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立即开车,胖子掏出烟,又看了眼浅白,先递给了他。
浅白伸出手挡了挡,摇了摇头。
胖子习以为常,又给自己点燃了。十分不解的开口:“我就想不通,二爷迷这娘们儿什么?”
他这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闭了嘴。可浅白的反应却有些出乎预料,他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的说一句:“越哥的事,我们少管。”
胖子侧头,看着他闭着眼靠在座椅上,神情中都是倦怠。
半晌竟是来了一句:“你觉得,一个人能回得了头吗?”
前几十年在腥风血雨中度过,被染成了十足的黑色,还能回得了头吗?
之前这个问题浅白从来没有想过,他只是跟着严越的步子,一步步的往前走。不管是三年前出国,还是现在回国。
可严展堂的话,又像是晴天霹雳,让他突然脑中一震。
“如果真的想回头,那所处的这个环境,会宽恕吗?”他又问。
胖子手握着方向盘,听他说出这些话来,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浅白何曾会问这些问题,换句话说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至少,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白哥,你这问的我有点迷糊。什么回头不回头的,要是一天净想着这些,那我们也成了那些坐在写字楼里咬文嚼字的人了。”
这话一出,浅白也不由得勾了勾嘴角。确实,他们何需要想这些问题。
胖子看着他的神色,已经猜到了几分。他思忖片刻,又开了口:“白哥,你别笑话我是个老粗,这话糙理不糙。二爷和那女人明显就不是一种人。别说那女人是个警察了,和我们水火不容,就算她是个普通人,二爷也难和她在一起。
不是我说,我们做什么的,谁手上没点血腥。入了这个行,一天想的不就是不论手段的让自己舒坦一些吗?当然,女人也找,玩玩儿而已。可要是真认了真,那就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送。”
他顿了一下,看着浅白。又呵呵笑两声继续道:“不过,二爷和那女人不是同一种人,和我也不是同一种人。和白哥你也不同。一个人想做些什么,也是拦不住的。这暗夜都没了,二爷走的,也不一定就是一条死路。”
他算是说出了掏心窝的话,已经打打杀杀的过了小半生,接下来的日子,谁知道怎么过呢。
“走吧。”浅白只一句。
…
…
回到云市,浅白没有瞒着严越,去了电话告诉了他,自己去找了严展堂。
严越皱着眉头,听他说完。到底是没有说什么,结果他已经料到。严展堂做事,信奉的就是那套做事做绝。
浅白又说起了白诺晴,严越原本在客厅接电话,言商就坐在旁边。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捏着手机上了楼。
那头听着半晌没有回应,又唤了一句“越哥,”
“你刚才说什么?”严越问了一句。
“白诺晴那边一直找人跟着的,这两天见你一直没有去迷迭,她也没有再去。只是那家咖啡店还是常去的。
不过,那天跟着她的时候,发现她的直接联系人是许晋柏。现在怎么处理?”
严越一时有些错愕,可随即嘴角就勾起。许晋柏?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原本他打算交代浅白不用再跟着了,可听到这话,又改变了主意。还真是他不去招惹,这人总会自动送上门来。
找一个和言商那么相似的人,来自己的面前,亏他想的出来。严越心里冷笑,原以为是坚贞不渝的爱情,结果还是可以被利用。
突然之间替言商有些不值,不知道她知道旧情人往自己丈夫跟前送女人,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浅白又唤了一句:“越哥,怎么处理?”
“先跟着,看看再说。”他交代完下了楼。
言商蜷坐在那里,专心致志的玩着手机。刚才浅白的电话,让他的心情不错。带着笑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
“做什么,这么入迷?”他微微侧头看了眼。
言商游戏玩的正起劲儿,到了最后的关头,她没有搭话,紧张的落下一子。眼看一盘棋就要成了,看样子是胜券在握。
他也没再出声打扰,静静地在一旁看着,看她把对方杀的片甲不留。
显示胜利的字样,言商才抬起头伸了伸胳膊,又问他:“你刚说什么?”
