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5月8日早晨,清风微拂,温度适宜,天色蒙蒙亮。
清源市翟江区的兴华中学里,一众学子正在早读,教学楼里交杂着各种背书念课文的声音,氛围和谐而又朝气。
高三8班教室门外,杨尘戴着黑色口罩姗姗来迟。
同学们奇怪地抬头看了看。
杨尘的座位在第三排的第四个,走到座位旁,他将规规矩矩背着的黑色书包放在抽屉里,然后取出语文课本随意翻了几页摆在书桌上。
隔着课桌的间隔过道,左边第四排的和杨尘课桌在同一水平线的平头的男生拿着地理书挡在脸前,侧头看向杨尘,“杨尘你又感冒了?怎么不请假还来上学了?身体受得了吗?”
杨尘伸手微蜷着放在嘴边,偏头咳嗽了几声。
男生见他这副模样,皱了皱眉头,又问:“怎么不在家休息?”
杨尘眼神闪了闪,“林业,我没事。”
声音嘶哑。
林业无奈,“好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杨尘点头,“谢谢。”
林业憨笑,“都是兄弟,别见外。”
“嗯。”
林业回过头去继续看书。
杨尘不自然地交握着双手,低头看着语文课本没有反应。
身旁的同桌坐姿端正,声音不大不小念着他已经滚瓜烂熟的古诗,温和的声线让杨尘隐藏在口罩之下的嘴唇,微扬了扬。
温初雪一边念着古诗,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和这个新同桌打个招呼,毕竟这是考前最后一次座位变动了。
这还是昨晚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换的座位,班主任点名让他们坐在一起。
理由是温初雪太调皮,让杨尘镇一镇,说马上高考了,不能让她再这么皮下去。
其他的同学当时就笑出了声,因为全班人都了解温初雪多动好玩儿的性子,与她那温柔淑女的名字沾不上边儿。杨尘那个身子骨平常说话都是温温缓缓的,怎么震得住温初雪?
就连温初雪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她明明这学期都乖很多了,还说她皮。
想到这儿,她悄悄转头看了看杨尘的侧脸,同班三年,他们有过的接触少得可怜。
而且,他们俩住的是同一小区,平时也没能怎么碰面,连对方住的哪栋楼都不清楚。就算哪次意外碰见,也是笑一笑算打个招呼就各自离开了。
他这身子板儿看起来就弱,白白净净、细胳膊细腿的,感觉大风一刮,都能把他吹倒。和班上其他男生比起来简直柔弱得不是一点半点。
记得刚开学的时候,他还迟了几天才来,班主任说他生病了。
并且嘱咐全班同学,杨尘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感冒发烧那是经常性发生,让同学们多照顾他。
这三年来,他也确实经常生病,经常请假。
只要哪天早读发现他没来,那他一定是又生病了。好像还有好几回都住院了几天才再次回来上学。
温初雪向来都会和他保持距离,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实在是她从小就力气大,生怕自己会不小心在打闹时候碰到他把他给碰疼了。
那她就罪过了,她会心有不安的。
不过今天倒是很奇怪,听他的声音和咳嗽声,感冒得挺严重的了,往常这种情况他从不会来学校。
至于具体原因她也不去深究,想了想,温初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桌子。
他的目光在少女不算白皙却细腻的手指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抬眼看过去。
大概是感冒的原因,他的眼睛里都是雾蒙蒙的。温初雪冲他一笑,“杨尘,那什么……”她收回手拿起笔头捏在手心,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以后多多关照啊。”
杨尘眉眼一弯,额头的碎发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这么近的距离,温初雪的小心脏差点没有控制得住。
这还是头一次有男生冲她笑得这么心神荡漾,明明他只露出了一双清亮含笑的眼睛。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还是那样的沙哑。
不过刚说完,他又侧着头咳嗽了几声,听得温初雪的小心肝儿都颤了颤。
他的咳嗽声感觉是干涩的,想到自己重感冒的时候,咳嗽起来喉咙火辣辣的痛得不得了。
温初雪“蹭的”一下站起来,从他的课桌上拿起了他的深蓝色保温杯,“我去给你倒杯开水。”
杨尘看着她走向教室后面的身影,视线一直没有从她身上挪开,手指不自觉地在语文书书角刮动着。
温初雪回来的时候,动作很小心,有史以来如此细心,甚至从回来路过的的闺蜜兰亭亭那儿抽了几张卫生纸擦了擦不小心外溅到杯身的水渍。
然后把装了八分满的保温杯和杯盖放在杨尘的课桌上,“还很烫,凉一会儿再喝。”
“谢谢。”
“不客气,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温初雪坐回座位,重新拿起语文书,没在意地又开始念起了古诗。
杨尘从她身上移开目光,视线停在桌面的书本上,心思却全都已经被他的深蓝色水杯占满。
早读后的课间,大多数同学还在温习中。
就算有人说话也是极轻的语调,怕影响其他同学的复习。
高考在即,紧张浓重的气氛有点儿压抑。
十多分钟过去后,杨尘摘下口罩,一边看着书,一边端起杯子一点一点地喝着,虽然还有点儿烫。
喝完之后盖上杯盖,放回原位,然后再次戴上口罩。
身旁突然响起窸窸窣窣撕破包装袋的声音,杨尘闻声看去。
温初雪低着头,自然卷的长发扎成了马尾,穿着宽大的浅绿色运动外套,手上正撕着一袋浅黄色包装的面包。
从包装袋封面看来,还是豆沙馅儿的。
只见她咬了一口面包,腮帮子鼓动着,放下面包后,伸手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鸡肉火腿肠。
她的动作很熟练,面包咽下去之后,一口从头咬开了火腿包装,顺着包装的竖线闭合处撕开。
包装完全撕开后,她一口咬下去。
看起来很满足,还点了点头。
然后她一手拿着火腿,一手拿着面包,一边一口,吃的速度比较快,像只可爱的小老鼠。
杨尘离得近,虽然感冒有点儿鼻塞,但还是能模糊嗅到面包的香甜味。
她还在吃着,前后桌的同学看见已经是见惯不惯。
吃了一半,温初雪感觉有点儿噎,放下火腿和面包,抬起头来去桌上拿水杯。
哪只刚抬头,余光瞥到杨尘在看自己,温初雪一愣,回看他。
杨尘却像个被抓包的偷窥者,迅速移开了目光。
温初雪倒是坦坦荡荡,低声问他,“杨尘,我打扰到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