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安妮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慌乱。
她知道,达西早晚会有所察觉。他不是一个娇生惯养、只懂得风花雪月的贵公子,恰恰相反,能守住惊人的家财甚至还在继续扩张,达西绝非等闲之辈。只是安妮没有料到,这才仅仅一晚……甚至他们还没说上几句话。
安妮避重就轻地反问:“我也觉得你变化很大,达西?三年的时间变化太多了,乔治安娜那时就连话都说不清楚呢,瞧她现在,简直就是个百灵鸟了。”安妮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好不闪避地抬头看着他。
“我很惊讶她竟然还记得我。”安妮微笑,她确实有些疑惑,“要知道那会儿她还没到记事的年龄,我还以为……”
出乎意料地,达西忽然有些不自在地别开了脸:“她经常能看到画像。”
“什么画像?”安妮好奇道,罗辛斯也没有几张德·包尔家族的人以外的画像。
“那些欢乐的时光。”达西的眼神好像在看安妮,又好像没有,“那时乔治安娜还在襁褓中,你和姨妈在她出生时来彭伯里看望我的母亲,我的老师教我画了许多……难怪你不记得了,那时你也还小。”
安妮的回忆里确实没有这段,事实上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这句身体的经历和记忆就如同乱麻纠缠在一起,她根本理不清——不过考虑到那时安妮只是一个学龄前儿童,似乎也不足为奇。
达西却好像沉浸在了回忆之中。他走上前来,和安妮一起朝着屋内走去。
“那时你就像邦妮爱跟着乔治安娜一样,总爱跟在我的身后——我那会儿也不过你现在这个年纪。彭伯里庄园的上上下下没有人不喜欢你的,你不过四五岁,就能吵着爬到马背上去,后来的乔治安娜都没你调皮。”
达西的嘴角弧度略微扬起,安妮被比作一只蠢萌的兔子,并不感觉有多荣幸。
而安妮也不认为他的快活是因为自己。他只是在缅怀曾经无忧无虑的年岁,而她恰巧是其中的一个参与者。
“你现在倒是变了。”达西和乔治安娜在楼梯中间站定,这里是两侧楼梯的交叉路口,他们的房间通往不同的方向,“昨晚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变化很大,我几乎认不出来了。不过,看到你健康又聪明,总算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放下心来了。”
安妮看着他眼睛里的认真和……慈爱般的宠溺?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松了一口气。
“我也很高兴你们都过得好,乔治安娜不必多说,我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忧愁。而你,我的表哥,你即将成年,是否有出去游历的打算?我听说绅士们成年时,都会短暂地离开家乡的土地,出去见见世面。”安妮问道。
达西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不过他没有多加思索,好像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我是有这个打算。父亲在普鲁士有些老朋友,这几年也一直在关照我和乔治安娜。我计划过了圣诞,等冰雪消融之后,就去欧罗巴大陆拜访他们,顺便再看看……”后面的话安妮没有注意听。
普鲁士!又是普鲁士!
她觉得这有些过分巧合了,自己有必要找个时机去拜访某人。
“怎么了?”达西见安妮神色莫名,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安妮摇头,问道:“你会带着乔治安娜一起去吗?”
“不,我暂时没有这个打算。那并不是出国游玩,我恐怕顾不上她,而她也会觉得无聊。”达西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他转头看向滴答作响的大钟,“这个时间乔治安娜应该已经醒了。”
安妮知道他想要结束这个简短的对话了,便行了一个屈膝礼,和他告别了。两人朝着楼梯的两个延伸的方向分别了。
*
这一整天,安妮都在陪着乔治安娜探索整个庄园。乔治安娜曾经在这儿住过,可是那时她太小了,也是多年前的事情,她完全不记得罗辛斯庄园的构造了。
庄园的一层有大大小小好几个会客厅、巨大的舞厅、若干茶水间、画室、琴房以及高级仆人们的住所。每层的中间都贯穿着一条直通的走道,一层的两端是厨房以及裁缝的工作室。
二层则几乎全是卧室了,其中有一大半平日里都是锁着的,可是安妮注意到姜金生太太正站在一端的楼梯口,身边围绕着大约十几个女仆在听她发号施令。安妮更加确信了,姜金生太太一定是得了凯瑟琳夫人的吩咐,在为不久后的舞会和聚会做准备。
而三层则是较为严肃的一层,罗辛斯主人的大书房常年落锁,钥匙只有主人和她的贴身仆人拥有。大书房的隔壁,则是一个巨大的画像室,里面悬挂着德·包尔家族祖祖辈辈的画像。这个家族的人几乎都有着如出一辙的冷峻面容,而他们的妻子,个个容貌惊人、面部柔美。
她们在一副画像前站住了,乔治安娜人小鬼大的打量着画像里的人,又看了看安妮,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和路易斯爵士很像。”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安妮差点忍不住想开个玩笑,幸好她不是像别的什么人。
“我没有说假话哦!虽然你和凯瑟琳姨妈长得有七分相似,可是没有人会怀疑你不是路易斯爵士的女儿,你看,你们惯常的表情几乎完全一样!”乔治安娜指了指画中人微眯的眼睛和紧抿的嘴巴,“一模一样!”
