在是太短了。
就在这时，徐乘风一直挂在后台的qq“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徐乘风在上班的时候，qq挂着的都是静音，只有极少数列在特别关注里的好友给他发消息才会有提示音。
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预感，切出界面，果然看到了一个在电脑屏幕右下角跃动的系统默认的蓝猫头像。
“老k！”
徐乘风赶紧打开了界面。
只见qq聊天界面上显示的正是刚才徐乘风在老板来之前打给老k的留言。
“老k，我接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介绍的活，让我帮一个网站做手机客户端，我本来是准备自己写一个‘壳’给他们的，但是时间可能不够，我之前倒是做过一个类似的程序，你说我要是套个壳做给别人，会不会显得很不尊重别人啊？”
的确，当时的徐乘风是很纠结的。
现在，即便知道了自己作为“网管”的职业生涯可能只剩下最后二十天了。
他还是很纠结的。
他还是感觉自己有一点粗制滥造，所以他感到心虚。
没办法，这是他自己的坎，是心坎，过不去的！
可事实证明了，徐乘风的心坎，在老k这里，真的不叫坎。
就拿之前把他纠结得半死的要不要辞职回乡这件事情来说。
老k几句话就把徐乘风给点醒了。
“你现在一个月赚六千块，十年之后呢，你可能一个月赚七千块了，再过十年呢，你可能七百块都赚不到了，因为永远有比你年轻，比你聪明，比你能干的人！”
“所以，抓住机遇吧！这种4g互联网大爆发的机遇，是吊丝逆袭的最好机遇。”
“你要是想一辈子当吊丝，永远也不想混出头，就当我没说过！”
正是那几句话，让徐乘风毅然辞职回了江城。
这一次，老k一样说的不多。
就是一段话。
“套不套壳，并不是你敷衍还是认真的前提条件。了解客户的需求，为他量身设计，就算是套了一个壳，别人也会觉得你很用心。毕竟这个市面上，套壳的app还是多的，不是随便哪个公司阿猫阿狗都有实力自主研发app的。反过来说，就算你为他们写了一个app，把你自己累的半死，他们觉得不满意，不符合他们的需求，他们还是觉得你不用心。套不套壳，真的不重要。”
徐乘风看到这一番话，他终于点了点头，想给老k打一段话，大概就是讲讲自己现在的情况，吐吐槽什么的。
可每次打完十几个字，最多二十个字，他就觉得有些不妥，敲击键盘把文字删掉了。
如是四五次。
突然，老k自己又说话了。
“你有话想跟我说？”
徐乘风突然之间觉得百感交集。
也就是说，老k从跟自己讲完这段时候，就一直盯着聊天界面。
否则的话，他不会看到徐乘风的聊天界面不断地从“正在输入”切换成“在线”，又再变回“正在输入”，他就不可能主动去问徐乘风，是不是有事情想跟他说。
徐乘风笑了笑，他感到身上有了一阵阵的暖意，他抬起手来，打下了一行字。
“老k，多谢你！”
老k秒回了一句：“客气个鬼，矫情！”
接着，他的头像从一只蓝猫重新变成了灰色。
徐乘风长舒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还有二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