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脸,白诺晴的自尊就是被按在地上碾碎。
何况,打自己的,还是之前相谈甚欢的人。
沉静漂亮,斯文柔和的女人打人,被打的人,自尊心伤的更深。
白诺晴一下子红了眼眶,言商冷眼瞧着这一切,她又逼近了几步。白诺晴下意识的捂着脸后退。
“白小姐,有些抱歉。我不该打你,但是实在是忍不住。”她冰冷的话,一句句吐出来。
“我诚心待你,也真心喜欢你这个姑娘,但是你这样来这种地方,见我的老公,好像不太好吧?”
“你……你误会了。”白诺晴捂着脸,退到不能再退。
她因为言商这话早已经涨红了脸。
言商突然笑出声,“误会?你和严越没在一起?还是你今天来不是见他的?”
明明是笑着的模样,可这笑里却只有心碎,让人看了心里格外的难过。白诺晴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明明自己和他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无意中伤害了这个和自己在咖啡店说了那么多的女人。
“抱歉。”她冷静的一声。
言商将脸转向了一边,不再看她。“不用,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不论是我面前,还是严越面前。记住,永远不要出现!”
白诺晴抬头看了眼高耸入云的建筑,又看了眼言商。
她转身离开。
言商看见了她依然戴在手腕处的那只手表,这次清清楚楚的想起来了,果然就是那只。她曾经见过的。
她的心里翻江倒海,又酸涩不已。眼眶一点点的变红,几乎抑制不住的就要哽咽出声。
可是,又倔强的抬起手,咬着自己的手将这哽咽,生生压制下去。
白诺晴坐车离去,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言商刚转身,看到站在迷迭门口的浅白。她不知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眼神打量着她。
言商站直了身体,甚至是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刚才脸上的脆弱又全数隐藏。
抬步向他走过去。
“严越在哪里?”
“楼上。”
她越过他,往里面走去,今天看来是清场了,只有一个人沉默着在擦着酒杯。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你放走了白诺晴。”
浅白突然开口,在这安静的地方,声音显得格外空旷。
言商的身形一顿,停在那里。
“我没看到她,是你想办法让她走了是吗?”他又问。
“我去见严越,他在几楼?”
言商没回答他的问题。
浅白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几大步走到了她的前面,到了电梯口等了下来。直到言商跟上去。
……
严越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在等着白诺晴来找他。
包厢的门被推开了,他慢悠悠的回头去看。
出现的,却是言商。
他的眼神中满是意外,拿着杯子的手忘记了动作。
言商走到了他的面前,身形笔直的站着。她带着些笑意开口:“我刚才赶跑了你的一个小情人。”
严越的目光瞥向了站在门口的浅白,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瞬间,严越就明白过来。
“怎么办,现在人已经被我赶跑了,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又说,这次却是笑不出来了。
严越身体前倾,他手臂支撑着膝盖,整个人低着头。突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言商就那么看着他,她知道他懂了。她做不了装傻充愣,在严越面前那就像跳梁小丑一样。
长久的沉默,严越捏着早已经喝空的杯子,他还是低着头,没往她身上看一眼。
“为什么赶走她?”
“……”
“你知道她是谁,对吗?”
“……”
她站在那里,身体有些僵直,两只手下意识的蜷缩在毛衣袖子里,连眼帘都低垂着。
“你知道她是谁对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是,知道。”
知道,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会说出这样一番简短的话来。目光直视着严越,她看他捏着杯子的那只手骨节泛白。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
听到她的回答,严越直起了身,他的目光看向她,像是一把利刃。这种目光就要将她千刀万剐。
“如果我不来,你会怎样对待她,是杀了她吗?如果我不来,那个女孩是不是就死定了,还是会生不如死?”所以她来了,不知道的情况下,可能也会有无数的人丧命。可是,她知道了那是她的同伴,自己和她走过一样的路。
言商不可能做到置之不理。
严越手中的酒杯,已经成为碎片。他低笑出声:“噢,原来你还是个圣人,救苦救难的菩萨!”
