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可是因为哭泣,怀里的人还是不断地哽咽发抖。
她的手太过用力,抓皱了严越的衣服,紧紧的抓住他,不让他起身离开。只要感觉到他有离开的意思,她便抓的更紧了。
严越扣着她的肩膀,将人推远了一些。他低头看去,哭的满脸泪痕的人,额头上还有没有散尽的薄汗。
动作温柔的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才低声开口:“是不是饿了?”
言商点点头,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睫毛上沾着泪珠,更显得表情悲戚。她不爱哭,更别说这样失控的哭泣。可是今天,就就这样在严越的怀里崩溃大哭。
直到现在,她依然觉得好难受。感受这他的身体传达给自己的温度,言商才敢相信,刚才的只不过是个梦境。
可是,那个梦境太过真实。
她此刻,心还是紧紧的揪在一起,连呼吸都感觉疼痛。
“我去找些吃的。”严越正欲站起来,胳膊却又被言商抓住。
她坐在床边,可怜无助,就那样死死的抓住他。严越的心,在抽痛。
既然喊的是许晋柏的名字,又何苦这样来对待他呢?又何苦眼神里面全是依赖?
心里的苦涩,在不断的蔓延,严越伸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一点点将她掰开。
“这样,还叫我怎么……”这样,还叫他怎么放弃,他好不容易下的决心。一不留神就会动摇。
他怕自己下一刻又会变成恶魔,不顾一切的,不顾她的意愿的将她栓在自己的身边。
他觉得浑身都有些冰冷,却是尽量放软了语气,强迫着自己走出去,为了言商走出去。他难得的,此生唯一的一次学会放弃。
“我去给你弄吃的,就一会儿,你先在这里等我好吗?”
言商摇了摇头。
最后,她跟着严越一起去了楼下,就等在厨房门口,看严越将下午的饭餐又热了一遍。
严越回过头,就看到她有些失神的站在那里,脸色有些苍白。她的身体依然瘦弱,所以衬的只有肚子十分突出。
他先一步出来,牵起言商,把她拉到了餐桌旁坐下来,才又去厨房端出了热好的饭菜。
就坐在一旁,看她细嚼慢咽的吃着饭,言商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她的心不在焉,全部落进了严越的眼睛。环着臂坐言商的旁边,看着她出神的吃饭,突然一句:“许晋柏,是怎样一个人?”
声音有些漂浮,这话一出来,不光言商,连严越自己都惊了一下。
他看着喝汤的言商,动作突然僵住,甚至连全身都降住,坐在那里没有任何的反应。
严越的话就是晴天霹雳,让言商大脑里面一片空白。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许晋柏?
和刚才她的噩梦联系在一起,言商的脸变的更加苍白,连指尖都变的冰冷。她觉得自己快要拿不住手里的勺子。
“商商,你现在相信我吗?”他又问。
既然已经问出口,就没有打算结束之前的那一问。他很好奇,那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会让言商念念不忘。
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他再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要知道而已。
言商没有搭话,她不知该怎样回应严越的这句“你相信我吗?”
她相信吗?
可是,哪怕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这段时间以来他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戾气,在听到他说起许晋柏名字,言商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心里颤抖。
“我相信,为了孩子,你都不会再做什么事的。”好半晌,她才回应了一句。
严越勾了勾唇,看来言商并不笨,这时候还知道拿孩子出来。以前会无所顾忌,可现在为了孩子,严越确实不想再和血腥扯上什么关系。
他开口,像是讲述着一个深埋于心底的故事“遇见你的第二次,是在扬市的一条街道,我不受控制的一直跟着你,就站在路的对面,看你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你脸上挂着那种笑,像是要把一切都融化的笑意。
很奇怪,明明只是第二次见面,看到那一幕,我却尝到了什么是嫉妒。”
“后来我想,为什么就是放不下你,其实你很普通。比你漂亮的有,比你温顺的也有。比你聪明的,懂得怎么去爱别人的也有。可是,就是不由自主的一心都扑在你的身上。
见到你,心里就有一个声音在叫嚣:得到你,得到这个女人。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看着一个沉静到近乎了冷漠的女人,会在另一个人面前放下所有的戒备。这是怎样的信任,而这种信任让人想去拥有。
他,许晋柏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怎样的人,会让你放下所有的戒备,以那样轻松的姿态,待在他的身边?”
他淡淡的叙述着,言商低着头,听着他的话,却说不出一句来。
半晌,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听他继续道:“后来,我让人去调查,去查许晋柏。他只是一个警察,甚至是一个把工作放在首位的人,说的直白一点,在他所谓的正义的工作面前,你根本就不值一提。可是,就这样,你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是吗?”
