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啊,录这东西。”
推开面前的碗,她站起身来气急败坏。
这也是第一次,她会口不择言的用如此凌厉的词。显然的,言商生了极大的气。
严越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她真生了气。他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她的行为让他有些难堪。
可是,又觉得自己是真的玩的有些过了,才将脸上的不满收了收。拽着她坐下来,当着她的面,将这录音给删了。
“好了,删了。”将手机往她跟前一送。
言商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时间红了眼眶,也不去搭理,只是由他拽着这样坐着。
“已经删了,你还生什么气?!”
严越的好脾气已经到了尽头,他都低下头来讨好了,还想让他怎样。
不就是一段录音,她至于吗?可是言商认真了,录下这样的录音,让她尴尬之余更加觉得他就是在作践她,践踏她的尊严。
“我哪有资格生气?你觉得好玩就行,怎么作践随便你。”
越听她这话,越觉得不对。严越正了神色。“怎么还就作践你了,录个音也叫作践?那你录回来,十个八个录回来。”他把手机往言商的手里一塞。
她一瞬间愣住,看着面前的人,身体没来由的颤抖了一下。
捏着手机没了主意,录音?十个八个录回来?
这几句话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让她浑身发冷。
“我说,你来录,多录几个。准备好了么?”他又拿过手机调出了录音界面。
“我想要言商。我想要言商,我想要……”
最后没说出来,言商就伸手按住了他的唇。她的指尖有些冰凉。
“真的……你不能更无耻了。”她无奈叹气。
严越却把这话当做赞美,向后躺了躺,看她神色恢复过来又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粥。
粥很快便见了底,她确实是饿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看着他这一副精神的样子,看来确实是恢复了。
除了浴室她第一次看到他的那次,后来还有更严重的一次。待药瘾过后,他熟睡着。
言商轻轻的掰开了他握着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已经血肉模糊。究竟是有多难熬,才会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
这男人,这次算是受尽了折磨。
“来这里多久了?”
言商算了算,才道:“四十七天,算上今天四十八天。”
有些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么清楚,严越看了一眼,目光又回到电脑上。“不急,再待几天。”
身体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他突然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只有她和他的生活。
言商“哦”了一句,便再没有多话。
今天的天气格外阴沉,作势要下雨。可温度太低,估计这雨也下不了了。
外面只有呼呼的风声,从早吹到晚。
他似乎又开始忙起自己的工作,一会儿敲键盘一会儿打电话。言商躲进了那间书房,书是原文,有些她看不懂。
坐在书桌后,她打开了那个抽屉。里面一沓照片,却不是桌上的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很漂亮的一个女人,至少她一个女的看了,都觉得惊为天人,照片的背面,有几个字。由于有些年代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她将这沓照片一张张翻下去,其中一张,让她停住了动作。
一家三口的合照,背景她熟悉,正是她曾经去过的山林。
小孩大概就是几个月大,十分可爱,咧着嘴笑着。很难把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孩和现在的严越联系在一起。
她很佩服自己的脑子,现在居然还能想起一句在一本书里看过的话:
现在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曾经也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婴孩。
可她却又想不了太多,因为头昏昏沉沉的。一定程度上,她心里有些慌乱。
可是更多的又是不踏实,许晋柏突然来的电话。还有严越这毫无预兆的信任。
就好像是突然就信任了,信任的带她一个人来了这里。明知道他的状况又多么的糟糕,居然还带她来了。
……
书房里有些冷,她没有多待。
拿了条毯子,又窝到了靠窗的一个很大的躺椅上。从这里看出去,能看到不远处的海湾还有树叶都已经落光了的光秃秃的树,外面一片雾蒙蒙的颓然。
一直维持着一个动作,直到自己的脖子都有些僵硬。
严越工作的时候很投入,专注的在那里敲击着键盘,不大的客厅里只有他敲击键盘的声音。
彼此没有说一句话,竟然也是达到了别样的和谐。
这个地方,躺着确实是格外的舒服。
甚至最后,连晚饭都是在这里吃的。
严越忙完,看着她这一副样子,难得的体恤她生病,饭做好端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看不到外面了。”言商十分遗憾的开口。
天色已经暗下来,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看了一整天,还没有看够?”
她答:“没有。”
严越将东西收拾了,又绕到一边。不知是按了哪个开关。外面的灯亮了,昏黄的光晕,竟也照出了一片小小的地方,也只能看到这一片小地方。
可言商已经满足了,她抱着膝坐在那里,有些着迷的看着窗外。也不知她在看什么?
严越又绕走了,再回来的时候,拿了酒。
“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
言商爽快的答应,又调侃开口:“我可不是之前的一杯倒,说不定你现在都喝不过我。”
这样轻松的语气,让严越诧异过后,又涌现出一些欣喜来。他也跨上了躺椅,在她身边坐下来。
她喝酒,确实不是一般的豪迈。接连就是两杯,第三杯准备往下灌的时候,严越拦住了。她还感冒,这是不要命的喝法。
被拦住,脸上有些不悦,可这不悦已经被绯红取代。
她捂着嘴,起身下去。
“我去洗手间。”
倒也没喝醉,至少走路时正常的。只一会儿人又回来。酒也喝的不是那样急。
浑身没有力气的躺在那里,只一会儿,又自然而然的躺到了严越的怀里。他喝酒的动作一僵,低头看着她。
“喝醉了?”
