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越流越多,从冷煌雪白的西服上纷纷洒落,他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抬头凝望着握着昌烟手枪瑟瑟发抖的霓儿,他的唇际勾画着一记虚无飘渺的笑痕,唇间蔓延出至命的苦涩,她恨他,恨得入骨,才敢狠狠地对准他的胸膛开枪。
身心颤抖的白霓儿不敢看向冷煌痛苦纠结的脸孔,她杀了冷煌,她真的向冷煌开枪,手枪从她无力的指滑落,她失神地滑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少爷。”扑在地上的吴妈尖叫着狼狈起身,白小姐居然杀了少爷。
“老大。”阿龙火速冲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冷煌高大的身体笔直地倒了下去。
他睁着血红的双眼,恼怒地揪起一脸惨白的白霓儿,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杀了老大。
“快打110”阿龙愤怒地冲着属下们大吼,屋子里所有人一阵手忙脚乱,冷煌被送去了医院。
经过两个小时的全力抢救,终于被抢救了回来,安顿在特别病房留待观察。
自从冷煌从手术室回到病房后,霓儿就一直被罚跪在病房门口,阿龙为首的等人不知道该如何惩罚她,所以,让她跪在病房门口,等待冷煌醒来的判决。
医院的通道口没有一个人,就只有她静静地跪立在门口,膝盖处的疼痛早已麻木,她的心口一片冰凉,看着冷煌倒在血泊之中,为什么她的心还是会疼呢?她不是恨他吗?冷煌,她不要他死啊?尽管他间接害死了父亲,他,可是她爱了将近十八年的人啊!她吞了口候头涌起的苦汁,迷离的眸光投射向过道的窗外,窗外的漆黑世界告诉她,天又黑了,已经整整两天了,冷煌还没有醒来?
“冷煌,我求你醒来吧!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两个人之间就只剩下恨了,你害死我的爸爸,你知道吗?我的爸爸一直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从小没有妈妈,爸爸说妈妈给人跑了,所以,在我的记忆中,就只有父亲的爱包容慢慢长大,可是你却抹杀了这一份纯真的感情,是我让我失去他,看着满脸鲜血的父亲,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恨你,我恨不得拿一把刀捅进你的肚子里,我也多么希望能挖出你的一颗心,看看它到底变成了什么颜色。十八年前,你让给我那个狗尾巴草戒,给我描绘了一幅多么美丽的图画。再相见,你却是那么冷漠无情……”
娓娓的诉说,幽幽动听,那优美音符能拨动任何一个人的心灵。
屋子里躺在床上的的男人,额上正浸出许多的冷汗,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他沿着一条又黑又长的胡同缓步慢行,在一道石洞的窗口,从外界射入的天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忽然,他看到一个熟悉而久远的身影,那是他一生一直崇拜的人。
几十年未见的爸爸,西装革履还是那么意气风发。
他戴着金边眼镜,手指尖抽着大大的一支雪茄,刚硬的轮廓上满是笑意。
”煌儿。”
“爸。”冷煌脸上的笑容首次舒展开来。
“煌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心中揣着仇恨的你,孤独地活在世上,你并不快乐。”
亮光忽然拉走了父亲高大的身形,那道高大的身影在空中变淡,变淡,最终消失不见。
“爸,爸,你不能走,我还有好多想对你说呀!”他只能挫败地对着空气怒吼。
“我原本以为我恨你,但是,当我亲自动手即将要结束你生命的那一刻,我才发现,不管你有多坏,有多可恶,对你付出的心是怎么也收不回来?”泪象断了线珠子般徐徐滚落腮边,她吸吸红红的鼻头,忍住那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眩晕,继续幽幽地对着空气诉说。
“我一直默默忍受着你对我所有的残忍,希望你能有一天发现我藏在内心深处,这份不曾对你说过爱恋,在我心里,那狗尾巴草戒绝对比钻石还要来得珍贵,我真的希望能有一天你能兑现当初的承诺,用那枚狗尾巴草戒给你换。”
白霓儿凄凉哀绝的神情,动人心扉的哭诉,连凝立在病房门口站岗的保镖也为之动容,缓缓地低下了头。
腹部袭来火烧似的剧痛,冷煌终于有了些许意识,他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幽幽掀开沉重的眼皮,他仿佛经历了一次大劫,生死大劫,身体象千斤重担般沉重,他甩了甩头,刚才的梦境是如此清晰,消毒水味道从半开的窗口飘越进来,这是医院,冷煌微微眯起有些酸溲的眼睛,意识渐渐回笼,白霓儿握着手枪的一幕还在他脑海里不停地回旋,霓儿对他开了枪,只是……在他还来不及细思时刻,门缝里飘进来一阵断断弦弦,尤如尘灰吊子的凄凉嗓音,他凝神一听,象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我不知道你心里装得是怎样的一种仇恨?我只知道,我也不希望你死去,冷煌,醒来吧!我诚心地祷祈你能醒来”
这个声音在他睡梦里便一直缠绕,幽幽怜怜的诉说,象是清泉静静流淌的声音,慢慢融入他内心处,融化他冰漠般的胸口。
“煌儿,心中揣着仇恨的人,活中人世并不快乐。”他记不全那个梦境,但是,父亲的话在脑中是那么清晰,也许,他是该放下仇恨,给自己,也给别人一次机会,俗话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呀!
霓儿说的对,他被仇恨扭曲了心灵,但是,他的两个弟弟的仇,他的父亲的仇就样了吗?在伟大的亲情与爱情之间,他选择了亲情,然而,穷尽一生,他又真正得到过什么呢?
自问活了一生又为何?一得一失,一爱一恨,岂会多,白白活了一生到尽头,为父为弟?何曾为我,漫漫长夜,求风声休笑我。
也许,他可以试着来忘记这一切,冷煌忍住随眶而来的湿意,忍住腹部袭来的剧痛从床上起身,抚住墙壁,一步一步艰难走向门口,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打开了那道隔着他与她之间冰薄的门扉,只是,隔着他心与她心的那道铁门又将何时打开呢?
“霓儿。”他喘着粗气低喃,那苍白的泪颜令他的心如刀割。
霓儿闻言抬起头,凝望着近在咫尺,苍白的刚硬脸孔,喜悦贯穿四肢百胲,冷煌醒来,冷煌活过来了,她多么感谢上苍!
“冷煌,你……”滚烫的泪珠象一颗颗冰晶,穿透他刚硬如铁的心口,他心疼地半蹲下身,双手捧住她泪湿的娇颜,她的一字一句刺得他的心好疼好疼。
“冷煌,我……”忽然,一阵眩晕再次袭来,霓儿看到了一片漆黑的世界上,失去意识前,她只听得冷煌震天的怒吼。“是谁让她跪在这里的?”
她晕倒了那个宽广的怀抱里,是冷煌的怀抱,那个可恶可恨的杀父仇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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