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昨天崔娜才接到高钰的电话，当时就有些迷糊，据她所知，星辰游戏现在不应该缺钱。从预期的收益来看，是否需要二轮融资还在两可之间。高钰向她稍微解释了一下之后，她才重视起来。
    “杨方这个女人时机抓得很紧，她已经表明了态度。我估计下一笔资金肯定不能按时到账。我要是不按着她说的做，就必须得找另一笔钱了。”高钰也很无奈。
    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而且暂时他还拿虹星投资和杨方没办法。只有拿来二轮投资之后，再想办法按照投资协议，慢慢把虹星洗出去。
    在投资市场，真的得如履薄冰步步小心才行。想起最初在《战神》项目上吃的亏，这次投资上又被人摆了一道，高钰懊悔不已。
    他是游戏运营上的天才，但在投资市场上，真的还只是新人，属于交学费的阶段。
    “我明白了。”崔娜也懊悔自己当初没有再多提醒高钰一句，抱着歉疚之心，“你放心，现在页游市场那么赚钱，你在《战神》之外，又帮着万胜做出了一款《魔海争霸》。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向我打听你了，我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二轮投资。”
    高钰苦笑，“我就怕他们是冲着页游市场来的，杨方这女人有眼光有手段，这样我都忍不了。要是再来一个粗胚继续逼着我搞短平快项目，那我可是绝不奉陪。”
    如果拿了别家的钱，到最后还是要做短期项目，那他还真不如答应杨方的条件。杨方这个女人目的明确，眼光精准，要不是因为太强势了一点，高钰并不排斥与她合作一次。
    而且只要高钰愿意开启新项目，条件应该也能与杨方重谈，这是他实在无奈的选择，高钰也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枭雄之道，该妥协的时候，也不必顾忌太多，可以选择妥协。
    “其实，我也想问你。”崔娜吞吞吐吐开口，“就算你有坚持，但页游市场现在这么赚钱，以你的名气，随便上线一部游戏绝对不会吃亏。杨总应该也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逼你，你为什么就死活不愿意？”
    崔娜的眼光也很准，高钰叹了口气。他知道崔娜说得对，杨方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肆无忌惮地逼他，这并没有迫近高钰的底线，否则的话，就算资金断裂，高钰也会毫不犹豫地撕破脸。
    这世界上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就算是高钰，有时候也觉得手痒。他是强自忍耐，想要集中精力把一号项目搞好。
    “这个问题暂且搁置，等我们找不到二轮融资再说。”高钰苦笑。这就是一个博弈，杨方希望他退一步，他却偏偏不想退。
    “我会尽力的。”崔娜对高钰的心情在理解与不理解的边缘。如果是以前，她只会觉得高钰太固执矫情——这也是他们分手的原因，但是现在，她似乎又有些感悟。
    崔娜并没有说谎，星辰游戏寻求第二轮融资的消息在投资市场上一放出去，立刻就引发了热潮。这时候是页游最热的阶段，高钰的牌子响当当，不知道有多少老板揣着现金想要来投他。
    崔娜的电话一开始几乎被打爆，在她解释了高钰在一年内都不会上线新游戏的前提之下，才让这喧嚣的热情冷却了几分。
    而股份的比例高钰也咬得很死，不肯多让半分，这就让大部分逐利而来的外行投资人退避三舍了。
    “大多数人还是想做短线，快速回本。在圈内踏踏实实不浮躁的，也很少见了。”崔娜与高钰抱怨。
    “你给我打电话就是想告诉我坏消息？连一家都没有？”高钰仍然不骄不躁，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心情开玩笑。
    崔娜笑了，“谁告诉你连一家都没有了？我正是想说，有一家很有诚意，你提出的条件，他们都答应，只想约你见一面。”
    高钰有点不大相信，“我们的条件可够苛刻的，还真有人答应？”
    他这次学了个乖，不但要求资金一次到位，还限制了股份比例，并且要求在一段时间内限制这些股份的投票权。只有在星辰游戏的一号项目爆发性成功的愿景下，这次投资才算是成功。
    这家投资公司这么有诚意，高钰都觉得诧异。
    “投资市场上什么人都有，也许人家就是看好你，想在你身上博一把，你需要的这点资金，在大鳄们看来，其实真不算什么。”崔娜知道条件苛刻，但也没觉得做不下来。
    千万这个级别，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目标。但对于投资市场上收割成果的资本家来说，可以说只是起步。
    vc这个行业，既然被称为风险投资，那每一个项目都必须承担风险，业界惯例，投十个项目，有一个大获成功，已经可以保本，其余四五个尽量维持，剩下一半，大概都是血本无归。
    千万级别的冒险，对于许多资金丰裕的投资人来说，只是一次简单的尝试。
    “这家投资公司又是什么背景？”高钰在去拜访的路上，询问崔娜。
    崔娜摇摇头，“这家还真没什么背景，可能是江浙一带的私募基金，也只有这些民间资本才会有这么激进的投资策略。”
    “私募基金？”高钰担心，“不会有什么法律问题吧？”
    “有法律问题也碍不到你啊。”崔娜白了他一眼，“别胡说八道些不吉利的。”
    昌盛投资公司就在普通的写字楼里面，占了半层，装修上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符合崔娜说的民间资本朴素的特质。
    不过高钰和他们邵总一聊，就觉得能做投资这一行的，没一个简单的。这位邵总三十来岁，戴个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对游戏市场却也如数家珍。
    “几年前我们就想投游戏，但是端游的成本太高，周期太长，风险不可控，所以耽搁到现在。等高总您策划的《战神》一上线，我们就知道机会来了。”他一边殷勤地为高钰斟茶，一边没住口夸赞。
