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完没完?”
“没完。”
伸手将她捞了过来。严越喜欢这时候的言商,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不管他们之间有多深的纠葛,可这一刻,又似乎只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事情。
严越努力的,在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这上面靠。他努力的让言商相信,他们之间就是在过日子,在好好的生活。
比如他们可以很和谐的在房间里待上一整天,再比如,他们或许可以让这个有些怪异的家更完整一些。
“如果有个小孩,应该会很好玩。”
严越垂眸,突然说出这一句话来。
“好啊,生啊。生出一个小怪物来,让你忙活一辈子。”言商语气平静的说出这句话。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的难看起来。
“你现在有什么,你比我清楚。现在生,可不就是小怪物吗?”她又补了一句。
这一句,叫他脸上酝酿出来的风雨,又消退下去。可总是惹了他不快,他突然起身,没有任何留恋的进了浴室。
关上浴室门的声音,显得尤其大。
只是关上门的瞬间,靠着门,手紧握着。可额头已青筋暴起,他抓着门把,慢慢的却连站都站不住。
挣扎着,到了淋浴那里,冷水喷洒而下。神智恢复了几分,可浑身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身上裹着的睡袍,已经被淋了个透,变成冰冷的囚笼,将他困在其中。
窒息的绝望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他从小受过不少的伤,已经对疼痛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可是现在,这样难受的感觉,却已经要超出他的承受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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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浴室出来,走到床边。
连灯都没关,言商已经熟睡。清浅的呼吸着,脸正好对着外侧。
严越关了灯,又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跨步上床。不大的木板床,她睡的正是中间。床外沿只有不大的一块位置。
勉勉强强刚好能容纳得下他,被子也被她盖着,怀抱的死死的。这边,给他什么都没剩下。
也不在乎,他就侧躺在那里。手臂撑着脑袋,看着熟睡的言商。
安安静静的,在月光的投影下,睫毛像小刷子一样,巴掌大的小脸,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拒人千里的冷漠。
看的心里痒痒的,刚伸出手,还没碰到她的脸,言商一翻身,他立马有收回了手。
这里的气候有些冷,又是在夜间。即使是睡着,人总是在寻找着热源。
严越看着身侧躺着的人,一点点往自己跟前挪。他也没动,只是等着她挪过来,最后钻进了他的怀里。
将手臂递了过去,她就极其自然的枕到了他的胳膊上。刚才那种绝望和被啃噬的感觉,现在这一刻却像是消失殆尽。
这个女人,属于他的,以后由他守护的女人。此刻就躺在他的怀里。
严越从来没有如此满足过,心在这一瞬间就静下来。
他是怎样矛盾的一个人,一个矛盾到极致的人。他憎恨言商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痛苦不堪永远的偏离了之前的轨迹。
他不应该活成这个样子的,如果不是她的出现。
这一觉,拥着言商入睡。从未有过的踏实。
…
…
生平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还是和严越。
言商从来没想过,早上让她醒来的不是他起床上班的动静,而是从窗里撒进来的阳光。
眯着眼睛,好半晌她才适应这有些刺目的阳光。她面对着窗口,身后紧挨着严越。
他还没有醒,胳膊搭在她的腰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
偏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被子大部分在她一个人身上,只是上半身由于他们靠的近,严越才有一点点被子。
他很白,尤其是在这恰到好处的光的照射下,立体的五官,近乎完美的侧颜。
睡着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皱着眉头。
言商不期然的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严越的时候,她坐了车去郊区训练场找许晋柏,突然一个人出现在车前。
她一眼就看到他踉跄走路的样子,手臂受着伤。
司机怕惹上事怎么也不肯停车,后来还是在言商的劝说下停了车。
那时候,他看到自己跳下车站到面前,只是随意的打量了一眼。
那时候,他浑身的寒冷,尤其是那双眸子,又寒又冷。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她班上那种神秘的,总是独来独往的男同学。
现在外貌依然是那样,可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变得成熟,也变得更加强大。他不再之前那个阴冷的青年。
只是不清楚,他现在心里又在藏着些什么。
言商就那样盯着他看,直到他睁开眼视线与她对上。言商有些尴尬,还没移开眼,就看他又复闭上了眼睛。
“光明正大看,没人拦你。”他悠悠道。
言商一时语噎,被这么一说,她倒不看了。
拉开他的胳膊,起床去看手机,已经没点关机了。她环视了四周,才找到隐在角落里的插座,充电了等着手机开机。
只开机她就吓了一大跳,手机里四个未接来电,全是言母的。
她立马回了电话过去,在地上蹲着等着电话接通。
一开头,言母就是一顿说:“你个丫头,怎么不接电话?”
言商讪讪,只解释说手机没电关机了,言母才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问:“我和你爸见你一面,你住什么地方?”
“你和爸在云市?”
“他受聘在这边上个课,我这边医院有个交流研讨,正好凑在一起了。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你现在在哪里?等会儿你爸下了课,我们去找你。”
“妈,我……”她抓了抓头发,才硬着头皮开口:“我不在云市,和严越在外地出差。”
很显然,言母有些失望,半晌的沉默。
“我回去之后去看你,你和爸可以在云市玩几天。”
“几天后你回来吗?”言母又问。
言商抬头看了眼已经坐起来的严越,他朝这边看过来。
“这次出差可能要一段时间,暂时回不来。”
“我们也待不了几天,医院里也忙……”言母说完,又叮嘱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严越下床,系着睡袍带子。看她蹲在地上出神。
“怎么了?”
“我爸妈去了云市。”
绕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严越才又把目光移到她的身上。
“我让浅白去看一眼?”
