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去尼姑庵祈福宣示天下,大晋的百姓不知道内情,都很高兴,高兴他们的公主愿意屈尊降贵,为自己的国家祈福,这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情,叫好声一片。
而宫内却并非如此,为了不引起百姓的围观,宁安是秘密前往尼姑庵的,相送的人只有凌天野和林未央两个,应宁安的要求,除了车夫,她没有带任何人,那不是人,只是凌天野的眼线而已,她不想活在监督之下。
林未央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道,“宁安,你要保重。”
宁安道,“你也是。”
随后两人抱在了一起,临别之际,宁安对凌天野一句话都没有,就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载着车走出了宫门。
林未央转身,看着凌天野,问道,“你心里欢喜吗?”
凌天野摇摇头,“并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快感。”
“这样啊。”林未央笑了,道,“看来你的良心并没有完全泯灭吗?”
凌天野道,“我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未央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况宁安做了什么?”
凌天野无言以对,他对宁安的憎恨更多的是源于天地,可是天地已经死了,他没有办法报复一个死人,只能将一切怨恨发泄到他生前最宠爱的人身上。
凌天野道,“这是她的命。”
命吗?
坐在马车里的宁安也在想这个问题,马车已经出了皇宫,走在街道上,她已经能听到街道上热闹的喧嚣声了,今天似乎格外热闹,啊,她想起来了,今天是举子入场考试的一天,她想起了洛景川。
直到此时此刻,宁安才明白洛景川所说的他们之间的差距是什么,以前是她太天真了,父皇太宠她了,把她宠得以为全世界都可以任她予取予求,然而父皇不在了,九哥也不在了,只有凌天野,他是那么的痛恨她。
她曾经以为只要两情相悦,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两个人在一起,她真是太傻了,爱情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对于未央和九哥那样的人都历经千般辛苦,万般劫难,何况是她呢?
如果这是她的命,那她认命了。
洛景川希望你能走上你希望的人生,我明白了,但是你也错了,你以为我最好的归宿是任苍玄,然而我不能跟我爱的人在一起,也不能跟爱我的在一起,一个公主的宿命就是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在一切。
洛景川,恭祝你金榜题名。
“洛兄!”
与马车擦身而过的同时,洛景川仿佛听到了什么,忙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然后便听到有熟悉的音色在叫自己,抬头看去,是跟他一块治水的张季,也是来参加科举的。
张季向他跑过来,道,“你一个站在路中央,发什么呆呢?”
洛景川摇摇头,道,“没什么,张兄怎么在这里?”
张季晃了晃手里的笔墨,道,“自然是来参见考试的。”
“参加考试?”洛景川有些讶异,道,“张兄不是已经是朝廷的官员了吗?”
张季道,“我原本是在宋先生门上读书,那次是宋先生向皇上举荐我,临时起用而已。当然可以继续任职也可以,但是我志不在此,所以想参加考试,得到一个新途径,来报效国家。”
洛景川和张季一起进入考场,然后都,“凭借张兄的才学,想要取得名字并不难,我这里先预祝张兄了。”
张季笑道,“不敢在洛兄面前,称大,我想今年状元一定是洛兄的。”
随后二人便告了别,各自进了自己考试的小房间,看了题目,为了心中的理想,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几千言。
笔在纸上滑动的沙沙声,和车轮在土地上滚动的声音想和,两人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怎么了?”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宁安掀开窗帘向外看去,只见车夫跳下车,跪在地上,道,“公主,走吧。”
宁安一怔,问道,“你说什么?”
车夫道,“奴才知道您是不情愿的,您离开吧,去哪里都行,不要被皇上抓到了。”
宁安看着他,对这个车夫,她毫无印象,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公主可能不记得了。”车夫跪在地上,道,“当年奴才在宫里不小心打碎了先帝最喜欢的花瓶,当时以为一定死定了,可是当年只有十岁的公主,帮奴才揽着了罪名,救了奴才一条贱命。”
宁安想了想,有点儿印象了,的确是她小时候,在御书房,有个经常拿各种好吃点心给他的小太监打碎了一个花瓶,当时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小太监看着碎片一直在发抖,正好这个时候父皇进来了,她便说是她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父皇责骂了她一顿,倒也没说什么了,很快她就把这件事忘了。
宁安道,“原来是你。”
车夫道,“对公主而言可能不算什么,可是对奴才而言,要不是公主,奴才早就死了。”
一顿骂换一条命,宁安觉得挺直的,更没想到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他,也许冥冥之间真的有命运之神在操纵一切。
宁安道,“你起来,我不会走的,我走了,你怎么办?凌天野不会放过你的。”
车夫道,“当初公主救我,奴才已经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这条命本来就是公主的,奴才愿意为公主奉献这条贱命。”
“好了。”宁安打断了他,道,“我救你,不是让你再一次为我而死,我不会离开的,不止是为了你,还有别人。”
车夫不理解道,“公主。”
宁安想了想,道,“如果你真的想报答我,带我回京城吧,我想见一个人,之后我们再去尼姑庵吧。”
车夫道,“奴才遵命。”
随后停下的马车重新启动,调转了方向重新往京城的方向驶去,进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街上也没有那么热闹了,摊贩都收摊散去了,行人匆匆的往家赶,车夫给宁安找了一件黑色斗篷,帮助她伪装,借着暮色的遮掩,站在贡院的门外。
随着一声洛响,贡院的大门打开,众考生一起走了出来,几家欢喜几家愁,考得好的人眉飞色舞,考的不好的人,唉声叹气,待众人散去,洛景川和张季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宁安本来想跟洛景川见一面,叫都迈了出去,然而看了他身边的张季,脚又收了回来,默默地注视着他。
张季揽着洛景川的肩膀,道,“看洛兄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此次定能独占鳌头。”
洛景川摇头道,“有张兄在,我怎敢称大。”
二人相识一笑,也就不再互相谦虚吹捧了。
张季道,“家师想见见洛兄,不知道洛兄给不给这个面子?”
张季的家师,那不就是三朝太傅宋明慈?
洛景川受宠若惊,道,“应该是晚辈上门拜访,怎敢让老太傅想请。”
“那就是愿意了。”张季揽着他直接朝宋府的方向走去,道,“洛兄不必太过拘谨,家师并非想收揽洛兄结党营私,只是听了我说洛兄的学问,想探讨诗书一二,家师虽名重天下,但是对政事不甚关心,整日埋头学问,洛兄不必有所介怀。”
洛景川点头道,“我对老太傅的学问亦是非常敬仰,恨无路的见,今天有张兄为在下引荐,是我之幸,怎敢有他心?”
张季道,“走吧,莫要让家师久等了。”
随后二人一起向宋明慈的府上走去,突然洛景川感觉到背后有什么在看着他,回头看去,苍茫暮色间,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