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我瞅了一眼石台上还没死透的老狐狸:“至于你嘛,就当是恩赐吧,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杀你,我都觉得脏了我的手。”
“你们俩个,跟我一起走,去人间。”若不想一日比一日变得冷血,最后变成怪物,还是不要待在魔界比较好,人间,是一个可以自然而然让人产生情绪的地方。
“哦。”蕊儿毫不反抗,闷闷的点头,默默站在我身后。
“很听话嘛。”我勾唇一笑:“识趣就好,不要惹我不高兴,就能少受些罪,看来这个道理你是明白了。”
“那你高兴了,可以放我走吗?”蕊儿怯怯地问。
我眼珠一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那就要看高兴到什么程度了,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想想咱俩以前的恩怨,得是多高兴,才能让我一时冲动之下放你离开啊?”
“……”蕊儿默默跟上,不再言语。
“怎么,你不走吗?”走到门口,发现银渺并没有跟上来,我微微侧头问道。
“哼。”他轻哼一声,快步跟上来。
我摇摇头,继续走:“说真的,我劝你火气别这么大,因为你的火气大了,我的火气就会比你更大。我的火气要是太大,受苦的可不只是你,还有蕊儿呢,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
“银渺哥哥,咱们现在都不是她的对手,还是不要硬碰硬了,你克制点。惹怒她对我们没好处。”我话音刚落,蕊儿就开始小声做银渺的思想工作,果然,她是最怕死的。
一路步行出魔都,不少人从窗户缝里看我们。也偶尔有几个大胆的,出来声称要我放了他们魔王。无一例外,下场都是灰飞烟灭。
在净湖边,小玉船久等不来。好不容易看到了玉船从对岸驶来,船上却站着人。是妖月他们。
“瑶兮,可算找到你了。”妖月看见我,喜出望外,船靠岸还没停稳,就急急火火跳下来。
“找我做什么。”枫也跟他们在一起,他默默地下船,凝望着我,没有说话。
“人间出大事了,你还不知道啊?”妖月还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样子:“传闻楚世玄要炼制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抓了好多满月但还不足周岁的孩子做材料。”
“哦?”我若无其事的一挑眉,站到船上:“我没听说,不过这关我什么事?他要祸害自己的族民,谁都阻止不了。”
“你在说什么啊?”妖月诧异的望着我:“你真的是冰瑶兮吗?居然一点都不在乎凡人的死活?这不是几个孩童啊,他要抓整整一万个啊。”
“所以呢?你特地来找我,就是想告诉我这件事?”我看了一眼船上的空位:“船就要开了,你们不离开?”
“瑶兮,我没在开玩笑。”妖月跨上船,其他人也随之上来:“我们一起去救人吧,如果你都不管不问,那人间的百姓,跟活在地狱有什么区别,你忘了吗?当初你选择堕魔,就是不想人间生灵涂炭,就当是为了自己曾经的愿望,跟我一起去救人吧,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好像,我当初是这么想的。”我略一沉吟:“可我早已不是当初的我,曾经的愿望,还有必要去实现它吗?”
“当然有。”妖月抓着我的手:“反正我这次来找你之前想好了,咱们朋友一场,火里来水里去也不是一回了,我就豁出去这一次,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跟我去救人。”
“不去。”我眼一沉:“没兴趣干那种无聊的事情。”
“不行,必须去。”妖月瞪着我。
我好笑道:“我要不去,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就算是用扯的,也要把你弄过去。”妖月打死不松口:“除非你把我打死,否则,我就一直缠到你去为止。”
“……”我瞪着她,她瞪着我。不知怎地,即便没有了人性,对着妖月,也狠不起来。
“好吧。”我叹了口气:“反正我也是打算要去人间的,就跟你走一趟去看看,至于到时候救不救人,看心情。”
“太好了。”妖月跳的老高,险些把船弄翻。
“真搞不懂你,明明是一只妖怪,偏偏对人类的死活那么上心。”船驶向对岸,我们一路斗嘴。堕魔之后的我,毒舌了许多,但是似乎对咋咋呼呼的妖月,完全不反感。
“瑶兮啊。银渺和蕊儿怎么一直跟着你啊,他们也不说话,我感觉气氛怪怪的。”出了瘴林,人间转瞬即到,妖月与我并肩站在云朵上,小声询问。
“他们是我的奴隶,自然跟着我了。没有主人的命令,奴隶不能随便开口说话的。”我不看她,低头看着脚下的人间。