明显的是沉迷游戏,两耳不闻窗外事。严越失笑,却不是刚才的问题:“什么游戏?我和你来。你对手没点技术水平,多没意思。”
只是无聊时她打发时间,自然不想和他一起来。可严越已经拿过了她的手机,只几眼就看清了流程。又拿出自己的手机,邀请了她。这下言商不得不应付他一句。
可却事先叮嘱:“输了就要认输,不许耍无赖。”
“好。”他爽快答应。
“还有,玩游戏就是玩游戏,你可不许生气。”
严越不屑道:“我生什么气?”
得到他的承诺,言商专心的玩起来。看他挨的这样近,她挪了挪位置。“离我远一些,不然你就看到我布局了。”
严越格外的听话,自己又往外挪了一下。
游戏开始后,他才意识到言商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许他生气,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第一局,刚刚摸清游戏套路的他惨败。
可之前承诺过,他也不好表现出不满来,又斗志满满的开了第二局。
言商赢了一局,心里自然爽快。她一直都不是严越的对手,好不容易能在游戏上扳回一句,自然打心底里高兴。
可第二局,两人就已经是平手了。她步步谨小慎微,严越却落子大胆。布局相当大,可她也算是平了一局。
有了胜利的苗头,严越自然不肯就此停手。第三局开始,原以为严越肯定是赢定了。
可出乎言商的预料,刚一开始,他落子都将她包围,意图杀个片甲不留。可是后来,竟慢慢的胡乱落子。不考虑布局,也不考虑位置。
言商狐疑的看了他好几眼,只见他神色淡定的捏着手机。
她还是按照自己的布局往下走,严越偏头,看着她咬着唇认真思考的模样。脸上浮现了笑意。
棋局过半,他还是胡乱的落着子。
言商点击按钮,准备再走下一步,可她看着界面,手一时间顿住了。
她的是黑子,还是那样的布局。可严越的白子,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围合成了一个心形。而有些散落凌乱的,竟然隐隐约约可见,是一个“言”字。
她低着头,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盯着棋面,一时间愣住。
“你赢了,今天你来弄吃的。”他风淡云轻的说了一句,将手机丢在一边,又起身站起。
“为什么是我?”
“你赢了,自然是你。”
严越把这话说的自然极了,差点连言商都被诓骗进去。
可到底是不好诓骗,她立即反应过来:“我们没有赌注啊。”又没有说赢了或是输了谁来做饭。
已经准备上楼的人,听到她这话,回过头来:“现在不是定下赌注了么?所以还不快去。”
言商愣了好半晌,才觉得这就是严越的套路。
如果她输了,那他就肯定会说:输的人来弄吃的。
争辩肯定是争辩不过他,言商认命的去了冰箱那里。可一看所剩的食材已经不多,他们来的这几天,用掉了大部分。
手扶着冰箱,她有些无奈。如果不是自己来到了这里,绝对不会想到在r国还有这样偏僻的地方。
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一眼看去全是海湾和高大的百年老树。
严越去而复返,手里端了个杯子,看她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子。
“霜打了?”他问,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言商没应声,还是发着呆。一会儿又从冰箱里拿出几个番茄来。去了厨房,一会儿就洗好放在盘子里端了出来。
一下子放在严越的面前。
“吃这个吧,没食材了。先凑合一顿。”
准备喝水的人,看着她这动作愣住了,就给他吃这个?
“我不吃。”他拒绝的果断。言商也不乐意了,苦着脸看他:“真没食材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她有些待不住了,一天无聊到想要一根根数自己的头发。严越也是,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大多数时间待在隔间里不出来。
就剩她一个人,和蹲监狱没什么区别。
“最少两个月。”
“两个月,那还有四十多天啊?”
