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学琵琶曲？”
    白絮将宁安迎了进来，态度并未有任何变化，当年她在京城的时候，花魁之名冠绝天下，什么王公贵族对她不是趋之若鹜，因此对权贵并不怎样感冒，反而让宁安跟她的相处更舒服了起来。
    宁安点头，“不需要太复杂的，只是想送别一个人，想做点儿特别事让他能记住我而已。”
    白絮想了想，道，“是洛景川吗？”
    “你怎么知道？”白絮一猜就猜准了，听着这个名字，宁安的眼圈又红了起来。“也对，其实并不难猜。”
    白絮看着她一脸憔悴的模样，叹道，“分了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宁安道，“你也认为我们不合适？”
    “不。”白絮摇头道，“你们人很合适，其他的却一点也不合适，然而这才一对夫妇能结合的重要原因，你现在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不知道，洛景川却看得很透彻，他的选择是对，否则最后受到的伤害远比此时要深。”
    宁安眼泪还是没有控制的住，哭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明明相爱着，也没有人阻拦我们，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
    “我的小公主啊。”白絮用手帕给宁安擦着眼泪，叹道，“你真是被人宠坏了，哪里知道底层生活的艰难。”
    宁要不服气，道，“我最近一直都在救助难民，我看到了很多，我知道的。”
    白絮笑笑道，“看和过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你救助难民，看到了他们的困苦，你会同情，直白的来说，这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怜悯，你救助难民是为了什么，你敢说是纯粹为了百姓，想要帮助他们解除痛苦吗？不是，你为了维护皇家的统治，是享受那些难民对你的感激，这些只是在满足你的虚荣心而已，世上根本就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件事，多悲惨的故事在无关的人听来，也就只是故事而已，而身处故事中的人却全都是血泪，洛景川没有做错，错的是你。”
    宁安听着，却还是没有理解。
    白絮继续道，“你受众人宠爱的小公主，你想要什么都会得到，你现在这么痛苦，是因为你爱洛景川，还是因为你得不到他？”
    宁安毫不犹豫地道，“我爱他，我想要永远跟在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白絮微笑地看着她，“只是爱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值钱，你爱他很好，随着时间的消磨，你也会爱上其他人。”
    宁安坚定地道，“我不会！”
    白絮目光中带着怜悯看着她，笑道，“曾经，我也这么以为，可是你看看我现在，爱情，并不能当饭吃。”
    “曾经？”宁安看着她，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我想知道你的故事。”
    白絮想了想，陷入了回忆，“我的故事并不新颖，你若看多民间的传奇话本，我的故事跟他们也没有什么区别，我本是乡下人士，小时候不懂事因为一串糖葫芦被拐子拐了。”
    宁安瞪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因为一串糖葫芦而跟陌生了离开。
    “公主啊……”白絮淡淡地笑了，继续道，“后来就被卖入了青楼，青楼专门买一些小女孩，进行培养，然后养到大，便可以赚钱了，我就被逼着学习琵琶，小时候的我是真的痛恨琵琶啊，没想到琵琶居然会陪我走过半生。”
    宁安看着白絮挂在墙上的琵琶，怎么也没想过一个琵琶弹的那么好的人，居然骨子里痛恨琵琶的。
    “长到15岁，妈妈便让我出去接客，从小在青楼长大，所见都是这般生活，当时反抗都没有反抗，就稀里糊涂的失了身，后来便一直这么过着春花秋月的日子，想比一些姐妹，我算是幸运的了，姿色不差，还弹的一手好琵琶，妈妈也不敢太苛待我，想接什么人不想接什么人，也都由着我的性子，恩客们也都捧着我，那时的日子当真是快活啊。”
    宁安看着她说起往事的样子，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虽然不曾见识过白絮那时的风采，却也可以想象出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然而自古美人都是不许人间见白头的，随着年龄的长大，恩客们也渐渐稀少了，妈妈也多有些风言风语，我知道时候该为自己打算了，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看上了一个人，是京城布庄的一个伙计，因为经常裁布做衣服，一来二去就熟了，我也知道自身什么情况，也没想奢求什么权贵人家，只想找个人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了，我将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这个伙计身上，我虽然是风尘出身，不过那个伙计也穷苦人家，想着算是门当户对了，我用自己的私房钱接济他，为我们从良后的生活做打算，他却拿着我的私房钱回到乡下娶了一个良家子女，从此杳无音信，这个消息还是我拜托其他恩客帮我查到的。”
    宁安气道，“这个人怎么这样？”
    白絮依旧在笑，“是我太天真了，我以为我们门当户对，其实不是，他虽穷苦却也是正经人家，怎么会娶一个风尘女子？”
    宁安若有所思，道，“可是我和洛景川不同，洛景川若是觉得配不上我，我可以让九哥封他做官，做多大的官都可以，他也有能力，有抱负，这样不是很好吗？”
    “看，我的公主殿下，你又开始了。”白絮看着她，道，“这些只是你以为而已，你认为洛景川要的是这些吗？你又高高在上地施舍了，若洛景川真的是一个会凭借女人的关系往上爬的人，你还喜欢他吗？”
    宁安想了一下，她不会，奉承她的人太多了，无不是想利用她谋得私利，洛景川是不一样的。
    “我想不会吧，你正在改变你喜欢他的地方，若是他真的改变了，你又不喜欢他了。”白絮意味深长地道，“洛景川已经预见了一切，所以提出分手。”
    宁安沉默了下来，出声道，“不要说我，继续说你，你为什么会离开京城？”
    “后来我就遇见了这个富商，商人的社会地位不高却有钱，我的社会地位也不高，这一点倒是很相称，他很喜欢我，想为我赎身，娶我做外室，他的夫人是家里娶的，他不喜欢，当时我心灰意冷，便跟了他，而这已经是我当时能选择的最好归宿了。”
    宁安问道，“你后悔了吗？”
    白絮摇摇头，道，“不后悔，其实这个富商对我很好，他经常天南海北的做生意，却每隔三个月必然来会看我，给我带他在路上买的礼物，我也离不开他了，对他，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爱情，但是我想若是两个人能这样一辈子也挺好的。”
    宁安道，“富商是个好人。”
    “是啊。”白絮也同意，起身抱起了琵琶，道，“故事也讲完了，你说你是来学琵琶的，倒是听我讲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话。”
    宁安摇摇头，“我想我明白了，学琵琶吧。”
    听到宁安如此说，白絮就知道自己的故事没白讲，也算是酬谢任苍玄之恩了，然后便开始全心全意地教她弹琵琶，很小的一段，手把手的教勾弦拢弦抹弦挑弦，这一夜琵琶声响了一夜，宁安也没有回去，在白絮的住处练习了一整夜。
    “怎么样？”天亮了，宁安弹了最后一遍，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练习了。“会不会很糟糕。”
    白絮疲倦地道，“已经很好了，公主很有天赋，去吧，琵琶借你。”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