言商微微闭着眼睛,听到他这话,又复睁开。
“清醒着呢。”
虽然喝了两杯酒,但她是格外的清醒。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放在口袋里的东西,被她紧紧的捏着,严越并没有注意到。
他斜靠在那里,一条腿蜷起,举手投足间都是悠闲。仔细品味着她的这句:“清醒着呢。”
清醒着,能躺到他的怀里?还真是稀罕事。显然的,这件稀罕事也让他心情格外的好。
又倒了一杯酒,慢慢的喝着,又似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言商看着他,人还躺在他的怀里。原来他的身体也是这样的温暖。坚硬的,是肌肉,柔软的是他的肚子。原来躺在他的怀里是这种感觉。
带着淡淡的烟草味,现在更是一股好闻的酒味。还有他身上有些清冽的气息。
她迷迷糊糊的,感冒着,刚才又喝了两杯酒,现在更是晕晕乎乎。浑身软的像液体,而他任由自己那么躺着。
彼此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可这时候,沉默好像都是恰到好处。
躺久了,她动了动。只是刚骗过头,玻璃窗外的景象让她有些惊异。
“下雪了,”
言商看着飘着的鹅毛大雪,瞬间直起了身子。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伸手拽了拽还在悠闲喝酒的严越。“下雪了,严越,你看……”
他抬头看着窗外,鹅毛大雪飘洒而下。由于昏黄的灯光,将那雪花照射的更加梦幻。
严越喝着酒,不知不觉间有些醉了。听着她兴奋的声音,他也缓缓道:“下雪了。”
言商一直生活在扬市,扬市和云市都不下雪。后来虽然去了m国,可也很少下雪。更别说是这样的大雪。
……
可今年,注定是特别的一年。
云市罕见的迎来了几十年难遇的雨加雪,温度骤降。
人们纷纷的回到了家中,街上或许只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感受着暴雪和低温的肆虐。可或许也不只是流浪汉。
一支装备精良的特别行动队,从青州出发一直到了云市。一路的腥风血雨。
到了云市,他们和云市特警交汇碰面,将最后几个逃亡之徒顺利缉拿。警车排成了行,发出肃穆紧张的声响。
方浩从一旁跑过来,看着队列整齐准备收队。揪住面前的一个警察。
“看见许队了吗?”
那警察摇了摇头:“许队谁啊?”
“许晋柏,到青州执行任务的许晋柏……”
那人又摇了摇头,方浩又问了好几个人,都没有人知道许晋柏是谁,或是知道他的下落。
……
……
言商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灯光照射的那一小块地方,地上已经有厚厚的一层。
她说话带着明显的鼻音,却还在说,雪花多么漂亮,多么好看。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闪闪的。
今晚她好像是放下了所有的戒备,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是主动的往他跟前靠。
她说了很多话,多到严越以为她是真的喝多了。可她又是分外的清醒。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以前的事情,说到她是怎样瞒天过海的让所有人以为自己在认真听课。
“……我把漫画书一页页撕下来,夹在课本里。用那种方式看完了好几本漫画。直到初中毕业,老师都没有发现过。”
说这话的时候,她颇有些自得。
“为什么要一页页撕下来?”严越挑眉,有些疑惑的问。
“偷偷看啊,为了方便,这你都不懂……就上次见到的杨姨,记得吗?她是我那时候的任课老师,我就是在她的课上看的。”
严越有些不理解,偷偷看个漫画书,怎么还让她有这么些自得来。
他心不在焉的应承着,许是觉得她说的这些事都太过小孩子气。
言商看他反应平平,有些不满的开口:“这可是我初中做过最大胆的事。”
言母那样高的要求,家里“无用”之书一律没收。而她敢在言母最好朋友的课上看这些书,就是她初中做过最大胆的事。
严越不禁失笑,这也算大胆。他这一笑让言商更加的不乐意。
今晚难得她说了这么多话,愿意和他挤在这躺椅上谈天说地。严越心里高兴还来不及,看她脸色变了变。
他顺势捧了她的场:“那后来还有什么‘大胆’的事么?”
后来更大胆的事是有,最叛逆的可能也就是跟着许晋柏去了云市,不顾言母的反对,偏要和许晋柏在一起。母女之间不冷不热的关系维系了四年。
言商眼神突然暗淡下来,连刚才一点开心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双手环着膝,把头埋在臂弯里好一会儿,又复抬起头。脸上已经是淡淡的表情。
“后来最大胆的事,不就是到你身边做了内线?从此就逃不开了。”她说着。
话语之中只是平静的叙述,没有以往的那般凌厉。
像是已经接受了命运,或者是这种意想不到的际遇。
严越又喝了一口酒,却突然挑起了她的下巴,他迅速的吻上去。带着满是酒的醇香的一个吻,原来接近自己,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
她还是双手环着膝,就任由他这么吻着。
火像是立马会点燃,可是他又没有多余的动作。很单纯的一个吻,无关所有,不是占有也不是强迫,更加不是宣示。只是他想,所以就有了。
好久,他才松开了她。
“你这样的乖乖牌,真不适合做这行。”他淡淡的点评。
这样的一个女人,怎么会经受那些腥风血雨或是枪林弹雨呢?看起来她就不像,除了异于常人的沉静,她看起来就很柔弱。
可就是看起来不像,她才能成功的成为内线。就是这样的矛盾。
“其实……也不一定。”言商对于他的话不置可否。
坐累了,她又靠着他躺了下来,眼睛盯着窗外看。
严越不知喝了几杯酒,却还是在喝。他酒量不错,此刻又想沉溺在这种感觉之中。□□逸,安逸到让人贪恋。
“你为什么不说说你自己呢?”
他从不主动提起自己的事他永远是一个谜。
“说什么?”
严越有些诧异,低头看着她。让他也说说做过最大胆的事?他敢说,但言商能听吗?
他将酒杯放到一边,恢复了清冷的神色:“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奇?”
“我随便问问。”
看着他这反应,言商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