    “页游市场的开启，是游戏业界进入战国时代的开端，以前游戏行业在资金、技术和人才储备上的壁垒不复存在。这也是我们这些小资本能够入场的最好机会。”
    邵总谦虚地自称小资本，但能够随随便便拿出一千万，这份财力也已经让人咋舌。
    高钰多了个心眼，问道：“邵总这边，有没有投其他的游戏项目？最近页游市场火爆，可选择的项目多得很。邵总为什么会认定了我们星辰游戏呢？”
    “我们只选了你一家。”邵总坦然相告，“我们资金有限，不可能广撒网，对高总的项目是垂涎三尺。其他那些跟风的项目，只能做短线，不能期待长线。所以如果这次不是有机会和高总合作，我们大概会选择江总的万胜游戏。”
    现在做页游的游戏公司良莠不齐，排除那些大公司，最靠谱的还真只有从至上出来创业的高钰和江盛。就从这一点来看，邵总并没有说谎。
    “邵总应该清楚，我们这次的项目也比较长期，至少要一年半以后才会上线。然后资金需求却比较紧迫，要求一次到账，邵总能够接受么？”丑话说在前头，高钰不想以后再扯皮。
    邵总大笑，“别人信不过，还信不过高总你吗？只要接受我们的资金监管，签了协议之后，立刻就能打款。”
    要求资金监管是理所当然的，高钰并没有异议，他觉得自己要求已经很详细了，似乎应该没什么别的需要补充。
    人家一次性给钱，应该不会再坑了吧？
    “邵总对我们还有什么要求吗？”高钰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清楚。
    邵总思忖一阵，点点头说：“既然是一次性付款，同时我们对股份的要求也不高，那我们希望能够与高总签一个排他性协议。也就是说，在星辰游戏的一号项目上线之前，除了已经引入的投资和我们之外，星辰游戏不得再接受其他投资。”
    如果说一切按期的话，高钰应该不再需要新的投资，不过他还是担心询问，“那如果项目延期的话……”
    当然高钰绝不会让项目延期，可必须考虑到不可抗力的其它因素。
    “如果项目延期，我们可以追加投资。如果我们的资金不足以满足星辰游戏的要求，那排他性协议就作废。”邵总的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优厚了。高钰想不出来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就带着协议回去，让岳萱和法务相继过目，再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
    法务觉得这条款很翔实也没什么陷阱，高钰压了两天，最终还是与泰昌投资达成了协议，并告知杨方。
    “泰昌投资？”杨方表示没听过，“不过还是要恭喜高总，这么快就能找到有人接手。如果高总与新投资伙伴合作愉快，我们虹星也可以逐渐退出，希望这次高总不要有什么芥蒂，以后还可以有合作的机会。”
    这个女人还是爽快泼辣，谋划不成，就坦荡而退，也不必做成仇人。她就是典型的生意人，高钰虽然被她摆了一道，也生不出什么恶感。
    “杨总和我只是理念不合，我相信以后还会有很多的合作机会。”当然高钰也不愿意白送钱给虹星投资，如果之后一切顺利，就算杨方不说，他也会想办法把虹星投资的股份低价给赎回来。
    以后的事，那就得以后再说了。聪明人说话，不必点得太透。
    高钰原以为和杨方的合作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以后除了股份退出的事儿，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交集。没想到没过两天，杨方又给他打电话。
    “这家泰昌投资，高总可要稍微注意一点儿。对方要什么东西，别急着给。”杨方的语气中有点提醒的意味。
    高钰心中一凛，反问道：“杨总是什么意思？”
    杨方微笑，“你自己去查一下，以高老板的聪明才智，应该自己就有感觉。”
    高钰疑惑地刚挂了电话，苗伟就进他办公室问：“高总，泰昌投资那边，想要我们一号项目的进度表和现有详细资料。这汇总的东西只有您有，您看是您亲自发给邵总吗？另外，泰昌投资的尽职调查马上要开始，岳副总问我们怎么配合？”
    泰昌投资要求资金监管，他们虽然不能干涉项目的运营，但是有权利随时查看项目进度和资料，这是协议上约定的。
    而尽职调查是投资的重要一环，这本身就是投资方的权力，本来这都不算什么大事，但高钰刚刚接了杨方的电话，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含糊道：“知道了，我整理好自己发给邵总，你不用管了。尽职调查的事，我也会直接和邵总沟通，确定时间。”
    这事儿有古怪。但高钰想不明白，按照约定的日期，三天之内泰昌投资的一千万就要到账，如果不到，还要按照每日千分之五收取违约金，这应该是不可能不给钱，那他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也许等钱到了再给资料？但尽职调查总是没法回避，高钰犹豫了一阵，开启了文档看了一会儿。忽然如醍醐灌顶，若有所悟，抓起电话与崔娜联系，“你能不能查查泰昌投资背后的资金，到底是哪里？”
    崔娜有些疑惑，“不是告诉过你，就算是私募基金，投资到了你这里也没关系了吗？”
    “不是这个原因。”高钰摇头，“我觉得他们的情况有点不对劲，资金来源不一定是他们自称的民间资本。还有邵总，他之前在哪里就职？我知道你有渠道查这个。”
    泰昌投资的邵总对游戏行业太熟悉了，如果没有在其中浸淫许多年，很多细节不可能知晓——但他明明说过，直到页游上市，才是他们“小资本”进入游戏市场的机会。
    他之前如果没有投资过游戏，就不可能像杨方这样如数家珍。
    他们索取项目资料和尽职调查，又未免显得过于急切，好像别的什么都不管，就想要得到这些资料一样。
    这种态度，不能不让高钰怀疑。
    崔娜虽然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去帮高钰调查。当天下午，她给高钰回电话，语气沉重，“高钰，情况确实不大对，我们可能被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