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彻底回暖,樱花开的正盛的时候,言商怀孕已经将近八个月。
孕后期要更辛苦一些,严越几乎包揽了所有。
给她洗头发,擦头发,准备饮食。甚至有一晚半夜三更去城东买一碗面。
去的时候,面店老板自然已经休息了,被严越的敲门声吵醒,披着衣服从窗户里面探出头来。
严越也从这窗户塞进去了一大把的钞票,最后才算是如愿以偿的替言商买到了一碗面。
可开了那么久的车,买了一碗面回来。回到卧室的时候才发现说想吃面的人已经睡着了。严越也没忍心叫醒她。
言商第二天都不知道,严越大半夜的开了车去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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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三次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言商发觉严越正靠在床头看着自己。脸上带着些倦意。
掀开被子上床,在被他揽入怀里的时候,言商还是忍不住提醒:“要不我去隔壁卧室睡吧,这样干扰你休息。”
孕后期,频繁的上厕所。她现在晚上两三次的洗手间,而严越是个浅眠的人,只要她起身,他也会跟着醒来。
如果他们睡觉离的远一些还好,言商可以尽量放轻起身的动作,可是偏偏严越就爱搂着她睡。
有时候第二天起来,他的胳膊也被压麻了,又怕压着言商,晚上基本不动,第二天起来身体僵硬。可严越依然乐此不疲。
听到言商的提议,他把人往怀里搂了搂,霸道的拒绝道:“不要,哪里也不要去。”
这话说的有些任性,又带着几份没睡醒的沙哑慵懒。此时缩在他的怀里,还有他身上清冽的气息缠绕在言商的身边。竟然莫名的生出一些心安来,言商又向他身边靠了靠。
她微微抬头,看他闭上眼睛时的安静模样。
“要想去医院,就去。”闭着眼睛看似睡觉的男人突然一句。
言商的身体有些僵硬。
“孩子生下来,我准备了一份礼物给你,你应该会喜欢。”他又说了一句。
“什么礼物?”言商下意识的问。
严越沉默着,沉默到言商以为他睡着了。原以为等不来回答,可是半晌之后,他却又一句:“你会喜欢的礼物。”
答和没答也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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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两个月的休假结束,严越又投入到工作之中。
一周的时间,他也只有那么一两天会去公司,其它的时间,都让人把文件送到了公寓。
他开启了公寓办公的模式,说是不放心言商一个人在家。
言商失笑:“还没到八个月,离生产期还远着呢。”
可严越就是不放心,哪怕公寓里还有阿姨。他还是把文件带回来处理,因为在公寓可以时时刻刻看到言商。
即使他在一旁处理文件,就看言商只是安静的坐在沙发的另一端看电视或翻书,都会让他觉得格外的满足。
这天,公司有个会议,严越不得不出席。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不情愿,看言商躺在床上,半睁着眼睛看他,心里更加不乐意去公司。
“快去吧,也就一天的功夫。再说你这老板这么干,公司的人还吃不吃饭了?”言商几句话,严越就去了公司。
当然,去之前还不忘占个言商的小便宜,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像是偷吃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如果,时间定格在这一刻也好。
可是我们哪能决定这时间怎样流转?
得到的,失去的,拥有的,抑或是逝去的,都终究像是一幅幅快速播放的图画。
严越一个早上就结束了会议。
回到公寓的时候言商却并不在,保姆在打扫房间,擦着桌子。
“言商去哪儿了?”严越环顾四周,发现言商真的不在便问了一句。
保姆想了半天,才想起言商临走前的一句话。
“太太说,她去趟医院。”
得到这个答案,严越不置可否,只是端起了桌上的水杯。温吞吞的一杯水下去,却没有让他的心静下来。
在那里坐了半天,也盯着桌子上的水杯看了半天。
严越还是起身走到玄关处抓起了放在那边桌上的车钥匙出了门,不是言商去医院看许晋柏让他不高兴,他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有着八个月身孕去。
保姆还没有来得及说一句,言商也刚走没多久。
不需要向手下询问,严越都清楚的知道许晋柏在哪个病房。
给他治疗的医生每一次诊断之后,都会向他汇报许晋柏的情况。严越所知道的就是许晋柏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依然沉睡着。
vip特护病房,即使是中午,走廊里的人都非常少,甚至是格外的安静。安静到皮鞋踩在地上,都会传来回声。严越向走廊最里面的那间病房走去,那边有个座椅。
他既不放心言商,又怕自己打扰了她,会让她不高兴。
打算着,就坐在那里等她。
病房的门是半掩着的,里面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了出来。
言商的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严越只要一听,就能够从她的语调里辨别出她的喜怒来。
可现在,他听到的只是痛苦,只是凄然。
——“我忘记了你,哪怕我每天都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忘记,我一遍又一遍的写着你的名字。”
——“我想,如果你知道,如果你知道我遭受的一切,一定会来救我。你一定会来的是吗?”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哽咽。一点点的向自己信任依赖的人,说着她曾经经受过的伤害,而给予她这伤害的,正是现在站在病房门外的人。
——“我害怕,我害怕那里的一切。我害怕哪一天早上,他又会来我的房间,拿着那些药,一点点的叫我忘记。我过去是那样害怕他、憎恶他······”
严越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他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又无奈的松开。慢慢的,他觉得浑身都失去了力气,手撑住了墙壁上的扶手,才让自己站住。
原本眼神中的神采,一下子全部消失殆尽。一个转身的动作,他都完成的那样艰难。
转身,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其实他的身体都在轻微的颤抖。
走廊里,走过来一个护士,有些奇怪的看着站在病房门口的男人。
“先生,你哪里······”话还没有说完,看到男人眼神里的阴寒,这话就卡在了嗓子里。
严越走远了,只留给护士一个高大但却孤寂异常的背影。
可惜的是,他并没有听完言商的话。