“但言商,你没发现自己太得寸进尺了吗?你没发现,是你们太得寸进尺了吗?!同样的手段用两次,派两个相似的人……让人恶心至极!”
如果不是因为白诺晴长的和言商有几分相似,他根本不会注意到。
见到白诺晴的第二次,他就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却一直没有揭穿。因为他想看一下,这些人,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原本,他没打算出手的。让小白鼠自己玩够了就闪退。可是,出乎预料的是这白诺晴破坏了他的计划。
严展堂丧命,就像是多年前因为言商让严家人死的只剩两个。
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他朝言商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
手攫住她的下巴强硬的抬起。看着她这张淡然的脸,仔细的看着。可再看都觉得陌生极了。
“我再问你一遍,认真的回答我。为什么要救白诺晴?”
她救人,严越不意外。可救白诺晴不一样。
下巴生疼,言商也那么受着。“我不想看到死亡,她还那么年轻。”
“你说了,她和曾经的我很像。”外貌的相似,最大的相似是身份。
就是这样的年纪,都潜伏在了他的身边。历史就好像重演了一般,白诺晴让言商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她的身份曝光后,严越是怎么对待她的。那个如噩梦一般的夜晚,将所有的历史改写,让她偏离了原有的轨道。
白诺晴要面对的,或许就是她曾经生不如死的经历。
“因为很像,所以我想让她有一个好一点的结局。”让她还有光明的未来。
她说出这句话,眼神中的那抹伤生生的刺痛了面前的男人。
因为那个女孩,像极了曾经的她。
所以,她想要让女孩有一个好的结局。
自己已经这样的,悲剧总不能再次重演。
严越听着她的话,眼里盛满了盛怒,可是一会儿又都散尽。他的眼神里,是痛?亦或是伤?也是难以看清的复杂。
这种眼神,让言商大脑一片空白,呆愣的站在那里。
一个大力,她被推开没有站稳的她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撞上了沙发的扶手。
她撑着扶手,才勉强让自己能够站住。腿脚发木再也迈不开半分,言商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来得及时,救了白诺晴一命的庆幸?还是回想起以前,突然发觉原来她是这样悲哀?
真很难说清。
包厢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严越喝过的酒瓶还在桌上,还有在地上,早已经被他捏碎的酒杯。
他这是生了多大的气?言商知道他为何生气。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胸口发闷发堵。
站直了身体,她缓步走出了包厢。
前台唯一的那名员工还在擦着杯子,照样没有抬头看一眼。
低着头往前走,却在抬头的瞬间看到浅白有些狼狈的浑身湿透站在门口。天果真是下起了雨,而且还是大雨。
浅白呼吸还没有平复下来,刚才出来,严越一眼不发的朝车子走去,他怕出事立即跟上去。可还没走到车前,严越就已经开着车扬长而去。
一回头,也瞧见了走出来的言商。以往冰冷的目光之中带了些厌恶。
可不该是厌恶么?
言商也明白他的这份厌恶,可她全然没有当回事的走近了他。
“你们还会再找白诺晴,对吗?”
浅白没有搭话,只是看着她。还会再找白诺晴吗?这个他之前不确定,可是现在确定了。
要是言商不插手,严越或许还有放手的可能。可言商一插手,所有的事情就会变的不一样。
因为她,总能触发严越最敏感的神经。
“看来,你们确实还会再找她。”等不到回应,言商自己回答了,像是喃喃自语。“不是说好,一切从新开始吗?又怎么能从新开始呢?不过是骗人骗己的胡话罢了。”
雨声有些大,后面的话浅白没有听清。
他看言商好像是没有任何感觉般的走进大雨中。
“都是疯子!”十足十的疯子!