“不……不用了。”言商立马拒绝,话一出口看到他脸色阴沉下来。
“他们忙,是有工作在云市,忙完就回去了。不用麻烦浅白。”
说完这话,却不敢再看严越的眼神。这样心思敏锐的人,自然是觉察到了她立马拒绝背后,对他的防备和惊恐。
言商站起来,若无其事的走到了他的身边。伸手碰了碰他手里的杯子。
“怎么喝凉水,你等一下我烧好了再喝。”
他低头看着她伸出双手来接杯子,也松开了了手。没有什么可生气的,最起码她现在还知道说错话后讨好。
跟着她下了楼,倚在厨房门口看她烧水。
“浅白是够忙的,确实也空不开时间。那等你回去之后再看你爸妈。”
这句话一说完,果真看到她微微的松了口气。
…
浅白确实忙,严越一出国,所有的事情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他把公司的事情交给了陈亮,自己专门调查青州的事情。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或是存了侥幸心理。
他瞒着严越去找了严展堂,很显然严展堂这次回来就是对付严越的,第二天一早他就回了青州。
浅白专门跟去了青州。
仆人以为是严越同来了,立马跑进去禀报。严展堂正在院里打着太极,听到手下的话,忘记了下一个动作,整个人僵在那里。
“堂爷,越先生来了,浅白在门外侯着呢。”手下又一次提醒。
严展堂估计心里已经惊涛骇浪,可表面却一派平静。仔细了想着下一个动作,又重新比划了一番,才想起来。
十分镇定道:“先让侯着。”
这话他说的十分有底气,这次可不是他求着严越,是严越要求着他。
手下明显的不解,这两天严展堂心事重重,吃不好睡不好,就在等着严越那边的消息。可这人来了,怎么倒让侯着?
扫了眼手下满脸的疑惑,严展堂颇为不屑的开口:“成事,首先要沉得住气。”
他确实是沉的住气,打完太极,又喝了一杯茶。才起身慢慢悠悠的去了客厅。
可显然,进来的人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严越呢?”
浅白站定,恭恭敬敬的答:“越哥忙着公司的事,脱不开身。今天我来找堂爷,和他没有关系。”
“这么说,你是自作主张来的。”
“是,我私自来找你。”
严展堂的脸色变了又变,直至变的难看起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头狠狠地看了一眼刚才禀报的手下。
“呵,他倒是能忍!”
“那药,确实不好忍。所以我今天来就是问您一句,有其它根除这东西的办法吗?”
他说完这句,整个客厅都安静下来,四五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没有办法,除非那小子亲自来找我。这玩意儿上了瘾,根除不了。不过我可以不让他那么难受。”
他悠悠说完,又去喝茶水。和浅白他不想多谈,多谈也无益。一天两天他能忍,严展堂不信严越会不来找自己。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浅白倒也不动声色,不和他继续纠缠。
“打扰了。”他说,就要转身离开。
“小子,以后要不要跟着我。”严展堂又突然出口,唤住了他。
转身的人,握紧了拳头又松开,他连头也没有回:“堂爷这里,我是无福消受。谁能想到当初最不争的严家二当家,会在几年后成为最厉害的角色。对自己的侄子下手,真让人意想不到。”
他语带讽刺,严展堂却突然笑了,仿佛他的这话是极大的赞美。
“跟着那小子,你也学了这些腔调。年轻人,世上难料,人心难测。”他若无其事的回应。
浅白再没有做停留,他跨步出去。
“知道当初的大当家怎么死的吗?”坐在那里的严展堂突然问。
浅白停住了步子。
“天赋极佳,能力超群的严家当家,最后怎么会以那样的惨样死在山林里?
想过没有,严家当家的遭遇,或许就是你主子,我那侄儿日后的遭遇。真以为放下一切,他就能重新开始?
开什么玩笑?!最后的下场只会和他那老子一样。放下一切,没有了任何的庇佑,他迟早也会死在那些仇家手里。就算不是仇家,那帮警察手里,他能活的下来?”
不要以为自己想重新开始,就能重新开始。
“越哥,和他的父亲不一样。”
肯定是不一样的,当初的严展风和现在的严越,不管是处境还是面临的问题,都不一样。至少,严越手上并没有沾染那么多。
浅白相信,他是能脱开身的。可严展堂却笑了,笑他的幼稚天真。
“是,不一样。当初大哥的背后有暗夜,可脱离家族之后,还是惨死。
现在严越的身后有什么?没有任何的庇佑,他还妄想着从头开始。你们是在做梦吗?”
严展堂起身,语气中满满都是讥讽。
嘲讽着他们的异想天开,又或许是白日做梦。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手培养长大的人,到头来变成了一个情种。
他不甘心,又生气。
可是,又有什么用。那女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却也没办法除掉。
一旦除掉,凭他对严越的了解,杀了他泄愤都有可能。
严展堂这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又没有丝毫的办法。
啰啰嗦嗦这么一大堆,结果没几个人听的进去的,严越听不进去,言商油盐不进。
现在连浅白都是一副理都不想理的样子。
浅白听着他这话,没有再有任何的言语,他径直出门。有些后悔自己来了这一趟,现在看来严越的做法是对的。
留在云市,最后也只能来这里求助严展堂,让他死死的控制。那样岂不是生不如死?
胖子大老远看见他过去,下车开了车门。
他不清楚浅白来做什么,只是跟着他来,现在看他一副心情不好的样子。
“白哥,最近没见着二爷啊。”他主动开口。
“去……国外处理项目。”浅白向后靠了靠。
“带着那女人去的吧?”他又问。
浅白回头看着他,目光有些凌厉。随即又转过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