他嘴角带了些笑意,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看着言商愣在那里,“吃饭,吃完早点休息。”
他没指望从言商这里得到一个回答,就算她说出来,那也只是句句剜心。
究竟在感情里,一个人已经卑微到什么程度,才会开口询问自己的妻子,爱着的另一个男人。
他从来不是善类,曾经对许晋柏存了不止一次的杀意。可是此刻,却只是没有存任何心思的问出口。
言商不知道,自己梦里面喊出许晋柏的名字,会被严越以那种方式听到,她只是诧异于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许晋柏。
看着他站起身,准备离开。言商低声开口:“他……他很好。在他的心里,信仰高于一切。”他承担着身上的那份责任,那份沉甸甸的,会将人压垮的责任。
或许,言商真的在许晋柏心里永远没有那份责任重要,可是许晋柏就是光。他守护着大多数人的光亮。
是光,不止是言商一个人的光。
他是老师,是标杆,是言商一直仰望着的存在。
在她还不懂感情是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就那个不善言辞的人,记进了心里。
这是比喜欢,还要深刻一些的感情,却还没有变成爱时,就已经因为三年前的意外戛然而止。
每当自己承受不下去的时候,每当她在黑暗中不停的挣扎的时候。言商都会想,如果许晋知道,如果许晋柏知道她遭受的一切,他一定会来找她,一定会来救她。最难熬的时候,她就这样熬过来了。
她把他,当成了永远坚实的依靠。许晋柏于她,是恩师、是亲人、是向前的一个目标。
之前,她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没有纠结,没有挣扎。只是顺着一条阳光大道走下去,跟着许晋柏的脚步,稳稳的,一步步的走下去。
可是原来,存在的感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她,也会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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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越很少话了,那晚的谈话之后,他很少对她说话。
甚至很少回到卧室睡觉,言商在半夜醒来的时候,总会看到空着的半张床。
他依然会准备好一日三餐给她,可是很多时候都不会再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他开始刻意的避着她。
昨晚,言商并没有睡着。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感觉到他进来,坐在了床边,最后俯下身,轻轻的靠近她的肚子。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睁眼,只要她“醒来”,毫无疑问的,严越又会出去。言商知道,他想要接触孩子。
可就像是一个矛盾体,他想要接触孩子,却并不想要看到言商。
从床上坐起来,再也睡不着。言商套上了外套,去了楼下。
客厅里一片漆黑。
旁边的书房,虚掩的门里面发出一些光亮。言商挪步过去,抬手敲了敲门。
严越正将电脑里的那份协议书浏览完,还没有来得及关上电脑,门就被敲响。
“我进来了?”门外的人问了一句。他也来不及关上,只是在言商进来的时候,迅速的合上了电脑。
“你在忙吗?”言商在他抬眼的注视中,一步步向前走去,在他的身边站定。面前的人,即使是坐着,可身上的气势却依然没有削减分毫。
心里有了那么多的想法,走到严越身边,言商却结结巴巴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严越的打量中,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他也不搭话,只是盯着她看。看着她的局促,看着她的不知所措。何时,那个冷漠沉静,永远拎得清的女人,也会变的这样犹豫?
心中一动,将人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她的气息,突然就这样近了。馨甜,又带着沐浴露的清香。严越有些贪恋这个味道,似乎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会安定下来。
揽着她的腰身,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她的肚子。严越像个小孩一般的,将头埋进她的脖颈。
这样,似乎还是不能满足他的贪恋。他太需要她了,想把她揉进身体里,来填补内心的不安,他想要她永远都不离开。
内心在不断的撕扯,严越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又突然站起向楼上的卧室走去。
知道会发生什么,言商没有拒绝。只是任由他慢慢的俯下身,滚烫的呼吸都在缠绕。她觉得自己这一刻,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沉浸在他的给与里。
“商商……就让我再自私一回。”他含糊不清的说着,就再自私一回,仅此一回。
为什么,别人可以爱的那么容易,而有些人要爱的那么难?
艰难到,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痛不欲生,撕心裂肺。
他想拥有她,从未有过的迫切。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谁愿意失去?
言商下意识的护着肚子。“别再……”她害怕孩子有事。
或许,严越比她更在意孩子,一旦抓住,有些人便再不愿放手。
拥着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严越都觉得整个人踏实下来了。可是,他做不到那么大度,就让他再自私一回。
严越看着她的睡颜,低声开口:“谁叫你,招惹的人是我呢?”他嘴角染上了笑,邪邪的笑。仿佛他还是那个有些阴寒的青年,这笑就好像是很多年前,在餐厅里他把枪抵上她的脑袋。
那时候,也想说一句:“谁叫你,惹上的人是我呢?”
下辈子,下下辈子。就算是一颗卑贱的草,就算是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就算一生都贫困潦倒,但千万不要再遇见我。千万不要。
商商,记住他的样子,生生的记在脑海里,下辈子,再也不要和他纠缠在一起。
人的本性是改变不了的,怎么办,虽然努力了,但他还是太贪恋,放不开。既然放不开,那就自私一回。
反正他一直自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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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何淮靖问:“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不会选择孤注一掷、不顾一切、众叛亲离的喜欢言商?”
