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喧闹，让夏雪从车厢里出来查看。
    原来是有人突然从一旁的巷子里冲了出来，冲到马头前面。
    马车在闹市中本来走得也不快，但那人却躺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周围路人围了一圈都是看热闹的。
    “该不会是讹钱吧，京城里居然会有这种事？天子脚下……”夏雪的话没说完，如今京城中没有天子了，所以已经乱了吗？
    她下车之后，落到那人身旁，俯身想检查一下看看。
    这人衣衫不整而且蓬头垢面的，不过当夏雪把他的正脸拨过来时，发现他睁着眼睛盯着自己看，才把她吓了一跳。
    虽然他胡子拉碴的，可夏雪依然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燕王姬旻。
    他不是该在燕王府里被人好生照料着吗？
    脑子里那个洞填不上了，这辈子都只能当一个傻子了。
    夏雪回忆起那时的画面，只觉得有些恶心反胃，仿佛是在看别人做的事情似的，可燕王真的被自己整残了，她也算是报了仇，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
    “香香姐姐……呵呵……”姬旻一把抓住了夏雪的袖子，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来。
    燕王府的人说不定已经在寻找他了，要是被他们发现她的马车撞到这人，虽然他已经是个傻子，可好歹也还是个王爷，一顿麻烦是免不了的，不如先把他带走，等到没人的地方再丢掉就是了。
    夏雪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扶着姬旻一起起来，“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大夫看看有没有受伤。”这话说给围观群众听的，众人一看也没什么戏看了，也就自然散去。
    姬旻则是一直抓着夏雪的袖子，时不时地拉到自己鼻前嗅一嗅。
    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外伤，夏雪让他跟着上了马车，便唤车夫继续前行。
    在车厢里时，他还一直扯着自己的衣袖，夏雪不耐烦地一遍遍从他的手里把袖子扯回来，他又一遍遍把袖子再抓回去攥在手心里。
    “你认识我？”她试探地问道。
    “香香……”他重复着这两个字。
    夏雪认为他是喜欢自己身上香粉的气味，便将随身戴的一块帕子扔给他，这才把衣袖从他的手里给换回去。
    看着他专心致志地玩弄帕子，夏雪略微有些出神。
    她想起数年前，姬旻曾被什么人下了毒神智回到幼年时的事情。那种毒名唤回春，两年前她也中过。现在想来，自己那时中毒正是他的手笔，而早些年他自己中毒那一次应该也是他的人做的，但为何要对他自己下毒？
    是为了抑制他自己体内的奇毒还是蛊毒？
    当初她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即使到现在她也没明白，姬旻身边那个医药高人到底是谁。
    马车按原定路线，驶到了云开药铺门前。
    “东家，到了。”
    听到车夫的声音，夏雪回神应了一声，才想起自己带了姬旻一起过来似乎不太妥当，就随手用了一些迷药想让他睡一会儿。
    结果药粉撒出之后，姬旻只是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并无任何异样。
    夏雪很是意外，只好先行下车，姬旻自是在后面跟着她。
    “姐姐，香香姐姐……”
    进了铺子之后，夏雪将清单交给掌柜，不用多说，掌柜的马上就让人去置办。
    “东家这回要的这些药材，有些稀罕的目前铺子里缺货，可能要过几日才能补上。”
    “尽快吧，我马上要出一趟远门，走之前一定要办妥。”
    “是，小人一定尽力。”
    身后忽然传来喧哗声，夏雪回头，看见不远处一个药童正跟姬旻拉扯着。
    “怎么回事？”掌柜的立刻呵斥道。
    “他，他……也不知哪儿来的乞丐，把我刚煎的药打翻了，竟然还抢药罐！真是气人，这又不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他是傻子吧。”
    掌柜的自是看见那是跟夏雪一起进来的人，不由得望向夏雪。
    见姬旻抱着破药罐，用手抓着里面的药渣往嘴里塞，夏雪不由得皱起眉头，“放下！”
    姬旻倒也算听话，乖乖把手里的东西扔到地上。
    药童哎了两声，当着掌柜的面却只能忍着脾气俯身去收拾。
    “掌柜的，借你地方用一用。”
    “不敢说借，东家请便。”
    夏雪往后院走去，姬旻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
    “麻烦你们准备一套干净的男子衣物，再打一盆热水来给他擦洗一下，换上。”夏雪吩咐院子里的下人。
    姬旻不知所措地被带了下去，倒是知道配合，想来在王府里也是这样被人伺候惯了的。
    等他收拾完了之后出来时，夏雪看见他冲着自己傻笑，心情莫名地复杂。
    “不许笑！”
    她突然一声喝，把姬旻吓到了似的，立刻收起脸上的笑意。
    当他沉下脸时，那个让人讨厌的燕王又回来了。
    可忽然，他的余光落到旁边一个收拾东西的下人身上，立刻追了上去，“帕子……还给我……”
    他之前的脏衣服跟夏雪给他的那块帕子混在一起，被人拿走了。
    等他把那帕子拿回来之后，又开始冲着夏雪傻笑。
    帕子上没有特殊的印记，只是因她随身携带，沾染了一些香料香粉的气味而已。
    盯着他的手看时，夏雪才注意到他右手手掌微微发红，像是烫伤的痕迹。
    定是刚才在前面铺子里与药童撞上时弄伤的。
    按理说，她不用在意的。
    一会儿就要把他丢出去的，若是让燕王府的人寻着他时，发现他手上的伤，说不定就会惹人怀疑，还说不定会因此让他们追查到云开药铺来。
    “你过来。”她坐到廊下的台阶边，对着姬旻招了招手。
    姬旻立刻过来坐到她边上。
    她将他的右手抓了起来，“疼吗？”
    姬旻笑着摇了摇头，“不疼。”
    “这样也不疼？”她拔出头顶发髻上的一根簪子，在他掌心里用力戳了一下。
    “不疼。”他还是傻笑着。
    “没有痛觉了吗。”
    没有痛觉，就不会有恐惧，哪怕受伤也不觉得是件难受的事情。
    他傻了，傻得倒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