…………
冬天的雨劈头盖脸的砸在身上,言商却好像没有什么感觉一般的,继续往前走着。她没有自虐倾向,甚至一度很爱惜自己的身体。
可是现在,她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或者是说清醒过来。
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多,偶尔一两辆车在她面前停下,又不见她上车,司机跟看疯子一般的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一直停在拐角处的黑色轿车内,开车的人讥诮开口:“这女人不会是疯了吧?您看她也不找地避一避。”
何淮靖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雨中的人还在一步步向前走。
他沉默了好长时间,心里才泛起了那么一点点同情来。“跟上去。”
孙浩的这个“跟”,显然是用力过猛,到言商身边的时候溅起了一大摊水。她也没有偏头去看,车却停了下来。
又是同一个降下车窗的动作,何淮靖提高的声音:“言小姐,上车,我送你一程。”
言商看到又突然出现的他,面上有些疑惑。短短几小时之内,能见到两次。几乎断定,他就是等在这里的。
这次她没有坐副驾驶,只是抬步坐进了车后座,注意到何淮靖皱起的眉头,言商才低头看自己的衣服。衣服湿透了,毛衣还格外的吸附水分,现在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水。
她坐的那块区域,已经蔓延出一小滩的水。
“抱歉,下雨天难免……”言商颇为镇定的开口。
何淮靖没有什么表示,前方开车的助理却猛的回过头,别有深意的打量了她一眼。
下雨天难免?乖乖,她那是故意往雨中淋好吗?还难免。
刚才,助理是彻底觉得这女人脑子有问题。不是刚才赶来抓丈夫的奸吗?接下来又在雨中漫步,他以为她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清楚了。
可现在,又改变的看法。哪个脑子不清楚的女人,还会面上这么平静淡漠,现在说话都还是有条有理。
……
“你似乎很了解我的事?”
言商偏头问何淮靖。
继续道:“那次在医院……”
“言小姐想多了,我并没有多了解你,也没有想着去了解你。”他出口打断了她的话,又停顿下来。
“还有,我没有别的身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商人。今天之所以出手帮你,只是因为同情。”
毕竟,看一个女人淋雨,又是照顾过他儿子的女人,他自然会出手帮助的。
他很聪明,堵掉了言商心中的猜疑和接下来的问题。
言商张张嘴,却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她低着头沉默半晌,又复看向了他。
何淮靖在医院说的那番话,绝对不会是胡言乱语。可他不承认自己的刻意而为,她也不再咄咄逼问。
“何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更没有想要从你这里得到……帮助或是什么。”她说完,看了眼何淮靖,他的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否认识我,或者换句话说,你是否认识严越?如果认识,你是他的友还是敌?”她又问。
问的如此直白,许是没想到言商会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何淮靖垂着眼帘,一会儿又看了眼窗外。
再转过头来,他看着面前被雨水打湿,脸色苍白的女人。“你,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
一句话,他就给出了答案。
言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又在大脑里面搜索着,可是,她很确定之前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并不认识我,三年前,李老局长的办公室我见过你一次。言警官,你这三年的变化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大。”他说着,想起三年前的那一幕。
那天深夜,他去找李老局长,看见言商从老局长的办公室出来。深夜见漂亮的小姑娘,他那时候还嘲讽的笑了笑。
李老局长刚打算进门,就看到不远处站着一脸玩味看着自己的何淮靖,他淡淡的一句:“局里的一个小警察。”
可是三年后,这个小警察又再次出现,还跟在严越的身边。何淮靖自然是摸透了严越的底,顺藤摸瓜,就查到了三年前的剿灭行动。
……
“言小姐,到了。”他开口。
处在震惊中的言商回过神来,看车子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谢谢。”她拉开车门,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进小区。
“知道什么时候心里最五味杂陈吗?”何淮靖突然问开车的助理。助理摇了摇头。
“就是,全世界的人都不知道你是谁,甚至连你自己都有些迷失。但是,有一个人出现,他告诉你,他知道你是谁。”
助理笑了笑,这深奥的玩意儿,他还是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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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觉得商商真难,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