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眼神太过灸热。
炙热到像是太阳的光,想要融化冰封千里的雪原,又像是火,要燃烧自己也焚噬周遭世界的所有。
那炙热的光芒里,却又隐藏着让人看不懂的痛楚,明明隐藏在那光芒里却又尖锐而清晰落在她眼中。
那样的眼神有些熟悉,让她莫名想到,那坐朝霞漫天的凤头山上,男人眼里亦露出的同样的眸光,还有带着些许夜瑟的言语。
“宗政明渊……”
凤汐沉在许久,方才静静开口:“求而不得的未必是最适合,往往在我们的身边的人,我们总是去忽略,可是到失去时才会明白,那到底有多珍贵,你应该珍惜的人绝不是我,而是你身边真正关心你的人。”
“因为我曾经失去过,所以我才更明白,所以我才更珍惜,现在我能拥有的所有,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为何不转回头去看看,我相信只要你停下脚步回头好好看看,就会看清楚到底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到底什么才是你该抓在手里好好珍惜,到底谁又才是你应该真心对待的。”
不管他到底对她是真还是假,她都注定不可能回应他,她心里爱的人从来都不是他,而他是帝王,他也是个丈夫,他早就有了皇后,有了妃子,他的妻子出身名门少时嫁他为妻。
皇家与世族的联姻里,或许不可避免掺杂着利益,可一个女子也将她最美的年华给了他,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相信总会有几分真心的,都说九五帝王最忌有情,可是高处不胜寒,是人谁又能真的做到真正无情?
或许身边带着虚伪与奉承的面孔太多,身为帝王,内心更需要一份真,可看过太多,压抑太多,让他根本不知到底什么才是真,所以面对一个根本不拒于他身份的人,面对一个如此抗拒他的人,他才会有如此。
她能做的,能说的,仅止如此。
凤汐说完解下披风还给了宗政明渊,昏暗的夜色里,男人只静静的像尊雕逆般站立在原地并未伸手去接,垂望着女子的平静的眼眸许久,他伸手落在披风之上却又拽住了女子的手。
女子反手一挣,男人身体却是骤闪前驱,强行将女子抱在怀里,嘭的一声闷响是男人的胸前被生生击中一掌,然则他却似半点未觉,垂头便狠狠虏住女子嫣红饱满的唇瓣。
浓绸的血腥味在嘴里漫延……
凤汐狠狠的蹙着眉,凤眼中眸光骤冷几分,原本压抑的内力尽数倾泄而出生生将男人震退好几步,身形都有些踉跄显得有些狼狈,那件原本用来替女子遮挡夜风的披风也便飘落在地。
“宗政明渊,你想找死??”
她用力擦着自己染血的唇,声音里染着几分凌厉的杀意,她以为她已经说的很清楚,可没想到他竟然敢对她用强,他莫不是真的以为,她会介于他的身份而不会对他下死手不成??
“小东西,朕不是早就已经告诉过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若是想杀朕,朕不会还手,朕从来都不怕死的,只要能得到你朕也不介意去死,既然你能半点都不在意百里云霄的身份过去和所有,朕相信没了他,总有一天你也会爱上朕的!!”
宗政明渊舌尖探出,轻舔自己的嘴唇,却是低沉笑道:“朕说过朕会帮你朕就肯定会帮你,可这辈子你也别想逃掉,是你亲手点燃的火种,朕就算死也会缠着你,你也别想着再和朕,说那些什么大道理,什么对朕来说最重要,朕相信朕比你更清楚,朕不介意做个昏君,朕也不会在意将来会遗臭万年。”
“朕早就可以登基为帝,可是朕却没有,不过是因为,那江山根本就不是朕想要的,那些人朕留着最后才处理,那也不过是因为,朕要他们爬到最高再亲手将摧毁他们的美梦,因为那样他们才会最痛苦。”
“这些年朕一直都在做着一个噩梦,可是每当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朕却会觉得格外凤心,小东西,是你告诉我,夜再黑都不可怕,即使无星无月天再黑也可以自己点上一把火,你亲手点燃朕心中的火种,便注定你再逃不掉。”
凤汐原本的好脸色,因着男人的举动阴沉,此刻更因为男人的话而阴冷的好似瞬间结冰,什么叫没了祈归哥哥,她就一定会爱上他,他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有心在诅咒祈归哥哥?
