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血液汇聚在我白色的衣裙上，竟形成了妖冶的花纹。很快，石台上的血液都被吸附在了我的衣裙上，石门外还源源不断的飞来血流。
    血迹在我的裙摆上蠕动延伸着，弯曲的线条勾勒出一朵朵奇异的花朵。
    “这是怎么回事？”花枝在我身上不断延伸，鲜血染过的地方，皆是红色的伞状花朵。我张开双手，低头看着这颇为新奇的一幕。
    “曼珠沙华，这是曼珠沙华！”魔后近乎狂热的看着我身上的花纹:“哈哈哈，来自地狱的花朵。黄泉路上的接引花，鲜血堆积的象征，罪孽的源头。冰瑶兮，你果然入魔了，不可回头的入魔了！”
    那些血渍还在不断的向我的身体聚集。衣裙上已经生出的曼珠沙华没有再继续延伸，而是在鲜血的堆积下，逐渐变得立体。从花纹渐渐转化为实体，真真实实的盛开在那里，花蕊中，甚至发散出悠悠香气。那香气里，掺杂了浓厚的血腥味，让人闻之生惧。
    似乎要将刚才被我杀死的百余只狐狸的鲜血全都吸干。曼珠沙华的长势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先是裙摆，再是衣袖，胸前，到了最后，就连衣领上都长满了曼珠沙华。
    过了许久，血渍的线条逐渐变得纤细。渐渐的，不再朝我身上汇聚。
    身上已经生长出的曼珠沙华一朵朵隐去，又变回了之前的花纹，而不再是活生生的花朵。只是那花纹上仍旧散发香气，还闪着腥红的灵光，就好像那些血渍，永远都不会干涸。
    “说，这些曼珠沙华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把扼住魔后的喉咙，是她最先叫出这花朵的名字，一定知道其中渊源。
    “告诉你也无妨。”魔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身上血红的花纹:“你顷刻之间屠尽我狐族百余条性命，这曼珠沙华，便是你杀戮的印记，你可以理解为一种诅咒，是罪孽的象征。”
    “说的明白些。”我松开了手:“诅咒？”
    “没错，妖死的时候和人类一样，也会留下怨气。甚至许多妖类的怨气比人类更为强大。若你只是杀死了几只妖，它们的怨气无法聚集，又暴露在阳光下，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可你这次同时杀死百余只妖怪，又是在魔界这个太阳灵力最弱的地方，它们的怨气积聚起来，刚才蕊儿的爹肯定是用自己掺杂了怨气的血作为引子，才将那些怨气全都付诸在你的衣裙上。”
    “所以呢，这东西在身上，会对我有什么作用？”我看着衣袖上的花纹:“难道就凭这区区花纹，也能杀的了我？”
    “我没猜错的话 你早已是不死不灭之躯，这区区怨力怎么可能伤的了你？只是……呵呵，这里面的惊喜，你以后就会知道了，或许这小小花纹，远比任何利器都能置你于死地呢。”
    “跟我卖关子？”我打出一道灵力，谁知灵力的颜色居然变了，不再是清透的银白色，变成了如血液一般的暗红色。红色的灵力间，夹着朵朵曼珠沙华的花瓣。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我近乎疯狂的打出一道道灵力，狠狠砸在魔后身上。血的颜色似乎让我失去了理智，看着浑身的殷红，杀人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魔后看着我的反应，大笑出声:“疯狂吧，尽情的疯狂吧，要的就是这样，想杀人吗？来呀，杀了我呀，你杀了我，我的怨气也会积聚在你身上，杀的人越多 怨气就越强烈，你就越万劫不复！”
    “想死是吗？我就成全你，省的你在我耳边叫来叫去，吵死了！”我右手运起灵力，狠狠朝魔后的心口打去。
    “噗！”意料之外的，我没有打中魔后，那一掌，实实在在的打在了银渺的身上。他居然飞身过来替魔后挡了一掌，喷出的鲜血尽数撒在我的脸上和胸口，很快就被衣服上的曼珠沙华吸了个干净。
    “渺儿！”魔后也惊呆了，疯狂的挣动着:“渺儿你怎么样？快回答母后！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替母后挡下这一掌！”
    银渺倒在地上，眼睛睁着，嘴角还噙着笑，只是已经无力再说话。
    “都想争着去死？”我冷冷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银渺，鲜血从他口里不断流出。滴落在地面上，又升腾起来，被我身上的曼珠沙华吸进去。每吸入一滴血液，曼珠沙华便闪这红色的流光。
    “求你。”魔后忽然看向我:“求你救救他，你曾那么爱他不是吗？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肯救他，你要我怎样都行 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求你救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救他？”我微眯了眼，好笑的看着魔后:“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先给我一个救他的理由。”