“奴隶?”妖月一下炸了毛,惊叫出来。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又紧忙捂住嘴:“什么情况?才几日不见,怎么……”
“没什么情况。”我面无表情:“我去魔界报了仇,杀了魔后,然后收了他俩做奴隶。”
“什么?杀了魔后?”这次妖月没有叫出来。她微微转过头去看银渺,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那你和银渺……”
“我和他之间,早就什么都没有了。”我认真地看着妖月:“这次遂了你意,不过楚世玄的事件处理完了以后,咱们也分道扬镳吧,你跟着我在一起,没好处。”
“不可能。”妖月大幅度摇头:“就算我愿意,枫也不会愿意的,你是不知道,自从你那天独自离开,枫几乎发狂。”
“那又怎么样,不关我事。”我冷然:“有些东西,如果放不下,谁都帮不了他。”
“你真的变了好多。”妖月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刚才那一瞬,我都觉得我俩甚至像是陌生人。”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不是原来那个我了。”我闭了眼:“一切都回不去了,你看到我身上的曼珠沙华了吗?这些全都是银渺族人的鲜血织成的。”
“啊?”妖月退开一步,死命的盯着我身上的花纹:“我刚才还在纳闷,你一向只穿白衣,怎么今天穿了花衣……原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妖冶的、闪着红光的花朵纹路:“这东西,洗不掉,如跗骨之蛆,彰显着我的罪孽。就算换衣服,它们还是会再次显现,就连我的法力,都受到了影响,带着血腥味和曼珠沙华的花朵,所以,你不要再费心思了,没用的,一切,都不可能回到原来。”
“虽然,这些都活生生的摆在我眼前,但我还是不信。”妖月沉默片刻:“或许你不记得原来的自己是多么纯粹耀眼,但我们记得,有我们在,一定能帮你变回自己。”
“何苦呢。”我苦笑:“当初的我,也曾坚信自己堕魔之后不会越陷越深,可是堕魔以后才发现,一旦失去了心,许多事情就由不得自己了,我的身体里,似乎有一种本能,那种本能激化了我的愤怒,让我动不动就想要杀人,根本克制不住。”
“……”妖月不再说话。
“你们看。”任龙突然出声大叫,指着人间的一处小镇:“官兵又在抓人了,这分明就是强抢。人家不给孩子,就杀人。”
“我们下去看看吧。”妖月盯着我。
“嗯。”我点头。
“你们干什么?”任龙似乎格外激动,一落地,就出手击倒了一排士兵:“不光抢孩子,居然还杀人,这世间还有没有王法?”真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从任龙嘴里说出来的。
“王法?这就是陛下下的命令,我们是在执行公务。”任龙的举动,把更多的士兵引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你们都是什么人,竟敢妨碍公务,来人,把他抓起来。”
士兵们一拥而上。任龙毫不畏惧,只一招,就将士兵全都打趴下去,抢过他们手中的孩子,还给一边哭天抢地的父母们。
“实在太过分了。”我们都走出好远了,任龙还在念叨:“人类就是因为这样自己人坑害自己人,才会越来越堕落。”
“瑶兮,你看任龙现在都这么有正义感了,是你把他变成这样的,你连他都可以改变,只要你不放弃,一定可以变回原来的自己的。”妖月随时随地都不忘劝说我。
“可他这样做有用吗?我们一走,那些官兵还是可以继续胡作非为,即便这些官兵不做,别的地方呢?”我摇头:“妖月,别总想着劝我了,连我自己,都劝不动自己。”
“我不会放弃的,就要说到你烦。”妖月嘟了嘴:“想让我死心,门都没有。”
“随你。”我加快步子,跟他们拉开距离。没走几步,枫跟了过来,他没说话,只是沉默的跟在我身后。
“不是说了吗?以后别跟着我。”我回头看他:“就算你一直跟着我,也不会改变什么。”
“我没想改变什么。”枫声线平稳,不卑不亢,却坚定道:“你大可以当我不存在,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妨碍你。”
“你跟着我,我不自在,我已经有两个奴隶了,不需要再多一个跟班。”我说的毫不留情。
“不一样。”枫打断我的话。
“什么不一样?”我疑惑的看着他。
“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不是真心的,我是。”枫深深的看着我,似乎眼看进我的心里,可他忘了,我已经没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