沉睡在他的臂弯的女人,感受着她平稳的气息和带着温暖的身体。他贪恋着每分每秒和言商在一起的日子。好像只要和她在一起。时光变迁,末世流年都变得不再重要。原来真的有一种感受:拥有了一个人之后,便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当时,他只是沉默。
站立在落地窗前,他一杯又一杯的灌下了烈酒,酒太烈了,喉咙有着火一般的灼热。可是怎么也暖不了他浑身的寒冷。
后来,他没有回答。
可是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我依然会去喜欢她。哪怕我的喜欢造就了她满心的伤,哪怕一颗心给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会被伤的面目全非。可我依然会爱她,不怪她对我从始至终的心狠,怪只怪我的弥补抹不平带给她的伤痕······”
怪只怪,他们从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任他再努力,却也到不了她的面前。
他终究出发的太晚,即使向着她的方向努力而去,到了终点才发现这是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而现在……
感受他渐渐平稳的呼吸后,言商轻轻的睁开眼,近在咫尺的男性脸庞,他睡着的时候眉头依然蹙起,好像有抹不去的烦忧。
她刚才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他搂在了这里。
她很挣扎,灵魂都被撕扯着的绝望,没有人可以诉说,也没有人可以聆听。有时候,她很想什么都不想,或者自己不是自己。又或者,有两个自己,一个去做本来的言商,一个留在严越的身边,是严越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言商走不出去了,把自己牢牢的困住。
什么是责任?
她是警察,她的责任就应该是将恶人绳之以法。
可她也是妻子,是母亲。对孩子有身为母亲的责任。她是妻子,又有着家庭的责任。
可是,她的丈夫,双手沾满了鲜血。她的丈夫,轻易的伤害过别人的性命。有些,是她亲眼目睹。
有时候,她总会这样想,她不是圣母,做不了所有人的英雄。她也会懦弱、软弱,对抗不了强大的严越。
她只能这样想。
言商微微挪动,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手不由自主的抚了上去。刚刚碰到,男人就转醒,睁开鹰隼一般的眼睛,目光锐利的打量着她,让她整个人一颤。
他其实一直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伸手抓住了言商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将它慢慢的拉到唇边,她的指甲还是有些冰凉,天生的寒冷体质。
恰好,他的呼吸还带着些滚烫,手被拉近了,灼热的气息让她觉得整个人都被烫到。看着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一点点的、一寸一寸的抚摸,这样的景象太过暧昧。暧昧到言商无所适从。
“睡不着?”他声音清冷的问出口,带着一些凉意和压迫的气息。
“睡不着,那我们就来谈些事情。”严越自顾自的说,撑了撑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充斥着凉意的蚕丝被滑落到他腰际,由于手撑着脑袋,显示出的精瘦肌肉显示着男性的力量。
言商下意识的偏过头,别开视线。可是她这个动作都没有完成,下巴就被充满力量的手扣住。他有些用力,言商下巴生疼。
看着面前男人黑沉的眸子,言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为何他又是这一种神情。只是短短几个小时的功夫,他又恢复了以往的冰冷狠厉。
她喉咙吞动,带着疑惑看着他离的有些远了的脸。
“严越,你······”
“我们来谈个条件?”他出口打断了言商正欲说出的话。“放心,这条件你吃不了亏。”严越勾唇笑了笑,可是这笑却让言商内心更加冰冷。
谈个条件?
严越放开了她,看她有些艰难的坐起来,眸色不自然的暗了暗,可随即又将眼里的不忍收了起来。
他说:“我想要和你结婚。”
“我们已经领证了。”言商默了默,开口道。
“不,是一场婚礼。我想给你一场婚礼,在所有人见证下完成结婚仪式,你的亲朋好友,我的生意伙伴和兄弟,甚至是全国的人都知道的婚礼。”他叙述完,看着言商突然沉默下来。她有顾虑,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婚姻。这一点,严越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才说是条件。
既然是有条件的,那他手里自然有筹码。
“云市的医疗条件,甚至是说国内的医疗条件都是十分有限的,尤其应对植物人这一块儿,大多数都是疗养式的治疗。说的通俗一点,就是放弃治疗。”他说着,又看着言商的眼睛。看她因为自己说起植物人,就缩起的眸子,严越的心狠命的一沉。
可是,他并没有停下自己要说的事:“但是,我认识不少的专家,其中恰好有擅长这方面的人才。植物人在他的手上,有百分之四十的康复率。”
言商已经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听着严越不带丝毫感情的话,慢慢的沉静下来,却又觉得自己一点点的坠入深渊。
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接来医生治疗许晋柏,你同意和我完成婚礼,昭告天下,你是我严越的妻子······”
言商脸上的疑惑又浮现出来,她有些不懂严越的意思,凭借着他的性格,怎么会出手救许晋柏?
严越身体微微向后靠了靠,他想点燃一支烟来缓解内心的烦躁,可目光扫到她隆起的小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将香烟扔到一边。
“当然,世上也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不光要和我举行婚礼,你还得签订一份协议。声明,以后如果我们分开,自动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言商这一次,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让自己和他举行婚礼,又让她放弃孩子的抚养权?
“我们······会分开吗?”好半晌,她低声问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