    “理由？”魔后一愣:“你爱他，怎么能在自己有能力救他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他死？这难道还不足以成为你救他的理由吗？”
    我转过身，完全不去理会地上奄奄一息的银渺:“是你的记忆力太差，还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我堕魔了，现在的我根本就没有感情，更没有爱！这句话，或许你该对以前的我说，那个还没有被你们刺碎心脏的我。”
    “理由，对，理由！”魔后似乎又想起什么，带着哭腔:“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为什么银渺忽然那样对你吗？那不是出自他本心的，是我，是我用毒蛊影响了他的心，是我拿走了他的灵犀血玉。这一切都是我做的，渺儿他没有背叛你，他从头到尾都是爱你的，他爱的只有你。”
    我听了她的话，勾唇一笑:“这么说来，原来是你把自己的儿子逼到了这一步。”
    魔后使劲点头，祈求的看着我:“没错，都是我的错！你有恨有怨都冲我一个人来，放过他吧，他没有对不起你。你治好他，我把灵犀血玉还给你，你只要把玉重新戴在他身上，玉的灵犀之力便可以克制他体内的断情蛊，他就会重拾对你的爱意。”
    “跟你一个已经感受不到爱意的人说这么多，魔后，你是老糊涂了吗？”我看着地上已经近乎断气的银渺:“现在我的，就算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也不会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心痛。又怎么会在意他还爱不爱我。你净跟我说些我不在乎的事情，看样子，是不想救他了？”
    “对了。”我看向跪在一旁的蕊儿:“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他么？现在他就要死了，你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样的爱，还真是有意思的紧呢。”
    蕊儿缓缓抬头，脸上没什么情绪:“我有反应，你就会救他吗？又或是救了他，过不了多久又将他打伤？你现在只是无知无觉罢了，若你有感觉，他死了，你会比我痛苦一百倍。刚才魔后的话也点醒了我，没错，银渺从来都不爱我，若非中了断情蛊，他看都不会看我一眼，既然如此，我又为什么要为他伤心？依我看来，我现在该高兴才是，银渺不爱我，他现在就要死了，而你，你亲手杀死了自己最爱的人，若有一天清醒过来，终将生不如死。说起来，最大的赢家还是我，我还活着，不爱我的人，都死了。”
    “对呀，听你这么说，似乎我们这群人里，只有你最秤心如意了？那可不行，说好的，咱们大家谁也不要好过呢。”我一把抓起银渺，手附在他胸口，开始给他疗伤:“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似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银渺的伤势开始逐渐好转，他睁大了些眼睛，眸中意味未名，只盯着蕊儿看。刚才的话，若他没有失去意识，该是都听见了，不知此刻的他，心里作何感想。
    “好了，你死不了了。”我松开手，银渺有了力气，单手撑在地上:“谢谢。”语气很轻，轻到我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这一声谢谢，似乎让我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动摇了一下，整个人都为之一振。
    “你是在对我说话？”我拧着眉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是。”他点头，仍旧是那很轻的语气。
    “谢什么？谢我救了你？你别忘了，我可是刚刚才杀了你全族的人，看见我身上的曼珠沙华了吗？这些全都是你族人的鲜血。谢谢？”我撑开双臂，尽量多的展示给他看身上的花纹:“你是被打的迷糊了，还没清醒吧。”
    “我很清醒，从未如此清醒。”银渺居然笑了出来，那笑容与我记忆中的一样，有那么一瞬，我竟然恍惚的觉得，他还是原来那个银渺，从未变过。
    “我说到做到，血玉在我的怀里，你自己来取吧。”魔后看着银渺活过来，眼中忽然有了释怀之意。
    “不必了。”我随意的摇摇头:“取回血玉，并不能改变什么。事已至此，不论是我，还是他，都回不了头了。何必多此一举。”就算他能变回记忆中的银渺，可我再明白不过，自己已经无法回到从前，变成那个干净的自己。现在的我，只能生活在地狱里，活在曼珠沙华的簇拥下。
    “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呢？”魔后居然劝说起我来。
    “不必多言，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时光不可能倒流，阴影永远都无法抹去。”我杀了他全族已成事实，身上的每一朵曼珠沙华都是证据。何必让他再变回以前的样子 ，去面对一个不再爱他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