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很直白,也有点伤人。
言商一直所受的教导就是:别说废话,也别用语言去攻击别人。
这是言母的几字真言,她就是受够了丈夫的一大堆道理,才更加信奉这一点。
言商一直觉得她妈妈说的很对,用语言攻击别人,几句话下来显得刻薄,更有甚者把握不好尺度,就显得像泼妇骂街。
可是这一刻,听着严越这句话,她才意识到,原来不骂街的言语也可以像是利刃,直捅别人的心。
这比他动手扇自己一巴掌还要疼。
可无奈的是,听着他这样的话,她想不出来一句反驳的。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毒舌吗?可好像不是,他说的仅仅是他自己的心里话。
他辱骂了吗?也没有,只是这样的语句,就是会让人的心里产生极大的不适来。
抬步跨进电梯,脚步却显得很沉重。
言商离他远了一些,现在觉得连他身上的气息都带着攻击性,会将她虐的连渣都不剩。
严越显然是没有体会到,或是没有观察到言商一变再变的脸色。
跟回了公寓,又嘱咐保姆做了一些汤,就在餐桌前盯着言商喝。
她没有像早上那样排斥,将汤喝下了大半碗。
严越这才满意的放过了她,回书房拿了资料,估计是要去公司。
……
……
言商从餐厅出来,就看到保姆提着那个袋子看。
正是早上严越提的那个,里面绿的蓝的一大堆药盒。她走到客厅,问了一句:“什么药?”
保姆又看了一眼说明,才开口:“保胎药。”
言商自己绕到另一段,倒了杯水伸手去接保姆手里的袋子。
严越带回来的,肯定就是给她带的。言商也知道自己身体是个什么样的情况,既然决定留下孩子,那她也不会让自己的身体太差。
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保姆却躲了躲,将袋子拿远了一些。
“先生说,这药先不要吃。现在最好是食补,虽然是保胎药,但能不吃还是不要吃。养好身体比吃什么药都强。”
保姆是过来人,这话说的自然在理。言商收回了手,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又转身去了楼上。
她除了吐,还格外的嗜睡。
*************
严越和何淮靖,还很少打照面。
只是这一次,严越刚进办公室,就迎来了这位不速之客。
在办公室门口,他就听说了何氏集团的总裁等在里面,推开门看着站立在落地窗前的男子,严越向里面走去。
明明他和何淮靖并不熟,可是严越总觉得,这个何淮靖知道很多。
不过这样,一直扎根在云市,恐怕早已经把云市玩熟了的资深商人,严越并没有兴趣多加了解。
只是,还是有些不解他今天来的用意。
严越径直过去,坐进了沙发里,看着站在那里的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来坐在了他的斜对面。
“有何贵干?”他直白的问出口,没有丝毫的客套和掩饰。
这样直白的话,甚至有点没有商场上的圆滑和礼貌。何淮靖淡淡笑了笑。
“我来拿一点东西。”他不等严越客套,当然也是等不来的。就自己动手,倒了一杯茶水。
边喝边环顾着四周,这办公室空挡的可以,除了一张办公桌椅和几盆看起来就摆的很敷衍的绿萝,再什么都没有。
立即,何淮靖下了一个判断:“你好像不太喜欢待在这里?”
“哦?”
何淮靖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又复打量着办公室里的一切,带着些兴味的开口:“这里,就像是个帐篷,临时落脚的地方。”
“呵,你想多了。”直起身来目光直直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他面容儒雅,长相俊美。一看就是混迹商场久了的狐狸,可是又不是混迹久了的圆滑,而是周身都是让人摸不透的气息。
可是,严越没兴趣和他在这里玩语言游戏。
“你要拿什么东西?”他直奔主题。
看对方似乎不想和自己有过多的交流,何淮靖也再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提醒道:“几个月前,你找我帮忙,承诺的那几个项目现在还作数吗?”
几个月前?
就是东子挟持了言商,后来警察找上门问起皮箱里的美元。那时候何淮靖确实帮了他一把。
严越想了起来,这是何淮靖一直没有提醒,他也早就抛之脑后。
“自然作数,现在我让助理拟定合同。”
严越没有丝毫的拖延,电话都已经打出去。
看着严越这样的爽快,何淮靖的神色变了变。他等在那里,直到助理带着打印的合同进来,双方签了字。
他拿着合同正要走,严越却也不是傻子,甚至敏锐的过分。
“今天,你就是为合同跑一趟?”
转让的几个项目虽然多,可也就是几百万。不管是对激越还是何氏,都实在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
可是堂堂何氏集团的大当家居然亲自跑一趟。
严越可以肯定,他还有别的目的。
被这么一问,临出门的何淮靖又停了下来。他十分淡定的开口:“不光为了合同,就是想看看激越企业的严总,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好奇罢了。”
这回答,有些出乎严越的预料,但他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倒是一旁的助理,眼神颇有些怪异的瞅了好几眼不远处那个体面的何淮靖。
“好奇不是坏事,但希望你不要事事都好奇。我这人做事没有章法的,万一哪天伤到你就不好了。”严越的语气,已然泛着些冷意。
何淮靖像是没察觉般的,微微点头向他致意,然后拿着合同扬长而去。
只是一下楼,脸色就慢慢的严肃起来。连等在车里的助理,都有些不明所以的盯着他看。
“看来,这世上还真有人,用情至深?”何淮靖一句,助理瞪大了眼睛。
“一头狼有一天遇见了一只鹿,狼很喜欢鹿所以慢慢的也让自己变成了鹿。你说这事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开口问助理。
助理一头雾水,什么狼鹿的,他有些听不大懂,只是问了一句:“这狼还能变成鹿?不能吧?”