她踏着脚步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垂头声音冷戾如冰:“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火种,可我谨告你宗政明渊,如果你敢对祈归哥哥做什么,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会亲手宰了你!!”
“呵,呵呵,还需要我做什么?”
宗政明渊却似未看到凤汐阴沉的脸色和眼中凝聚的杀意般:“这个时候他都没有在你身边不是么?现在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朕,朕听说他昏迷不醒,所以朕还是有机会的,朕不介意你维护他,朕也不在意你心里有他,迟早你的心里也总会有朕的位置有朕的存在。”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凤汐冷冷道了一句,捏着拳头转身便离开返回了山洞,心中的怒气却是半点未消,她怕再不走自己会真的杀了他。
宗政明渊站在夜色里依旧笑,望着女子转回洞口的身影,耳畔里回荡着的是女子轻吐的字字句句,脑子里浮现的是那双沉寂如雪的眼睛。
“只要回头去看看……”
直到女子身影消失不见,他方才低低的开口:“可小东西,你知不知道朕从来都不敢回头去看,那些肮脏的过去,早就全都被埋藏在最角落里,却又好似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没有人会理解,没有人会原谅,没有人会不介意,那早就是个死局,也注定是个朕永远逃不掉的牢笼,朕,早就已经无路可退。”
“朕想这个世上,或许只有你不会在意,因为我和你都是一样的……”他和她才是一样的,他们才是同类,而非是百里云霄。
他们才应该在一起的不是么?
如果他们能更早的遇到,他相信她爱上的人,绝对不会是百里云霄,她爱上的人定然会是他,可他爱上她时,她的心里却是早就已经有了别人,她是他生命里的火种,又怎么能如此一心的爱着别的男人??
百里云霄……
如果有再一次的机会,朕,绝对不会让你走进她心里。
绝对不会!!
男人定定的望着山洞被阵法和树枝遮蔽起来的洞口,却是没看到就在那茂密树丛中,亦有双幽冷的眼睛也正看着他。
双眼睛里,闪烁着冰冷杀意。
宗政明渊并未跟进去山洞,凤汐也未去在意,甚至没有刻意去感应他到底在哪里,那个人对她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如果他不是西晋皇帝,如果不是云海之真和三国达成合作。
她当场就会宰了他。
她也不介意他继续跟着,等到无妄巫族的人处理完,他若再敢如此生事想找死那她会亲手成全他,必会亲手料理了他。
翌日清晨。
丝丝缕缕的阳光自茂密枝丛撒落,山洞里燃了整夜的柴火也都熄灭,昏迷整整一夜的三长老也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眼扫了一圈儿山洞,看到蓝真与夏少钰都在,微微松了口气,视线扫过凤汐的脸庞,声音透着股极致的虚弱:“这里是哪里??”
“长老不是都已经看到,这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个山洞。”
凤汐仍是昨日的那副打扮,黑色的衣裙上满是脏污和灰尘,脸色也仍旧透着股子苍白色:“虽然这山洞很隐蔽,暂时不会被他们发现,可是外面仍然到处都是追兵在搜捕,我们一出去便会被发现。”
“除了云海之颠与楚宫的人,晋皇宗政明渊,摄政王轩辕无极,还有狼王赫连煦全都来了,消息是轩辕无极传过来的,我们已被困死在这里,我已经和轩辕无极说好,等今晚找个机会离开这里。”
“不过,这两个人都不能再带上,带上他们只会是拖累,反而利用他们可以替我们拖延时间,至于他们的死活那就听天由命。”
“不行!!”
