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花心的尤帅
秋景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风沙，突然到来。
张紫梦摘下耳塞，望着站在自家门外的那个男孩。
“你下班了？我……我是听佳丽说，你住在这里”宋佳俊用力搓着手心，竭力想把自己想说的话完整地说出来。
张紫梦掏出门钥匙，打开门，在玄关处脱下鞋，顺便把门也关上，仿若宋宋佳俊刚才的出现只是自己的幻觉。
宋佳俊几乎觉得自己的脸上都要着火了，犹豫了半天还是去按了门铃。
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放弃。
张紫梦打来一盆水，用力地擦着地板，一遍又一遍。家居服挽至膝盖，小腿上几个狰狞的伤疤扭曲纠结的皮肉，可以想像出受伤时的样子。
张紫梦清晰的记得，其中一个是四岁的时候，也是母亲带着。在宋佳俊家的客厅，被佳俊用力推到堆满了红酒的柜子边，撞翻了所有的红酒和玻璃柜。她被压得趴倒在地上，还来不及痛哭，便被宋佳俊的母亲用力拖了出来。膝盖被玻璃渣子扎得血肉模糊，又粘到酒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记得佳俊和佳丽在一旁换交换笑脸，得意的笑。
她不是善良的人，所以当然记仇。
母亲刚死那一年，她夜夜从恶梦中惊醒，梦的最多的便是宋氏兄妹对着自己狰狞的笑。恨也是在那时，在胸臆间膨胀起来的。
因为恨，她才能一路强硬地走下来。
因为恨，她才能日益强大起来。
墙角一块巨幅黑布蒙住的相框里，她知道，那对男女自始至终，都在含笑望着自己。
也因为这笑，她的恨，只是隐忍在自己的血肉里，埋藏在自己不动声色的淡漠里。
她上前，轻轻扯开那块黑色的布，深色木质相框里，神仙眷侣般的一对男女。
父亲是皓首穷经的翩翩君子，梨魂清露般的青年。因为早逝，相片中年轻的他，紧搂着怀中娇小的女人。身旁母亲小鸟依人地偎在他怀中，眉眼里堆满了甜蜜的幸福。母亲白色的婚纱一角，三岁的她笑得阳春白雪般美好。
许久了，张紫梦一直不敢掀开这块黑布，一如在心头蒙上了黑色的阴影。那些幼年时的记忆中，之于她一直都是一道暗伤，像一条任性的小蛇，是不是从血管里窜出来咬她一口，疼的她久久不能呼吸。
她一直都不因母亲与父亲的爱情为耻，虽然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之外，所有的亲人都叫嚣着这一点，但是她只消看一眼这张照片便骄傲得无以复加。她如今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她以拥有这一切为傲。
她的难过，只是他们不曾像其他孩子的父母一样守着她成长。幼年时她曾隐约觉得是父母遗弃了自己，可是大了渐渐知道，在她得到的有限的亲情里，只有父母曾那样真切地爱过自己。
至于那个惊现了一次的韩天表哥，想到她，张紫梦的唇边划过一丝凄然的微笑。他就像她无数梦魔中的一个，出现和结束，都太仓促。她来不及细品，他便于人海中消失，再也未曾出现。
“她不是你表妹吗？”尤帅挑了挑眉，望着眼前这个显然精心装扮过的女子，心中也不由暗叹造物主的不公平。
宋佳丽忙解释道；“那丫头的母亲行为不检，早就被我们宋家赶出家门了。所以她跟我们可以算是没有半点关系。”
“原来是这样！”尤帅含笑的眸子里深得看不出半点意图，手中的红酒轻轻摇晃。
宋佳丽见她神色无异，便接着道；“说起来也是老天有眼，她父母结婚一年，她爸爸就得病死了，六岁那年她妈也以为车祸死了。那年她的邻居还想把她送到我家去，辛亏被我妈赶走了。我实在不敢想象，把那丫头留在我家会是什么样子。”
尤帅一仰颈喝光杯中的酒，微醺地将头靠在宋佳丽的肩上；“接着说。”
头顶上破西米亚风格的吊灯，暧昧的灯光同时洒在他们身上，宋佳丽可以清楚地闻到他呼吸间淡淡的烟酒味。仅仅是他的气息，都已经让她目眩头晕了。这样的男子，他到底拥有了多少老天的眷顾？何以竟拥有如此精致的五官和魅惑众生的笑容。
“后面我们在也没有了联系，她没再找过我们，我们也没再遇见过她，那丫头从小就没人管教，长大了就更是不得了。在公交车上遇到我哥，居然也不打招呼，还故意带着他在广场绕了几个钟头，把我哥累得要死。后来我哥好意跑去找她，反倒被她打了一顿，不仅如此，连新汉哥也被打了好几拳”说起上次的事情，宋佳丽犹自气不过。
