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只要脑子没有坏掉，多少是能意识到自己问题的。比如一个人太胖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少吃点多健身。
    当然，意识到归意识到，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知易行难。
    张一谋也能意识到自己在剧情上的审美和主流观众不太一样，否则也不会这几年在票房上一直没有太大的突破，不过他不知道怎么改。
    成绩最好的《影》是岳关给他改的剧本，也不是他的功劳。
    所以在《仙秦帝国》这个新剧本里，张一谋又犯了老毛病。
    当然，这是在岳关说完之后，张一谋察觉到的。
    之前他也没觉得自己有毛病，因为他是有理论支持的。
    对于这个所谓的理论支持，岳关也有说法：“张导，人总是愿意听那些自己想听的话，这个问卷调查做的真实吗？”
    “什么意思？”
    “小众终究是小众，受虐症爱好者当然有，但不可能太多，你这也遇到太多人了，有点不对劲。”岳关道：“要不就是你吩咐的人故意迎合你，专门把这些符合你口味的意见挑选了出来，要不就是调查的对象错了，有人在搞我们。”
    “你的意思是有竞争对手提前买通了问卷调查的观众，想让我们误入歧途？”张一谋惊了：“不能吧？”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拍戏事前会先倾听观众的意见是出了名的，稍微关注点的人都知道。针对这种情况做出对应的布置，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
    “谁和你这么大仇？”张一谋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岳关淡淡道：“不一定是和我，也有可能是针对我们公司。当然，针对我也不奇怪。我红了这么久，不知道多少人想把我拉下来呢，被针对再正常不过了。”
    有些时候不是你想不得罪人就能不得罪人的。
    哪怕你与人为善，但是你在那个位置上，就挡了别人的路。
    很多时候你都会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敌人，有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对方就是看你不顺眼。
    地位越高的人，就越容易遇到这种事情。
    而岳关的地位现在已经够高了，所以遇到这种事情的概率也在增加。
    张一谋这个问卷调查结果在岳关这里就很有问题。
    岳关再次把调查表拿过来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确实太高了，正常的调查结果不应该是这样，多数普通人要是愿意看虐主情节，那我就要怀疑世界是不是有问题了。”
    世界是很难有问题的。
    有问题的只能是人。
    岳关和莫向晚通了个电话，把事情和莫向晚说了一下。
    莫向晚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这件事情如果只是有竞争对手在针对也就罢了。
    但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内鬼。
    这种事情里应外合，才能配合的这么好。
    最坚固的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莫向晚感觉自己最近的警惕心太差了。
    “岳关，这件事情交给我，我尽快给你一个结果。”
    “嗯，有内鬼的话，调查清楚情况。只是迎合张导也就罢了，如果和其他人有联系，该动用法律手段的就用。”岳关淡淡道。
    “我明白。”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过如果有金钱往来，那说成商业间谍也未尝不可。
    就看其中到底有没有猫腻了。
    岳关的雷厉风行，让张一谋和柳诗诗全都汗颜不已。
    他俩一个导演一个演员，对娱乐圈还算了解，但是对商业竞争了解的相当有限，更没有敏锐的反侦察意识。
    岳关的反应在他们看来，是小题大做了。
    不过他俩也不敢说。
    岳关的气场现在太大了，两人都有些受到了影响。