姜越重咳了几声,本就惨白的脸透着股青紫色:“这两个人不能杀,我们也不能现在退回去,我必须要将他们带回去,我早就传了信回去,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我们……”
“接应?”
凤汐反问道:“我们的人全都死光了,三长老你难道没看到,这里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人,哪里会有什么人来接近我们,就算有人前来,可现在外面到处都是搜捕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会找到我们,就算找到我们,三长老觉得他们真有能力将我们从这重重包围里救出去么?”
“三长老难道还看不清楚情势,若非你们对楚皇下手,他们也不会联手对付我们,轩辕无极道晋皇已经调兵前来,我们可以暂时投靠摄政王,如此说不昨还能够暂时保住性命。不管如何这次都必须听我的,三长老你想送死那是你一个人的事,可是我还不想死!!!”
三长老脸色难看至极:“你若还想解了你体内的盅,那就最好听本长老的吩咐做事,那只是个意外,本长老也没想到他办事会出如此的差错,不过就算他们全都来那又如何?”
“本长老早就传信给两位长老前来接应,这里更是我无妄巫族的地方,这大荒沼域里危机重重,没有人引路他们全都会死在这里,只要进了无妄之谷我们就凤全了,桑紫,你该清楚,能解你盅的人就只有本长老!!”
“这盅就算不解,我也不会现在就死。”
凤汐亦沉下了眼帘:“只要我还活着,那总是还有机会,我大不了可以再去找别人帮我,可是三长老你,现在就快要死了,你说我又凭什么听你的,我又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我怎么敢保证,我们进了无妄之谷以后,三长老你就一定就会按照约定替我解盅?长老这一路上做事全都瞒着我,若不是如此,我们现在肯定也不会变丧家之犬,昨日我更带着人扔下长老偷偷的逃了。”
“我更怕三长老怀恨在心,我还怕长老只是想利用我送你回去,至于回去以后无妄之谷,那可是长老你的地盘,到时我却只有孤身一人,你们届时想怎么对付我不行?如此我岂非真成了待宰的羔羊??”
“你是尊主的人,本长老又岂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无妄巫族的人,又岂能够自相残杀,更惶论此次你立了如此大功。”
三长老捂着自己被包扎过的胸口气息有些粗喘:“且尊主必然很快就会回来主持大局,到时还有尊主会护着你,就算老长老想对你做什么,不也会有尊主护着你么?本长老可以保证,等回去必会替你解开盅术。”
“只要有她在手上,那些人便不敢真的对我们做什么,反而我们此时若是退出去,那才会是真正的死路一条,你是个聪明人,到底该如何取舍,本长老想你应该很清楚。”
“……”
凤汐垂头凝着躺在草堆上的狼狈中年男人,他此时很狼狈,不止衣衫脏污衣衫更是早就被血浸湿,如宗政明渊所说,那的确是只剩下一口气而已,看来卓翼对他还真是没留半点情面。
鬼楼楼主更是没能回来,想必早就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她可不认为只凭他能从卓翼的手里逃掉。
“想要我相信长老,随长老去冒险,三长老是不是也应该付出点诚意,否则我不介意和楚后好好的谈谈,我想楚后应该会很乐意和我谈这笔生意,若是我答应送还楚后与夏家少爷,楚后想必应该会很乐意放我一马。”
凤汐说着转头嘴角含笑的看向蓝真。
“只要你放了本宫与本宫的弟弟,再将他交给本宫,本宫可以保证没有人会为难你,至于无妄巫族,他们迟早都会被灭,本宫的父亲与大哥,此时想必也早就带着大军赶来营救本宫!!”
蓝真了然的接口道:“这大荒沼域虽大,可本宫不信,万万大军包围,你们还能够逃得掉,本宫发誓定会将你们全都剿灭,到时本宫若抓有活口,或者本宫亦可让人救你一命,如何??”
