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夏雪的表情未变，可是眼泪却涌上眼眶。
    她抓住木头的手，“是你吗？垚……”
    木头默默抽出手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她怎么会认错。
    可他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也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吗？还是只是声音相似而已。
    夏雪顿时有些失神，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锦湖仙人也从外面被人搀扶着进来。
    隔着老远，夏雪就已经闻到一股酒味。
    “咦，你来了？是来寻本仙人的，还是寻这根木头？嗝。”锦湖仙人站在廊下，看清院子里的人，推开身旁的仆从，踉跄了两步，来到院中。
    夏雪别过脸去，快速摸干脸上的痕迹，从椅子上起身几步迎了上去，想要扶他，“你怎么喝得醉醺醺的？”
    锦湖仙人往前一倾，整个人往夏雪身上扑了过来，木头一个闪身挡在夏雪面前一把将他架了起来，没让他碰到她。
    “城里新开了一家酒楼，味道还不错，我去捧捧场。嗝。要不是还有这家酒楼，萤朔也快待不下去了。”看他七分醉意，三分郁结。
    夏雪倒与他同病相怜，站到另外一侧同木头一起扶着他，“你先进屋里歇着吧，一身酒臭味，你自己怎么忍得？”
    “酒臭味？不会啊，我觉得这味道很好闻，你再仔细闻闻。”说着，他一扭头冲夏雪哈了一口气。
    夏雪皱起眉头，干脆撒手不管他了，由得木头一个人把他往屋里拖。
    “我最讨厌喝得烂醉的酒鬼！”她站在门口，无比嫌弃地不想进去。
    “一醉解千愁，你要是不醉一次，怎么知道这滋味的美妙，这可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啊。”锦湖仙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夏雪一听，怕他醉后又开始胡言乱语，便转身吩咐仆役，“厨房在哪儿？”
    仆役指了一个方向，引着她过去。
    她亲自准备了醒酒汤，嘱咐人看着火之后才回来。
    这时，仆役奴婢们进进出出地忙活着，夏雪一探头就知道一定是那醉鬼在里面吐了，这气味更冲了。
    木头才从里面出来，身上沾了一些呕吐物，与夏雪打了个照面，二话没说越过她去换衣裳了。
    夏雪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便偷偷跟在后面。
    见他去了隔壁院子里，进了屋之后，她悄悄也跟着过去，俯身藏在窗下，等到屋里传来倒水的声音，以及窸窸窣窣除衣物的声音。
    夏雪做贼一般，戳开窗户纸偷偷往里面看。
    若他真的是垚，单看身形，还有身上共生蛊曾经留下的蛊痕，也许她能认得出来。天下之大，相似之人相似之音，不可能连身体跟疤痕都长得一模一样吧。
    结果她从那个小洞洞里，只看见他赤着上身就走到了一扇长屏后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都不顾脸面来做偷看的事情了，还什么都没看到，不是太亏了？
    她把心一横，干脆悄悄进去看看，不然等他换好了就没机会了。
    于是她猫着腰摸到门边，试了一下，门上没有上闩。
    正待她推门准备偷偷进去时，门板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木头已经换好了衣裳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她猫低身子趴在门边，“做什么？”
    这人动作也太快了吧！夏雪涨红了脸，干咳了两声，一时不知道这个谎要怎么圆。
    她缓缓站直了身子，干脆豁出去了，凑近他闻了闻，“你是不是跟锦湖仙人一起去喝酒了？”
    “没有。我不喝酒。”
    “那你身上怎么也有一股酒味？”她又凑近了些。
    木头身子僵硬地后退了两步，虽有面具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分明他像是有些心虚了。
    “可能是刚才衣服上……”
    “好重的酒味，才不是衣服呢。你没喝酒，为何会有一身酒味，还不去洗洗？锦湖仙人他可是有洁癖的，最不惯府上的人邋里邋遢的。”说得好像刚才喝得一身酒气回来的人不是锦湖仙人而是他一样。
    偏偏夏雪的鬼话，木头倒当真了似的，抬脚就往外面走。
    “你去哪儿？”夏雪追着问。
    “不是说有酒味，让我去洗洗吗？这后面有一条河，去那里洗。”
    “哦……好啊，那你不要带些皂粉跟干净帕子还有换的衣裳吗？先准备一下，去好好洗干净！”夏雪说完，自顾自地就先走了。
    她是去跟府上的下人打听去那条河怎么走。
    等问清楚了之后，眼见着木头出门后，她便在后面跟着。
    锦湖仙人的居所本就是在城郊的偏僻处，所以这一带没什么居民，河边也不会有人晃悠，但胜在地方宽敞，又有遮蔽物。夏雪做贼也做得坦荡一些，选择爬上树，居高临下看得清楚。
    午后的河面，波光粼粼，水质清澈，不过时至深秋，水温应该有些寒凉，可木头大约是不在乎这点的，泡在水里也跟没事人一样。
    夏雪正在河边的一棵树上，伸长了脖子想要仔细看看，就见他一个猛子扎进水中，不见了踪影。
    当初他们俩在山洞时，她曾经从他衣领口看到过一些类似蛊痕的东西，但当时夜深火光跳动，她也没机会仔细查看。
    而现在……夏雪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己真是想了一个蠢办法，隔着这么远，别说他一直潜入水底了，就算是露在水面上，她也看不清楚啊。
    等了好一会儿，却都不见木头浮出水面，她不由得有些担心了。
    这条河，她也不知深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这人是在潜水还是溺水了？
    她一边抓着手旁的树枝，一边探身向前，不知不觉已经把重心挪到前面更细的枝干上了，结果就听咔的一声响，枝丫被压断了。她整个人极度下坠，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河水之中。
    冰冷的河水一下子将她包裹了起来，瞬间被呛了一大口水。
    夏雪以前只是不会游水而已，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落水之后，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似的，周身像是陷入了黑暗冰冷的囚笼，一如又回到了隐莲宫万蛊石坑之中，被恐惧包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