她再斩钉截铁地次重复道。
安妮这才认真地打量起画中的路易斯爵士,很可惜,她并没有见过他的真人。只是在仆人们的追忆、凯瑟琳夫人偶尔的失神以及小像中勉强拼凑出这样一个人的形象——脾气温和、尽管不苟言笑;英俊挺拔、尽管身体虚弱;做事谨慎、尽管偶尔做得决定会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他做得最让人吃惊的事情,就是娶了费茨威廉伯爵家的傲慢骄纵的大女儿。
参观完德·包尔家族的历代成员们,安妮带着乔治安娜来到三层的另一头。她推开了一到雕花精美的大门,走了进去,乔治安娜跟在她身后,好奇地四下观察着,扑面而来的是一阵阵书香和一阵寒气。
“这是我让杜丽给你和达西准备的小书房,我猜他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即便来了罗辛斯也逃不掉。”安妮觉得有些闷,推开了窗户,接着她拍了拍壁炉前的沙发,没有尘土飞扬,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是我当初识字时用的书本,杜丽也让人搬过来了。”安妮指着一个小书架说,“等年后,你就要跟我一起上课啦,放心,布莱克夫人并不是故事小说里那种严肃刻薄的女士,相反,她既幽默、又有才华。”
乔治安娜并不相信,她的肩膀耷拉了下来,满脸别扭。
“我想她会很喜欢你,因为你的画画得不错。”昨天晚上,乔治安娜给她的礼物里有一副她自己画的油画,笔触虽然稚嫩,但是用色很大胆明艳,“在这一点上,我就很难在布莱克夫人那里得到赞赏了,我缺乏艺术天赋。”
说着,安妮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乔治安娜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她,满脸不信:“我以为你什么都会呢!”
“没有什么人是十全十美的,乔治安娜。”
“哥哥就什么都会!”乔治安娜骄傲地翘了翘鼻子,“我画画就是他教的!我还常常听他弹钢琴,钢琴教师很早就说,他没有什么可以教哥哥的了。更别说那些文学、哲学的……我不懂,可是我听雷诺兹太太说,家里常来的客人里有许多都是大学的教授……教授是老师的意思吗?”
“某方面来说,是的,乔治安娜。”
“教授们都说哥哥不能成为他们的学生实在太可惜了!”
“他没有去上大学吗?”
“没有,哥哥太忙了。”乔治安娜摇摇头,接着继续吹嘘她那全能的兄长了。
安妮却隐隐有了一个猜想,听乔治安娜的话,达西对文学和哲学很感兴趣。而他自己也说,即将前往普鲁士及周边游历……那里可有不少出名的大学和学者,以哲学和政.治尤为出名。可是,与那儿不远的地方——法国,最近可不安生。
*
夜晚,几人再次围坐在壁炉前聊天取乐。
“是的,我计划春天里前往欧罗巴大陆,达西家族还有一些产业在那儿出了些小问题,我必须去处理。顺便,我还要去拜访父亲的老友们,他们在大学里当教授……”达西向凯瑟琳夫人说道,他看了一眼乔治安娜,凯瑟琳夫人立刻问琴声而知雅意,说道:“你放心地把乔治安娜留在罗辛斯庄园吧,安妮向来不需要我操心,我巴不得再多一个女孩儿在我的身边呢。”
乔治安娜慌张地看向她的哥哥,眼睛里瞬间蓄上了眼泪。她自从知事起,就没有离开过自己唯一的血亲。
达西眉头一皱,看上去很不近人情。可安妮从他的眼底也看出了一丝挣扎。
“我可以照顾好乔治安娜!你就放心吧。”
几人一愣,只见维克汉姆亲昵地摸了摸乔治安娜的头发,笑着说道。
达西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硬邦邦地说:“你和我一起去,男人就应该多长些见识。你总说要学习上进,可是你的老师却说你老是往外跑。你的父亲说要把他的圣职留给你,恰好,你跟我一起去欧罗巴大陆,一路上可以学习几门语言。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一笔钱,去罗马朝拜教皇,感受上帝的教诲。”
“法国近些年来有些动荡,不太平。”安妮蓦地开口道,“你们千万要注意。”
听了她的话,达西骤然看向了她,似乎才认识这个女孩一样。
而维克汉姆却脸色一僵。安妮猜测他恐怕娇贵地连自己都比不上,哪儿能忍受舟车劳顿呢。
乔治安娜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安妮坐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乔治安娜摇了摇头。
凯瑟琳夫人的视线从乔治安娜的身上移开,看向了她的外甥:“那么,我提议在圣诞节前给你举办一场舞会,把你介绍给社交界。我想等到了年后,你忙着准备游历,也分不出心神来应付那些人。”
“会不会太过紧急?”
“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不过只要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凯瑟琳夫人满不在乎,“由我的名义递出邀请函,是他们的荣幸,他们不会不来。而你的舅舅那边,我会亲自派人去接,费茨威廉家的两个男孩儿也总不来看看我,哼……亲爱的外甥,你就全权交给我,你母亲曾经与谁交好我都清楚。你的父亲那边……”
“我会写下名单,再交给您。”
凯瑟琳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他尊重的态度感到很满意。
“三楼的小书房已经收拾好了,你尽可以用。”安妮补充道。凯瑟琳夫人给安妮递了一个赞扬的眼神,心情大好。安妮一阵恶寒,这下忽然后悔起了自己的积极——她不小心鼓励了凯瑟琳夫人。
“谢谢你,亲爱的。”达西冲她点了点头,眉目间神色温和。
安妮看见凯瑟琳夫人突然放光的眼睛,心中大叫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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