    好在岳关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为人一向还是很谦虚的，而且张一谋毕竟年长他那么多岁，柳诗诗又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姐姐，他强势也不会对他俩强势，所以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和心态，重新变回了平时那个平易近人的岳关。
    “张导，这件事情就让莫总去查吧，你就别担心了。《仙秦帝国》的筹备千头万绪，还要你盯着呢。”
    张一谋点头：“我盯着没问题，不过岳关你给我交个底，你准备什么时候拍《仙秦》？”
    “至少也要等到《封神3》上映完，现在我抽不出身来。”
    “那就应该是8月底以后了。”张一谋倒是不觉得这个时间晚，相反，他觉得时间太挤了：“我就怕到时候连剧本都写不出来，岳关，你要给剧本定一个调子，不然编剧组也不知道该怎么写。”
    “调子很简单，翻天覆地，仙秦无敌，就按这个基调扩充内容。”岳关道。
    张一谋：“……就这么简单？”
    “本来也不复杂，大的背景设定和框架基调我已经给编剧组了，在大框架里按这个基调写就行，这要是都做不到，他们也不配拿那么多钱了。”岳关道。
    他高薪养的可不是废物。
    张一谋道：“你是给了背景设定和框架基调，但是还是太笼统了，你连女主角都没定下来。”
    “没有合适的女主角，我已经想了很久了。”岳关叹气道：“历史上在这个年代就没有知名的女性角色，原创的话观众又没有代入感，真的没有合适的角色当女主角。”
    “赵姬呢？”
    “赵姬和嫪毐那点破事全国都知道，她对仙秦来说就是一个污点，直接删掉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她当女主角。”
    “秦始皇历史上肯定有王后吧，扶苏和胡亥也有娘亲。”
    “但是历史没有记载，我们要编还是得原创。张导，有这个必要吗？”
    张一谋听懂了岳关的意思，他惊了：“你不想设女主角了？”
    岳关没有否认：“既然没有合适的，那不如不要，勉强写一个，到最后只会影响成片的质量。”
    张一谋：“……”
    讲道理其实他拍女演员比拍男演员擅长，还准备好好露一手的。
    结果岳关突然说不要女主角了。
    张一谋感觉自己简直英雄无用武之地。
    而且这个行为也太超前了。
    “没有女主角，真的合适吗？”
    岳关一句话让张一谋无言以对：“张导，我改编的《影》也没有女主角，但那是你票房最高的一部电影。”
    张一谋无法反驳岳关的话。
    不过他还是很难接受。
    毕竟《影》和《仙秦帝国》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各个方面，尤其是投资体量。
    拍《影》的时候他敢不要女主角，但是拍《仙秦帝国》，张一谋还是觉得稳一点更好。
    “岳关，你仔细想想，国内国外所有的商业特效大片，尤其是好莱坞的那些，其实都有女主角吧。”
    岳关一时间没想到反驳的例子，所以点了点头。
    “这就说明这是一个成功的模式，而且这样做政治正确，不容易给人留下话柄。”张一谋道。
    岳关认同这点，所以岳关道：“张导，我说的不要女主角，是指不要和秦始皇有感情戏的女主角，没说没有女性角色。”
    张一谋松了口气：“这样的话还好，黑寡妇在复联也和几个主演不是cp。”
    柳诗诗表情微妙。
    岳关也笑了：“张导，你没仔细研究过漫威吧？”
    “怎么了？”张一谋有些不懂。
    岳关科普道：“黑寡妇，睡遍复联的女人，复联几乎所有人的成员都和她有一腿，你多看看他们的单人电影和漫画你知道了。”
    张一谋：“……歪果仁真会玩。”
    这种模式，张一谋表示自己肯定不学。
    “有女性角色的话就还好，就算和主角没有感情戏，但是也不至于让《仙秦帝国》变成罗汉局。”张一谋道：“总是要有点缀的，全是男人戏的话票房也会有上限。”
    “这点我同意，漂亮的女明星会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哪怕是纯粹的花瓶，只要足够漂亮，也能吸引我走进电影院。”岳关道。
    他就是这么的诚实。
    和岳关达成了一致，张一谋明显放松了很多。
    “那第一部你准备安排什么女性角色出场？”
    岳关之前就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所以直接道：“阿房吧。”