可惜的是,他涌现而来的愧疚,终究掩盖了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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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清楚越哥在哪里······”
挂断电话,言商有些无力的瘫坐在床边。
连浅白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心里毫无征兆的慌乱。
那天,她从医院回来,发现严越并没有在公寓,她又去书房看了,书房的门紧紧锁着,很明显,他并没有在。
言商有些失魂落魄的来到楼下,却听保姆说,严越问她去了哪里,就拿着车钥匙出门了。
她以为他是工作上的事情没有忙完,晚一些应该会回来。
言商吃过晚饭,一直坐在客厅里等。她等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沙发里。严越一夜没有回来。
言商就这样等了两天,拨出严越的号码,显示无法接通。
她换了公寓里的座机打,用外面公用电话亭打。可是都显示无法接通。
现在,连浅白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浅白的语气,不像是在故意骗她。
严越,就这么突然的消失了,毫无征兆。让言商措手不及。
公司他没有再去,公寓也再没有回来过。
这时候才发现,她对严越的了解少的可怜。
“先生肯定有事情忙,过几天就回来了。”看言商心不在焉的坐在阳台那里,保姆开口安慰。
“先吃一点东西,这时候得格外的注意你的身体,孩子重要。”
孩子,对,孩子。
严越那样在乎这个孩子,又怎么会不声不响的不见。他那样在乎这个孩子,可现在却又突然的消失了。
这不是严越,这不是他一向霸道的作风。
可是,她还是出乎预料的慌乱。
浅白来电话了,说他也联系不到。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联系不到他?你现在在哪里?”
浅白的话有些出乎言商的预料,沉默半晌,他只是低声应答:“······我也无能为力,越哥当初要我离开云市,我就不会再回去。他不想让别人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别人自然不会插手······”
他越说,言商越绝望。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明明都好好的,为什么又突然会出现这样的事?
他不是还在计划着婚礼吗?他不是还在等着孩子的出生。
可是,突然之间人就不见了。直觉告诉言商,严越是不想见到她。
因为浅白的反应实在太过平常,如果严越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他的反应不会这么平常。
想到这里,她心里反而没有那么的焦灼。
浅白的最后一句话是:“言小姐,越哥是真的在意你,你不知道他为你做了多少的改变。当初催眠,让你忘记一切。你很痛苦没错,可我也看到他抱着被药物折磨的你,那痛苦不堪的神色。他为了你,成立激越企业。我知道他不喜欢那样商场尔虞我诈的生活,一个随心所欲二十几年的人,被圈在四四方方的办公室里。他不喜欢,甚至说是厌恶。你只说他是为自己洗白,可是却不知道,他想要有一个稍微干净一点的身份,好和你站在一起。”浅白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你是警察,和我们从来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所以暗夜没了,严家只剩下越哥一个人。就连曾经暗搓搓的喜欢过你的东子,也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了。
没错,我们从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越哥还是那个虽然不知温情为何物,但依然好好生活的暗夜二少。你可以否定一切,却不能否定他对你的感情。感情是不分贵贱的不是吗?”
言商静静的听他说完,她手里的手机慢慢的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不是不知道,严越是爱她的。
她不是没有纠结和挣扎。
只是,一直没有让自己,直面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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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浅白那里知道了胖子的联系方式。
这是言商所能知道的,和严越有关的最后一个人了。
她宁愿严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说清楚所有的事情,可是接受不了,他突然就消失不见。他是严越,就算是恶劣到极点,就算是喜欢无休止的欺负她。
可是,他不能就这么没担当的突然消失掉。
见到胖子的时候,是在第二天中午。他和言商并不熟识,只有几面之缘。可一直待在严越的身边,他却知道言商和严越之间所有的事。
胖子见到言商,还是有些诧异和局促。一时之间不知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
“言······言小姐找我什么事?”胖子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让一直以来已经说成习惯的脏话冒出来。
何况他紧张啊,哪个歹徒见了警察会不紧张?哪怕言商只是曾经的警察,可胖子还是紧张。
“严越,他······和你有联系吗?”
胖子脸上浮现出诧异,脑子反应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没的没的,越哥现在好好的经营着公司,我也就是随便混日子。不过绝对再没干之前那些勾当。”他又想了一会儿,补充一句:“金盆洗手了,对,就是金盆洗手。”
显然的,他误解了言商的意思。
“我是说,你最近几天有见过他吗?”言商问。
胖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可是他心思简单,也没有想那么多。摇完头,只是又专注的坐在那里。
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眼言商,有些忍不住的开口:“你就不能和二爷好好过日子吗?这孩子都快出生了,还在折腾。我觉得二爷被你折腾的也够累。”胖子好半晌,才从言商的话里听出来事态的不对。
他以为是言商又在和严越闹,他们这纠缠和闹腾,虽然都习以为常了。可胖子还是替严越打抱不平。“二爷诚心和你过日子,可你千方百计却想着怎么送他进监狱。你联合警察毁了他的所有,二爷不是也没要你的命吗?真不知道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狠的心?”
他的语气近乎呵斥,言商只是平静的听着,没有说任何一句话。
一直以来,严越和她之间的事,是没有人敢说些什么的。现在,难得的,她听到了这些或许一直压在严越身边的人心里的话。
胖子稳了稳心绪,才又开口:“二爷不是好人,在暗夜培养下长大的人,还能有好人吗?可他也不是坏人。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