“新汉哥？他是你的心上人？”他忽然侧过头，把头埋进她的颈窝，“你不知道在我面前提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会让我难过吗？”
他的语气异常忧伤，宛若受屈的怨妇般，却丝毫不会让人兴起一星半点的不快。宋佳丽的身体顿时紧绷；“我对不起！你别误会，新汉哥是我哥的同学，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我……我和他……”
宋佳丽话音未落，便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冲到了她面前；“佳丽！”
来的正是宋佳丽口中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崔新汉。
“新汉哥！”
“你就是因为他而推掉我的约会，是吗？”崔新汉望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她微红的脸庞与自己初见时如出一辙，只是如今的激情却只是因为另一个男子。
宋佳丽皱紧了眉头；“新汉哥，你别这样……”
“出什么事了？宝贝！”尤帅终于抬起脸，像个被惊扰清梦的孩子，不满地低喃。
宋佳丽连忙摆手；“没事没事！”转头对崔新汉道；“新汉哥，你先走吧，有什么事明天到学校我们再好好谈。”
崔新汉的眼镜在灯光下反射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你不爱我了，是吗？你移情别恋，是不是？”
“够了，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失礼？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们”宋佳丽觉察到四周的目光，不安地低吼道。
催新汉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容我有风度地告退，我想现在说分手，你应该会很高兴吧！”
宋佳丽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好眼睁睁看着崔新汉离去。
“他就是你刚才说的新汉哥？”尤帅扳过她的脸，“你在难过吗？”
宋佳丽摇了摇头，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崔新汉是她的初恋，在没遇到尤帅之前，她一直觉得崔新汉是最优秀的，永远有最棒的成绩，最有风度的笑容，但是自从那天在高远高中门外邂逅尤帅，她才发现，这些年来，自己宛若井中的小蛙般，并不曾见识到什么叫真正的美好。
“你喜欢我吗？”宋佳丽轻轻问。
“当然！”尤帅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胸膛，宋佳丽紧闭着眼，看不见尤帅悠然冰冷的眸。
宋佳丽满足地笑；“我听说，你可能要签约到qtv去做明星？是真的吗？”
“你希望是真的吗？”尤帅不答反问，大手不安分的揉乱她的一头短发。
“那当然，谁不想有个当明星的男朋友？”宋佳丽抬起头，视线痴迷地定在他身上。
尤帅唇角挑出一抹冷笑，至少有个人就不会。
他回视她的眸，这个血液里与张紫梦有着四分之一相同的女孩子身上，没有半点张紫梦的影子，除了这双眼睛有些许神似。可惜，她选择用大量的浓墨重彩来掩盖它们最初的美好。
他端详她整整一分钟，最终的结论是，她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像张紫梦。
就连那可以同样称之为骄傲的东西都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版本。
他拿起电话，迅速拨下一长串电话号码。
“你好，joni吗？我是尤帅。我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qtv签约！”
挂上电话，他捏着宋佳丽的脸庞；“谢谢你请我吃了一餐如此特别的晚宴，再见！”
他坦然自若地起身，连衣服上的皱褶都没有伸手抚平的意思，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一分钟后，宋佳丽轻抚自己的脸颊。
昏暗的灯光下，杯中的红酒若隐现地倒映出自己的脸庞。
刚刚的一切，真的不是做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