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宴席,也算不上宴席,这个时节大家都在节衣缩食,不过是平常多几个菜而已,宁安,任苍玄,洛景川,张季,李进,大家不分尊卑围坐在一起,算是张季的接风宴,也是张季和洛景川的送行宴。
宁安挨个给人倒酒,然后举杯道,“大家相逢即是有缘,干杯!”
众人也纷纷举杯撞了一下,道,“干杯!”
宁安一饮而尽,然后给人倒了第二杯酒,举杯道,“张季一路辛苦,给他接风,干杯!”
众人抬了抬杯,道,“干杯!”
宁安又一次一饮而尽,然后继续给人倒酒,举杯道,“祝贺李进新官上任,干杯!”
众人握着杯子看着宁安,这一次没有人说话了。
酒已经过了三巡,然而宁安还在继续给大家倒酒,举杯道,“预祝张季和洛景川一路顺风,成功治理水灾,干杯!”
随后还要一饮而尽,却被任苍玄拦了下来,劝道,“宁安,你已经喝很多了,不能再喝了。”
“很多吗?”宁安推开任苍玄,将杯里的酒喝完,笑笑道,“没有啊,我还能喝。”
众人看着宁安明显已经有了醉意,却还握着酒壶不撒手,几个知情人士自然是知道原因,不知道的人看得莫名其妙,只当宁安公主好酒。
宁安笑着看众人都没有动过酒杯里的酒,奇怪道,“你们怎么都不喝啊?不会吧。你们几个男人还喝不过我。”
众人忙端杯饮了半杯,然后各自举筷吃着菜,将话题岔开了。
然而洛景川则夺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与宁安碰杯,道,“干杯。”
之后一桌人就看着二人交杯换盏,气氛十分微妙,到最后酒壶已经空了,宁安晃了晃酒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却感到一阵眩晕,幸好洛景川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倒。
“景川。”宁安将酒壶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没有酒了,我去找酒。”
说着宁安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走,任苍玄站了起来,然而什么也没说,放任洛景川追了出去,其余的人都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吃菜喝酒,但是大多都意兴阑珊,食之无味。
“寒羽!”
洛景川追了出来,宁安却没有在找酒,而是在抱着柱子哭,肩膀耸动着,洛景川心中慨然,走了过去,将人抱在怀里,让她靠在他的肩膀上哭,肩膀很快就被打湿了,然而更打湿了他的心,心里一片冰凉。
宁安哭了一会儿,推开洛景川,眼中含泪地看着他,默默无言。
“寒羽。”洛景川叹道,“我不希望你自己伤害自己。”
宁安看着他,道,“我听了很多事情和很多道理,可是我依旧不明白,我命由我不由天,景川,你信吗?”
洛景川道,“我信,所以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宁安道,“你不觉得我们可以改变一切。”
“不。”洛景川回答的很快,低声道,“人太渺小,我做不到,我不信你能做到,也没有人能做到。”
宁安道,“我懂了,那我们便等着看吧,我会等你。”
洛景川看着她,摇头道,“寒羽,这是注定无果的等待。”
宁安不为所动,“那我也愿意赔上我的一生。”
洛景川久久地看着她,最终长叹一声,道,“寒羽,你太倔强了,你愿意等就等吧。”
随后洛景川没有看他了,返回了屋中,而宁安慢慢蹲了下来,靠着柱子,望着天上亘古不变的一轮明月,月光仿佛一层纱,笼罩在她身上。
“寒羽,夜深了。”最后还是任苍玄找了出来,劝道,“小心着凉,难民的安置还要靠你,你不能倒下。”
宁安回头看着任苍玄,这个人的关心总是来的那么及时,而且又那么懂她,她可以伤春悲秋,然而她的肩上还有责任,她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责任却不可不顾。
“我知道了。”宁安站了起来,冲他笑笑,“你也早点休息吧。”
随后二人各自回房,次日天还未亮,洛景川不想让人相送,张季也表示理解,两人一大早就悄声离开了府衙,殊不知有人比他们更早。
“哪里来的琵琶声?”
走出城门的时候,张季突然听到一阵悠扬哀婉的琵琶声,而洛景川一听就听出了,坐在马上回头看,但见宁安坐在城楼上,看着他们的方向,正抱着琵琶在拨动琴弦。
张季此时也看到了,“是宁安公主,她在为我们送行。”
洛景川强迫自己扭过头,道,“是啊,走吧。”
随后一抽马鞭,两人扬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而他们消失的同时,琵琶曲也弹完了,宁安抱着琵琶依旧久久地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半晌之后,才抱着琵琶走下城楼,而城楼之下,任苍玄正抱着一件厚斗篷在等他。
宁安看着他,笑了笑,“好早啊。”
“是啊,好早。”任苍玄走过去,将斗篷给她披好,“早上寒凉,记得多穿一些。”
宁安被温暖包裹着,心也跟着暖了起来,笑道,“可惜我的记忆力不是很好啊。”
任苍玄立刻道,“那只好麻烦我记得好了。”
宁安看着任苍玄,笑容突然消失了,道,“我需要时间。”
“我知道。”任苍玄也严肃了起来,轻声道,“宁安,这不是一个选择题,不是必须选我或选他,不管是谁,我只是希望你能幸福,当然,我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我。”
宁安笑了,道,“也许吧,陪我去个地方吧。”
任苍玄当然乐意陪同,他们来的地方是之前的客栈,宁安是来还琵琶的,时间太早了,扣响白絮的院门时,白絮还有些睡眼朦胧,看了看他们二人,将宁安迎了进来,任苍玄则非常识趣的去大堂喝茶了。
白絮将琵琶收好,然后坐到宁安面前,看着她,“人送走了,有出息了,没哭。”
“没出息。”宁安摇头道,“只不过是昨晚哭过了。”
白絮问道,“看开了。”
宁安道,“没有,就顺其自然吧,我说过我回等他回来,到了真等不了的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什么事命运。”
白絮沉默了一会儿,道,“是你自己的选择那就走下去,也许我们的路本就不相同。”
宁安握住她的手道,“还是很感谢你,虽然没有看开,但是也让我想通了很多事。”
白絮笑笑道,“能帮到你就好,对了,你来的刚好,我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为什么?”宁安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白絮露出了笑容,笑容中带着幸福,“那个人说要带我一起走,不会留我一个人了。”
“这样啊。”宁安也十分为她高兴,然而也有几分感伤,“好像突然之间,大家都要离开了一样。”
白絮敲了敲她的头,道,“傻丫头,天下本来就无不散的宴席,我们走了,你还会遇到其他人。”
宁安叹道,“其他人也终究不是你们,你会给我写信吧?”
“写信?”白雪想了一下,道,“写了往哪里寄?是往皇宫寄,还是往府衙寄啊?”
宁安此时才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多么可笑,可是她是真的不想失去朋友的消息,突然脑中灵光一现,道,“就寄来客栈吧,只要你肯寄,我总会收到的。”
白絮起身抱住她,应道,“好,我会给你寄信,真的很高兴认识你。”
宁安回抱住她,道,“我也是。”
拥抱作为分别以后,宁安就离开了白絮的小院,找到了大堂的任苍玄,二人一起返回了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