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车库，唐浪浪越想越气，直接一脚踹在了柱子上，“我艹他妈，那林熠林什么毛病啊？就敢那么说话？！他想死不看日子？！！！”
    一路上，因为刚刚苏杭的交代，单独让贺栖留下，再加上皮老板和温金涛因为他们赛场上的表现，脸冷得可怕，因此没有谁说话，除了唐浪浪此刻终于忍受不了情绪爆发。
    虽然在队里面唐浪浪老爱没事和苏杭怼来怼去的，但要是出了事，恐怕第一个出来维护的，铁定就是唐浪浪，毕竟他和苏杭关系的真的好，也只有他能让苏杭没有什么架子，嘻嘻哈哈地开玩笑什么的。光凭这一点，小强和廖浩就做不到，他俩对待苏杭敬畏还是多一点的。
    但是，虽然小强廖浩他们刚刚也是亲眼目睹了林熠林挑衅小队长，但是那说的话，他们真的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过现在看唐浪浪的这个反应，估计是真的会来点事了。
    皮老板冷着一张脸，但是也没有拦着他，只说，“还有脸了？打成那个样子现在还好意思发脾气了？！”
    “行了，行了。”温金涛不相信他们真的是集体水平下降，伸手把唐浪浪拽到一边，“有什么话去车上说，别到时候被人看到了，落人把柄。”
    几个人前后脚错落着上了车，皮老板把空调打开了，问，“现在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小时前——
    “听说这个tdog挺强的啊，想不到真打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低级赛区能有什么好期待的？”
    上一把正在清理战场，glory战队在后台准备候场，冷不防和结束比赛的mt打了个照面。
    小强低声说，“我刚刚检查外设的时候听工作人员谈论说mt好像是上一把开场不到五分钟就拿了首杀，锐气大涨啊。”
    廖浩点点头，小声道，“tdog也是有实力的战队了，看来这个mt不容小觑啊。”
    唐浪浪瞪了他们两个一眼，斜觑着贺栖，见贺栖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隐隐松了口气。
    可是这一口气还没有完全的松脱出去，就只见mt的队长林熠林直接将自己的目光定在了glory成员的身上，唐浪浪下意识倒抽了一口凉气。
    林熠林给他的队友说了点什么，然后就朝着glory的人走了过来，微笑着向贺栖偏头，招手打招呼道，“young，又碰见了啊。”
    什么？
    唐浪浪下意识看向贺栖，他们见过了？
    贺栖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林熠林也并不觉得尴尬，只是依旧微笑着，“哦，对了，我记得下场就是你们吧，那提前祝愿你们有个好成绩了。”
    不论如何，话说到这个份上，即使再怎么不愿意交涉，至少明面上也应该做做样子。但偏偏贺栖就是这样的一种人，一眼看过去，从他的面相，举止就能知道，他是哪怕连做做样子都懒得做的人，甚至于，就算是一句话都不说，也能让人觉察到他的厉害之处，简而言之，他毫不避讳自己的锋芒暴露出来。
    大概是意识到时间很快就到了，林熠林蓦然朝贺栖走近，一如先前那般，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是带着那样的微笑，“其实我还是真的有点期待你们的表现的呢，说实话，其实我并没有太关注近几年的赛况，虽然回来的时候，各大论坛上也能看到你们的身影，但具体是怎么情况的并不太明确。”林熠林看似作耳语状，但这说话的声音可是一点都不小，贺栖身后的唐浪浪一干人等，那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在场人当中，除了贺栖和唐浪浪表情冷凝，小强和廖浩都是有些不明所以，但是紧接着，林熠林又道，“还不知道那个打假赛的人会带出怎么样的货色呢，我还真是好奇……”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周遭渐渐酝酿起一丝丝剑拔弩张的味道。
    “啪——”唐浪浪一把拉住了贺栖的手，众人只见贺栖面色僵硬，瞳孔骤然紧缩！
    唐浪浪心脏有力搏动，他抬手搭在贺栖的肩上，示意贺栖不要轻举妄动。
    林熠林看着贺栖的反应，觉得很有趣，接着又开始打量起了这个突然出手的角色，然后在自己的脑海里面开始思索着是哪一号人物。
    如果说贺栖从根本上不屑于搭理林熠林，或者是觉得跟这个人说话恶心。但唐浪浪可不会，他冷冷注视着林熠林，大声道，“裁判麻烦过来管管，这里有个闲杂人等扰乱参赛队伍秩序。”
    正在幕帘位置对接的裁判人员闻声顿时抬头看过来。
    唐浪浪大声招呼着，“诶，这个是可以向联赛组那边举报的是吧？监控能不能听清声音的？调出来看看啊……”
    林熠林脸色一僵。
    唐浪浪直接白了他一大眼，冷哼一声，意味明显十足——还不快滚！
    周围气氛云谲波诡，贺栖调转视线，看着自己落在光滑的墙壁瓷砖上的模糊倒影。
    他的哥，他的苏杭，站在现如今的位置，他明明是那么厌恶那些不尊重赛场的存在，未曾想，自己也曾身处极渊。
    所有人都只看到他高高在上，耀眼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有人明白，他幼时就只剩独身一人，要独自扛起偌大的家业，要独自面对那些虚与委蛇的交涉，要独自一个人承受那些权欲之争所带来的剑刃……凭什么，凭什么要这样说他……
    ·
    “贺栖。”
    “贺栖？”
    苏杭的声音好似来自天边，遥遥地穿过那些世俗的阻隔，落在贺栖的耳膜上。贺栖回神，一抬眼，正对上苏杭满是熠熠生光的眼睛，只见苏杭站在窗前，而休息室的灯光正透过玻璃模糊地折射在他的身上，仿佛渡上了一层别致的恍若温柔的微光。
    “对……对不起。”
