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冬季了，一夜落雪，外面的的北风呼啸，敲打着窗户，甚是骇人。
    林未央问道，“什么时辰了？”
    宫女端着烛台走过来，道，“未央姑娘，寅时了，时辰尚早，您多睡一会儿？”
    已经寅时了啊，往日屋里已经大亮的时辰，此时还是漆黑一片，林未央确实很困倦，也很贪恋被窝的温暖，但是略放空了一会儿，还是起来穿衣了。
    “小皇子，起来了吗？”
    这才是林未央最关心的事情，她不能偷懒，凌玄昊也不可以。
    宫女面色迟疑地道，“还没有，可是未央姑娘，小皇子还那么小，外面那么冷，你看是不是可以多让他睡会儿？”
    “去叫他起来。”林未央的回答斩钉截铁，道，“半途而废是大忌，有了第一次的懒惰，就有第二次，我不能让玄昊养成这个坏习惯。”
    宫女道，“可是小皇子他……”
    林未央起身道，“你们不去叫，我去叫。”
    随后便起身往玄昊所住的屋子去了，宫女跟在后面，彼时小皇子已经五岁了，长得一团喜人，待人也非常平和，椒房殿的宫女和太监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便都将泛滥出来的爱投注到了玄昊的身上，因此多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么多。
    而未央姑娘，平时待小皇子是极好的，但是在功课上却极是苛刻，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夏热冬寒都不肯放松，虽然他们都知道是为了小皇子好，但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未央姑娘。”已经走到了门口，宫女还试图劝道，“此时才寅时三刻，你就让小皇子多休息一会儿吧。”
    林未央却不为所动，推开了门，吩咐道，“点灯。”
    宫女拗不过她，只好将屋中的灯点了起来，然而面对昏暗的天色，屋里的灯光显得十分微弱，林未央走到凌玄昊的床前，低头看着他沉静的睡颜，心里何曾忍心叫醒他，然而这是他必须承担的责任。
    “玄昊，起床了。”
    没有柔情，没有试探，林未央的声音平平淡淡的，只叫了一声，凌玄昊就条件反射一般睁开了眼睛，迅速坐了起来，看着床边灯下的人，揉了揉眼睛。
    凌玄昊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问道，“我起晚了吗？”
    林未央摇摇头，道，“目前还没有，不过再拖一刻便完了，把自己收拾好，我去院子里等你。”
    之后林未央就离开了，而凌玄昊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的，穿衣洗漱，争分夺秒地抢着时间，终于在时刻到来之前，跑到了院子里，挺直腰杆站在他的娘亲，而此刻是师父的面前。
    雪下了一夜，院子里，屋顶上，放眼望去，满目银白，时间还太早了，宫人还未来得及打扫积雪，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
    凌玄昊低声道，“师父。”
    林未央站在廊下，听见声音方回神，将手中的剑递给他，道，“去把我昨天教你的剑招练一遍给我看。”
    凌玄昊双手接过剑，道，“是。”
    然后凌玄昊就执剑走到院子中央，院子里的积雪已经没入他的小腿，步行都有些困难，然而他却一声未吭，一招一式地演练起了剑招，虽然有些凝滞，但是剑招还是有模有样的练了出来。
    凌玄昊，这个孩子的天赋远比林未央想象的要高，再加以刻苦勤奋，未来将不可限量，想到这里，一股欣慰之情，油然而生。
    “你对玄昊很满意？”
    一个声音插入了寂静的画面，林未央回头，看着凌天野走了过来，手上搭着一件厚重的披风，走到她面前，将披风裹在她身上，然后与她并肩看着在院中练剑的孩子。
    林未央收敛起了表情，道，“何以见得？”
    “你刚才脸上有笑意。”凌天野看了她一眼，道，“不过已经消失了，是我让你不满意吗？”
    林未央没有否认，道，“是，玄昊，没有什么让人不满意的，至于你，何必明知故问。”
    凌天野道，“已经两年了。”
    林未央道，“什么也改变不了？”
    凌天野道，“你收到过凌景淮的消息吗？”
    “没有。”林未央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道，“但这代表不了什么，两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生，我都能等的。”
    凌天野叹了一口气，道，“我真的很羡慕凌景淮，可以拥有你这样等待。”
    林未央道，“原本你也可以拥有的，只是你找错人了，你要找的人不该是我。”
    凌天野道，“如果同样的话，我也对你说，未央，你等错人了，你的等待不会有结果的。”
    林未央笑得非常讥诮，道，“那就让我错下去吧。”
    “彼此彼此。”凌天野也笑了，道，“未央，我们真的很像，你愿意等凌景淮，两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生，我也一样，我也可以等你，两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生，你的事情，说不定人有来生，来生，我也愿意等你。”
    林未央道，“你真是个疯子。”
    凌天野道，“那也是因为你。”
    林未央沉默了下来，她跟凌天野的每一次对话都因她无话可说而终止，她改变不了凌天野，凌天野也改变不了她，只有互相这么熬下去。
    “师父，父皇！”
    正在此时，凌玄昊已经练完了剑了，天色也已经大亮，仰头看着林未央和凌天野的神情，他就知道他们又闹矛盾了，虽然在大人眼里他的年纪还太小，但是他已经能明白很多事情了。
    林未央走过去，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即使外面冰天雪地，但是一串剑招练下来，依旧让他汗湿重衣。
    宫女走过道，“皇上，未央姑娘，小皇子，膳食已经准备好了。”
    凌天野朝儿子伸出手，道，“走，去吃饭了。”
    凌玄昊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牵着林未央，道，“娘亲，去吃饭了。”
    林未央点点头，道，“走吧，饭后要去洛太傅那里了。”
    每日的任务都依次列好了，凌玄昊没有任何选择，只能按部就班地做，抱怨也没有，因为他的父皇永远只会站在娘亲那边。
    林未央看出了他的沮丧，拍了拍他的背，道，“打起精神。”
    “是。”凌玄昊立刻站直了，道，“娘亲，我会听话的。”
    凌天野看着他们二人的互动方式，忍不住开口道，“未央，你对他太严厉了，玄昊还是个孩子。”
    难得父皇肯为他说话，凌玄昊感动的一塌糊涂，抱住凌天野的大腿就不肯撒手，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父皇。
    “如果你觉得我照顾不好的他，可以换人，我无所谓。”林未央看了那父子俩一眼，目光没有丝毫留恋。
    凌天野弯腰把凌玄昊抱了起来，问道，“你想换个人来照顾你吗？”
    凌玄昊摇摇头。
    凌天野也跟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想换人，所以只好儿子，你牺牲一点了。”
    凌玄昊沉重的点点头。
    之后父子俩一起进去坐了下来，林未央已经若无其事的吃起了早餐，虽然说着狠话，但是凌玄昊坐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给他夹了一堆菜。
    凌玄昊偷偷笑了笑，道，“谢谢娘亲。”
    “多吃点儿。”林未央道，“一会儿念书才会用功，我过几天会去找洛太傅问问你的情况，你最好表现好一点儿。”
    凌玄昊昂起头，道，“洛太傅一直夸我聪明呢。”
    林未央道，“你是皇子，他是微臣，奉承你，你也当真。”
    凌玄昊道，“洛先生从不奉承人。”
    林未央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