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辅导分文理两个班,走进文科教室,有一个女生她一进去就盯着她看,林巧珍看着很熟悉,想来也是二中的,不过名字她不记得了,她对着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那个女孩子一张瓜子脸,白白净净的,长得满漂亮,此刻脸色却不好:“你怎么来了?你轮不上吧?”
林巧珍一听,应该是认识自己的女孩子,正在想这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她对高中的同班同学里大多记得住,不过这个她还真想不起来叫什么。这个女孩子到底和她有什么过节,说话这么不客气?
“她过来陪我听课!”刘美娟拉着林巧珍在后排坐下,两人从书包里拿出书来:“第一堂就是英语。”
林巧珍见那个女生跟自己的同桌贴着耳朵说话,她的同桌还转过头来用轻蔑的眼神看了她一眼。
美娟瞪了那个女生一眼,那女生甩了甩自己的两条辫子,转过头去。
美娟压住她的手说:“别去理睬朱秀芳,这个女的太小心眼了。不就是咱们学校里那些傻啦吧唧的男的说谁最好看吗?很多男生都说你好看,她就不高兴了,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她在厕所间里说你坏话。”
林巧珍笑了笑:“我忘了!她是几班的?”
“四班的啊!号称才貌双全的才女,爸妈一个老师,一个医生,读书倒是真好。不过那心眼跟针眼差不多大小,成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美娟看上去很不喜欢她。
这个时候从外边进来一个男孩,瘦高个子,看上去长得很干净,在这个时代来说,同样是白衬衫黑裤子,在他身上就不一样,在这一个班级里算是鹤立鸡群了。
刘美娟侧头介绍:“这是一中的周剑,读书好,长得又好,听说一中的女生喜欢他的很多,不过人家眼光很高。他爸爸是咱们县里干部。”巧珍看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她也没兴趣看男生。
一个头发花白,带着厚厚酒瓶底的老师走了进来,很有老派知识分子的那种温润不张扬的气场。
巧珍不认识,听刘美娟介绍过,这位老师不是一中也不是二中的,是教育局专门从市区请过来的老师,解放前学的英语,是个大学里的英语老师,可见县里对这次高考的重视。
他往班级里环视,林巧珍看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心里很是担心,然而他没有多做停留,伸手开始翻开自己的教案。老师眼神不好啊?还好,还好!巧珍安慰自己。
那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一篇四句短诗。
“牛老师!”那个叫朱秀芳的伸手,林巧珍看她转头对着她一笑,心里一阵恼恨,自己来蹭课,不占她的便宜,她一定要弄她出去做什么?
牛老师转过头看向朱秀芳:“有什么事?”
“有一个不是咱们班的学生混进来了!她来偷听咱们的课。您说该怎么处理?”那个朱秀芳站起来,转过头看向林巧珍,全班的目光都转了过来,集中看向林巧珍。
林巧珍从位子上站了起来,那位牛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看巧珍:“哪个学校的?”
“老师,我是二中的林巧珍。”
“一百五十几个学生,考九十多名的人。”朱秀芳带着十足的优越感说。
对于两校集中起来的尖子生来说,二中本来就不如一中,二中能够过来也就十来个人,而一个在二中考九十多名的人,混进这个尖子班,真的很不合适。
“哦?”带着怀疑的声音从其他人的嘴里发出。
刘美娟站起来对着老师一鞠躬:“牛老师,林巧珍是我带进来的,因为她英文比我好,很多我听不懂,我看一样有位子,所以想请她过来帮我听一下。回去能给我开小灶。”
朱秀芳笑出声来,对着刘美娟说:“你撒谎不能不打草稿吧?你让她说说英文考几分?英文好?她进来会拖慢我们的进度,影响我们的班风。”
刘美娟与朱秀芳争锋相对:“影响什么班风?巧珍不吵不闹,怎么影响班风了?”
林巧珍拉了拉刘美娟,示意她不要说了。
“安静,我已经知道原因了。我很高兴你有很强的求知欲,但是我现在不能收你进来,这个班级确实是给两校优秀的学生加课的。”牛老师对着林巧珍说。
林巧珍鞠躬:“老师,我知道了!抱歉,我现在就出去!”
刘美娟站起来对着牛老师说:“牛老师,我真的没有说谎,您给我们留的英文作业,巧珍都比我理解地透彻,而且她一会会就背出来了,但是我要花很多时间才能背出来。”
“你是?”才开课没几天,牛老师对学生都不熟。
“我是二中的刘美娟。”
“你这是在耽搁其他同学的时间,人还是你带进来的。”牛老师板着脸说:“你希望我对你做出什么处理吗?坐下!”
林巧珍不想影响刘美娟,一直在摆手,实在不行她跟着学也行的。刘美娟无奈地坐下,林巧珍拉开教室后门,要出去。
“林巧珍,你能读一下黑板上的这几个句子吗?”
听到这个声音,林巧珍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她也不想强求了,没想到老师不仅记住了她的名字,还让她念上面的句子。
林巧珍当然读过这几句话,她的英语发音是第一版引进的新概念磁带学的,那一版是bbc的播音员录制。听着收录机跟着大声念英语,是她前世那一阵子的必修课。
这是牛老师多年来,第一次听见这样标准的英式发音:“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and a heaven in a wild flower,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and eternity in an hour.”
这几句话看似简单,但是这个时代,英语教材匮乏,英语老师匮乏,什么都匮乏的年代,对于这群才学了一年时间英语的人来说,这几句话读通顺也不容易,毕竟大家都是英语考不及格的人。
朱秀芳没有想到有人能非常顺溜地把句子读出来,转头看林巧珍。
牛老师对这个班学生的英语底子已经摸清楚了,或者说这个时代即便是大学里,英语专业,零基础的进学校的也大有人在,没有想到一个来旁听的姑娘能有这样的水准:“能翻译一下吗?”
林巧珍站在门边:“这几句是出自英国诗人布莱克的长诗《天真的预言》,大家都可能听过民国诗人徐志摩的翻译: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无限掌中置,刹那成永恒。”她忘记了徐志摩还没有完全摘帽。
刘美娟很想说她没听过,乡下的中学,以课本为主,哪里会听过这样的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