“桑紫,你本就无妄巫族的人,他们又岂会真正的放过你,况且你还和轩辕无极暗中勾结在一起,若你真的答应他们,本长老保证,到时你才真的会是死无葬身之地,况且没有人带路他们根本不可能找得到。”
“给你下盅的人如今已死,本长老只是帮你压制而已,若然你离开本长老要不了一个月你盅毒很快就会发作,你根本就支撑不了那么久!!”
三长老闻言有些急了:“你若怕本长老会报复你,或是不守信,本长老可以在此发下重誓,必会替你解盅,也绝对不会为难你!!”
发誓?
他的誓言算个屁!!
过河拆桥,这绝对是他必定会做的事。
别说他有多信任她,若真的信任就不会瞒着她让鬼楼楼主做下那些事,不过是她替他拿到东西,她身上还有利用价值,这一路被追杀没能甩掉她,现在重伤他也不可能再甩掉她,反而还必须倚重她而已。
“比起发誓,我更相信这个!!”
凤汐回首撇眼三长老,从怀中摸出颗药丸,直接递到三长老面前:“只要三长老吃了它,我就相信三长老绝不会害我。”
“毒药?”
“这可是我专门从摄政王那里讨来的,大宣皇室秘方炼制,我还讨了三颗解药过来,足够你半个月的量,半个月后长老若不能替我解盅,那么长老也就只能陪着我一起,去死了……”
黑色的药丸捻在女子莹白的指尖,那却是要人命的剧毒,三长老看着那药丸子沉着眼,许久,终是接了过去,扔进了自己嘴里。
将药丸吞下去他抬头:“现在你放心了?”
“自然放心,三长老也别怪桑紫太过谨慎,我只是想活命而已,长老也尽可放心,只要长老守信替我解盅,我也会把真正的解药给你,既然长老执意,那我们还是赶紧出发吧。”怎么会不放心,这毒药和销魂吃的可不一样,这毒还是试验品,简洛新做出来的,他自己都没有解药。
当然不管他们能不能解都好。
反正这只是做戏,她不在意他是否有办法可解毒,她只是要逼他尽快出发回巫族,让他才明白自己的处境,至少在他无自保之力前,他这个孤家寡人的长老大人能依靠的只能是她!!
且简洛的毒对销魂的影响已不言而愉。
虽然三长老与他并不相同,他的身上肯定会有所谓的命盅,可她相信那毒多少总是会对他有些许的影响才是!!!!
而这也是她昨日出手便将那两个长老,用内力绞碎成灰的原因,她可不希望姜禹逃掉的事情,再次发生,无妄巫族的人要除,且还要个个都尸骨无存,彻底的化成灰飞,她才能真正的放心!!
“你给我过来扶着长老,小心点儿,别将长老摔了,快点磨中蹭什么,别以为又逃过一劫,也别以为真有人能救你们,若敢耍花样老娘头一个便宰了你这没用的蠢货!!”
凤汐走到夏少钰面前狠踢了少年几脚,冷冷吩咐了几句也未再多说,一翻胡言逼他服下解药,只不过是要逼他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巫族,她不希望他再心存任何的幻想,也不希望这路上再有任何耽搁。
否则她一个字也不想和他多说。
夏少钰沉着脸上前将三长老给扶了起来,凤汐则是直接拉起蓝真,跟在两人后面,三个人出了山洞顺着三长老示意的路线离开。
女子边走眸光边凝着前前面三长老背影。
传信给两位长老前来。
如此便是说那两个长老的确三长老传信召来的救兵。
可是销魂呢?
如果救兵真的只有两个长老,那个销魂是随两个长老一同前来,还是凑巧来到这里?又或者是有其它的人派她来的?
似乎更有可能是后者。
销魂是婆娑岛的销魂阁主,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所以派她来的人,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