    张一谋负责仙秦项目，对于那段历史当然也有所了解，包括之前他也和岳关交换过想法。
    岳关说出阿房这两个字，张一谋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传说中的阿房女？”
    “对。”
    在民间的传说中，秦始皇嬴政小时候在邯郸城爱上一个邯郸女子，叫阿房女，嬴政一统天下后想立她为后，却遭到众大臣和宫女的反对，只因她是赵女。阿房女为了不让嬴政为难，殉情自杀。嬴政为了纪念这位他深爱过的女子，因而建造了阿房宫。
    这个传说自然是不尽不实的，没有多少可信度，嬴政一统天下之后要想做什么事，那时候早就没人能拦的了他了。
    不过这个传说可以改编一下，加入仙秦的剧本。
    张一谋这次和岳关想到了一起去：“你是在为后面的阿房宫埋伏笔？”
    岳关点头：“按照设定，我准备让嬴政用阿房宫取代天庭的凌霄宝殿，建立人间仙朝。阿房女设定成阿房宫的器灵吧，也可以当做嬴政的一个随身老爷爷。”
    “什么意思？”张一谋没听懂。
    他这个年纪了，肯定不看网文，对随身老爷爷了解的不是很清楚。
    岳关对张一谋解释了一下，然后张一谋反应了过来。
    “类似于在嬴政身边指点他修炼的一个师父，帮助嬴政快速的成长起来。”
    “对。”
    “那她的来历怎么解决？”
    “仙器有灵，而但凡生出了灵智的东西，都难免产生争斗。把阿房宫设定成凌霄宝殿的宿敌，凌霄宝殿当年借助天帝的实力打败了阿房宫，然后阿房宫本体被毁，只有器灵逃去了人间，被嬴政无意当中唤醒，从此她辅助嬴政修炼，而嬴政也为她修复本体，企图重铸阿房宫，掀翻凌霄宝殿，取代天庭，建立人间仙朝。阿房宫和凌霄宝殿具体的恩怨细节，让编剧组补充，这就很简单了。”
    确实已经很简单了，岳关已经指明了大方向。
    张一谋想了想，发现没什么大问题。
    岳关不让剧本给嬴政安排什么磨难，那阿房女的出现，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嬴政能一路平推。
    这就等于是嬴政的外挂之一。
    而且复仇是戏剧永恒的主题之一，很容易安排情节。
    “就按你说的来，我感觉不错。”张一谋和岳关达成了一致，这件事情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然后张一谋看向了柳诗诗。
    岳关今天带着柳诗诗来见他，他不得不考虑岳关是不是想给柳诗诗走个后门。
    有一说一，岳关之前真的没这个想法。
    不过顺着张一谋的视线看过去，岳关在脑海中快速衡量了一下。
    阿房女这个女性角色挑女演员吗？不挑。
    柳诗诗能演出来吗？肯定能，共情神技在此，岳关表示杨天宝朕估计都能带飞。
    既然如此，这个后门可以走。
    正好小花旦里面，他和柳诗诗的合作是最少的。
    观众也喜欢新鲜感。
    之前合作太多次的女明星岳关这次都没打算用，他要启用一些之前合作比较少或者很久没有合作过的女明星，免得观众看腻了。
    这样考量的话，柳诗诗确实是个很好的选择。
    所以在张一谋开口之前，岳关主动道：“张导，我觉得诗诗姐很适合阿房女这个角色。”
    柳诗诗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岳关，我不行的吧，这可是张导的女主角。”
    谋女郎向来只青睐演技派，哪怕是新人也很有可塑性，从来就没有照顾过她们这种小花旦。
    乌尓善的戏的女主角柳诗诗还有过幻想，张艺谋戏的女主角，柳诗诗想都没想过。
    不过岳关就擅长化不可能为可能。
    听到岳关这样说，张一谋简单的盘算了一下，感觉阿房女这个角色确实谁演都行，他估计岳关就没想给阿房女太多出场的戏份，就是让她当个花瓶和工具的。
    柳诗诗的相貌算不上绝美的那种，但是柳诗诗的气质很好，而且她的口碑相对来说也还可以，不算劝退观众。
    再辅以她的人气以及最近据说飙升的演技，张一谋沉吟片刻就点了点头：“剧组选角的时候让柳小姐来试试戏，如果没有太大问题的话，那就让柳小姐来吧。”
    张一谋还是稳了一手。
    但柳诗诗已经激动的浑身颤抖了。
    她今天就是跟着岳关打个酱油，怎么就收获这么大？
    这要是多和岳关待一段时间，她能不能收获一个孩子？
    柳诗诗这次有点期待和岳关日久生情了。
    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