    休息室安静得连空调运作的细微嗡嗡声响都清晰入耳，贺栖想起今天自己比赛的细节，当时满脑子都是想着赶快结束对局，但可惜选点是不适合做快节奏的打法的，一开始疏忽大意就导致被钻了空子。这一切，都是贺栖判断失常造成的，他确实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苏杭问，“对不起什么？”
    贺栖头低低埋着，“比赛没有打好……”
    “我不问这个。”苏杭走到沙发边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贺栖过来坐下，“比赛虽然打得不好，但是结果是可以的。不过小粉丝那边肯定是要安抚一下的了，这个皮老板应该去安排了，你们不用操心，安心准备接下来的比赛就行。”
    贺栖没有动作，依旧是低低埋着自己的头，“打得不好，你不骂我吗？”
    苏杭本来想说，我现在在glory说得好听你们给我一个替补当当，但其实也就是一个吃闲饭的，比赛打得不好，指挥失误，到时候老温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复盘，教训你们，我好端端地骂你做什么？不过话到舌尖幽幽打了个转，又被他生生地咽回去了，话锋一转道，“你觉得自己打得不好吗？”
    贺栖讷讷地点头，“不好。”
    苏杭拿过水喝了一口，淡声道，“那是该骂。”
    “嗯……”贺栖低声，“你骂吧。”
    苏杭嘴角忍不住挑起，但是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那你还不快过来。”
    贺栖不解，“你骂我，我为什么要过去？”
    苏杭，“……”
    “哥……”贺栖小声叫他，欲言又止。
    两人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他这一声实在是隐藏了太多的情愫，就像打开了某个老旧留声机的开关，苏杭心念电转，自下而上深深地注视着他，问，“怎么了？”
    怎么了？
    这看似轻浅的话语几乎像是一块巨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了贺栖的心头，让他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贺栖抬手掩住眼睛，深深地、用力地呼出一口气，他垂下手，看着苏杭，黑白分明的眼圈分明微微有一点发红，“哥。”他叫苏杭，小声说，“可以抱抱我吗？”
    “……”
    空气静默半晌——
    就在贺栖以为苏杭不会有什么动作的时候，苏杭将水瓶丢在一边，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然后站定脚步。苏杭看着贺栖，瞳孔深处闪烁着微光。他目光落在贺栖因为深深低埋着头而不服帖地在耳廓支棱着的头发，心头蓦然一软，接着紧紧拥抱了贺栖一下。
    “我刚刚让你留下的时候语气不太好，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不要同我置气。我没有想过骂你——”苏杭顿了顿，语气有些含着沙哑地笑音，“我舍不得。”
    贺栖耳朵发热，没说什么，但是更紧的回抱住了苏杭。
    他们彼此静默下来，只能听到衣料摩挲的细微的窸窣声响，和彼此之间亲热可感的呼吸声。苏杭亲昵地蹭了蹭贺小孩的侧脸，贴在贺栖的耳边问，“怎么不高兴了？和我有关吗？”
    其实苏杭有预料贺栖他们在比赛开始之前遇到了什么，毕竟换场的时候，通道也就那么一个，要是不可避免的起了一点摩擦，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再加上glory在场上的表现，自然是更加佐证了苏杭的猜测。
    唉……果然一和他有关，贺栖就容易受到影响。
    贺栖没有说话，将头深深埋在苏杭的肩窝里面，肩膀有些微微颤抖。
    “艹……”贺栖喉间哽咽，沙哑道，“凭什么，他凭什么，他以为自己算老几，凭什么那样说你……”
    苏杭放开贺栖，转而双手捧起他的脸，他亲吻贺栖殷红的眼尾，声音放得轻柔，“好端端地气这些干什么，又碍不到我。”
    贺栖将苏杭搂得死紧，“我就是气，我恨不得……唔……”
    苏杭捏住贺小孩的两颊，迫使他只能发出呜咽，无法说出话来。苏杭有些无奈，轻声道，“别气了，到时候我还得哄你。再说了，有什么好气的，你认为他现在有胆量在我面前叫板吗？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挑着我退役的时候才出来蹦跶了？”
    不过是因为苏杭在役的时候，他没有本事正面刚罢了。贺栖明白的，他都明白，但是他就是气不过那些人老是翻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用以贬低苏杭。搞得好像是这样，他们就能超过他似的，根本就是做梦。
    他的哥，他的苏杭，就是那么厉害，谁也比不过。
    贺栖没说话，强硬地掰开苏杭的手，他看着苏杭，偏头在苏杭的手心落下一个温柔的亲吻。
    苏杭抬起空余的手，勾住贺栖的脖颈，轻轻摩挲着他后脑的黑发，“好了，别气了，不值得。”
    贺栖轻轻垂了垂眼眸，点了个头。
    但是怎么可能会不气，只要和苏杭有关的，他从来都不会这么轻易就释怀。
    苏杭莞尔，“好了，走吧，待会儿皮老板他们该怀疑我以权谋私欺负你了。你又是这个样子，说不定到时候真的以为是我把你给训哭了。”
    贺栖揉了揉眼睛，闷声喊他，“哥。”
    “怎么？”
    “我不气了……”
    苏杭挑眉，不太明白，“嗯？我知道。”
    贺栖抿了抿唇，“那……那你……”
    “嗯哼？”
    “还……”贺栖抵着苏杭的肩膀，特别特别小声地问，“不生气了，还哄我吗？”
    苏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不由得笑出了声，拍了拍他的背脊，肯定道，“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