何淮靖扯了扯嘴角:“是,不能。狼想变成鹿就是自寻死路,走吧,去光明街。”
自寻死路的事情,他不会做。这世界只有弱肉强食,所以有些人认命也得认,不认命……那也得认。
这世界只有弱肉强食,所以有些人认命也得认,不认命……那也得认。
……
……
赵宁从托儿所接回孩子,刚到小区门口。
却没想到何淮靖会等在那里,或者说是他的那辆自以为很低调,实则张扬的不像话的车停在路边。
最近,他似乎总喜欢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赵宁知道自己绕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抱着孩子从车边走过去。
可她路过车子,还没有走几步远,身后的车门就已经打开。
下来的,是他的助理。
“我家先生请您上车。”助理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说着最客气的话,但却做着最霸道的事,这行为做派和车里的男人如出一辙。赵宁没理,继续往前走。她就不相信自己抱着孩子,还能被他生拦下来?
助理的确是不敢生拦,看赵宁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一时间没了主意,回头去看车里人的指示。
何淮靖坐的笔直,目光有些玩味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就这样她也能和他犟上一犟,不觉有些好笑。他推开车门,向着赵宁走去。
脸上挂着的,还是那样的神色。
赵宁熟悉不过,却又想一把撕烂他脸上的这种,有着十足伪装的神色。
看何淮靖过来,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些,连抱着孩子的手,都收紧了几分。浑身上下都是对他的戒备。
“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赵宁果断拒绝。
和何淮靖再扯上关系,她都觉得浑身的寒毛都一根根的竖起。相比于赵宁的紧张和警惕,怀里两岁多的孩子却显得极为镇定,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何淮靖。
何淮靖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准备去逗逗孩子,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孩子的脸,赵宁立马后退了一步,离他更远一些了。
何淮靖的手,有些尴尬的悬在半空中,眸色变了变,他收回了手。
再看向赵宁,还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
“你和我没什么好谈的,但我和你有。”
他说完这句,也不等赵宁再有反驳的余地,就又开口:“上车,或者去你家?你自己选。现在你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弟弟,应该在家吧?”
他浅笑,说着最平静的话,却是紧紧的抓住了赵宁的命脉。
威胁,是他惯用的伎俩,并且是屡试不爽。就算赵宁气的牙都痒,可是除了妥协,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她跟着他想车走去,看他坐进后座,赵宁立马向副驾驶座走去。
可是,显然助理的反应快到离谱。他迅速上车,看赵宁过来立马就锁上了车门。
何淮靖看着车外站着的人,看着她脸色逐渐变的难看。侧了侧身,从里面推开了车门。
赵宁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扯,更不想和他离的那么近,坐在同一个空间里。可是,她却也永远的斗不过他。
更何况,在孩子的面前,何淮靖吃准了她不会过度的胡闹。
她挪了几步,坐进了后座。
一上车,何淮靖就伸出手来,接过了她怀里的孩子。
多多认生,可是却不怕何淮靖。见他一伸手,两只小胳膊立马就伸了出去。
看着孩子和何淮靖如此亲近,赵宁说不出的焦虑难受。
可是,她又不能死死的抱住孩子,不让何淮靖从她的怀里抱走。
一路上,她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出神。而就在她的身边,坐着的是她孩子的父亲。可是他们的关系,却是如此的尴尬。
她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注意到何淮靖究竟要带她去哪里。
她回过神来,无意中看到路边的一块巨石上“碧海湾”几个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碧海湾,位于云市东南方向的山林,也是何淮靖当年花大价钱买下来的。他在这里建造了一栋别墅,后来赵宁听他说起过建造别墅的时候,他只有二十二岁。
初入商场,创立建筑公司,他赚的第一桶金就被他用来建造别墅。
她也曾随着何淮靖在这里居住了两年,那最为屈辱的两年。可是现在,他居然又带着她回了这里。
在离别墅大门还有500米的拐角处,就立着一个“私人住宅,闲人免进”的警示牌。
是何淮靖将名不见经传的云市打造成了享誉国际的大都会,但也因为他,这座城市腐烂奢靡,失去了原本的颜色。
轿车还在蜿蜒地向上开着,慢慢的,白色建筑物的轮廓逐渐清晰,眼前的大宅傲然的睥笑着将奢靡尽收眼底,眼前的青山绿水是唯一的安恬。
何淮靖,他享受着创造繁华的成就感,却惟独自己的住所,是一片世外桃源。
可这样的世外桃源,依然让赵宁胆战心惊,或者更多的是难以控制的悲愤。就好像是伤口好不容易结痂,可现在却又被生生的撕开。
而撕开她伤口的人,正一脸平静的看着她的反应。
赵宁看着车窗外不断闪过的树影,手紧紧的抓着衣摆。她怕自己控住不住会给身旁的男人一巴掌,可她却也清楚的知道,她不能。
何淮靖只是盯着怀里的孩子看,他不喜欢小孩,可是当抱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却又是另外一种感受。
有些说不出来。
性格让他对别人没有过多的亲昵,对自己的孩子也是。可是就这么看着,居然也生出极大的满足感来。
赵宁偏头,就看到了他那一副专注的样子。比疑惑更早到来的是讽刺,对何淮靖极大的讽刺。
因为在车里,她把话一直压着,压到了他们抵达公寓。
三年多的时间没有来,公寓里却还是老样子,甚至连那个保姆都还在。
一进客厅,她就从他的怀里抱过了多多,知道孩子怕生,她低声安慰了几句,就把他交给了那个保姆。
她再也没有往里面挪动半步,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何淮靖将大衣脱下,扔在了沙发里。
“孩子愿意生,那你就生。但是生下来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你要是愿意养,那就生。”她的声音传过来,让何淮靖倒水的动作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