言商彻底生无可恋了,伸手拿过了盘子,“我去做饭,这里还有些食材。”
四十多天,听到这个数字,她倒是平静下来了,可能是觉得没有什么指望。
四十多天,和严越待在一起。平时白天不见面,见了面都觉得压抑的厉害。现在天天在一块,还是让她直接撞墙。
“怎么,不想待在这里?”
严越看穿了她的心思,倒是颇为好心的开口询问。
“你也是够笨的,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又补了一句。
言商忙活着手里的东西,压根没有细想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这天晚上。
……
……
晚饭严越并没有吃多少,中途他就上了楼。只留给言商一句他不吃了。
言商慢慢吞吞的吃完饭,再收拾好一切上楼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卧室的门开着,里面却并没有人,她正在疑惑间听到浴室里的动静。脚步控制不住的往里面走去,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或许在洗澡。
她这么想着,又觉得不对。浴室的门是半开着的,里面的灯也没有开。
一步步的朝浴室挪过去,狐疑的将半开的门推的更大一些。
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严越,却换来一句“出去!”
这样的厉声呵斥,言商按开了灯,整个人愣在那里。她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严越,确切的说是药瘾发作的严越。
淋浴的水喷洒下来,而他就在地上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还在,却已经被淋了个透。
这里,已经是几度的温度,这样冷的水直接浇在他的身上。言商被吓到了,站在那里动也动不得。
“出去!”他又是一声。声音里都是颤抖。
目光猩红着,整个人是前所未见的阴冷。冷水浇着,他的面色苍白。
“你……”这会儿言商才猛的惊醒了。她转身跑了出去,急急忙忙的拉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一条毯子来。
浴室里都是水,跑进去的时候,她滑了一下差点摔倒。
手里护着毯子,她先伸手将淋浴关了,再蹲下来看倒在地上的人。
“这里很凉,先起来。”伸手去拉他。
却被严越甩开“我叫你出去。”
言商没理会,又一次伸手拉他。平时再健康的一个人,被这药一折磨,他就算再不愿意被言商碰,也没有推开的力气。
拉着他从满是水的浴室出来,又费了一些力气将人按坐在床上。
“你很能逞强是嘛?”
她边去接他的衣扣,嘴里又忍不住呵斥。语气前所未有的强硬。
从来了这里之后,言商没有见过严越药瘾发作的样子,她刚才还在心里想着,看他这副正常的样子,不会是专门诓她来这里的吧?
可她却不知道,严越一直爱待在隔间不出去,就是因为这药瘾。
晚上的时候,他一意识到情况不对,就立即去了浴室。
而第二天起来,就又是正常的样子。
衣扣并没有完全解开,因为他整个人身体僵硬,言商再也扳不开半点。
“就没有其它的办法吗?”她看着他难受的样子。这样的人,浑身流着血都毫无反应的人,现在能成这样一副样子。可以见得,严展堂到底是有多狠毒。
严越已经没有精力回答她的问题,他伸出手,一把抱住站在面前的她。
“让我抱一会儿。”他说。
言商没动,就任由他这么抱着。他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上来做什么?我这副样子,看上去是不是恶心极了?你应该避着一些……”
“这样子并不恶心。我连你杀人的样子都见过,这算什么?”
那可比现在的样子恶心百倍,她冷静的说,连声音都没有多少的起伏。这句是实话,一直隐藏在心里的实话。
一个人最讨厌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言商不清楚。但严越最讨厌时候的样子,或许就是邪笑着,让别人殒命的时候。
她突然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头。他就坐在床边抱着自己,头埋在她的腰间。
“其实你可以杀了我,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商商,就算你动手,我也反抗不了。”
他说出这话,怀抱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
“我对你做过那样的事,我威胁过你伤害过你,你真该杀了我。死在谁的手上,我或许都不会甘心。但你不同……”
慢慢的药瘾散了下来,他浑身不再僵硬。说出的话也清晰了几分。
甚至是嘴角还扯出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