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融资谈判当然是不欢而散，佐藤周平把高钰和崔娜送到门口——崔娜理解他们礼貌背后蕴含的意思，送出门去，就不再欢迎了。
    下了车库，崔娜忍不住埋怨，“高钰，你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到底人家是金主，他刁难几句，你忍忍就是了，何必这么针锋相对？”
    “他问的什么弱智问题？”高钰也不开心，“商业模型和盈利，他一点敏感性都没有，还谈什么投资？”
    崔娜叹口气，“高钰，我发现你这个人就是自信过度。就算你知道自己一定会成功，但他可不知道。你来找投资，就是得想办法说服别人，跟随你的思路。”
    高钰不以为然地说：“我以前就是这么说服别人的，只要相信我，我就能够拿出成绩来让人闭嘴。”
    崔娜以手扶额，发现自己真没办法和这自大狂理论。而且现在的高钰不是以前的高钰，以前她能够转身就走，现在……他们早不是从前的关系。
    他就是个客户，是个难搞的客户。崔娜不断在心里提醒自己，努力让自己更耐心：“高钰，以前你在至上，有金牌策划人这块牌子，你和谁谈都带着光环，还有庞大的至上公司给你背书。现在不一样了，你自己出来做企业，从头开始，你只是小字辈，你得学着低头……”
    “如果是得低头求着人投我的项目，这钱我宁可不要。”高钰很傲气地说，“我的商业计划书，可能没有描绘什么美好前景之类，但这个项目的本质解释得还是很清楚。有我和林峰带队，成功的概率很大，不需要再接受反复质疑，看不到这点的人就是瞎子。”
    他们是策划与程序的金牌组合，《战神》的辉煌成功，给了他底气。他不需要去求着融资，意识不到这一点的投资人，就是连基本功课都没做好。
    “佐藤那样的人，甚至没必要见面。”高钰提醒崔娜，“以后见投资人的时候，我希望你也能够筛选一下，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崔娜无语，高钰确实变得比以前更加固执了，但他说的似乎也不是没有道理。以高钰的辉煌履历，确实有不接受质疑的资格。
    她送高钰回到公司楼下，差不多已经是晚饭时间，高钰看了看表邀请道：“要不然上去坐坐，一会儿一起吃饭。”
    崔娜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岳萱还是公司等你吧？还是不要了，以后有机会。”三人虽然都豁达，能够坦诚相见，但是当初的关系到底还是令人尴尬。没有必要的话，也不必大家一起找别扭。
    “好。”高钰也只是信口一提，“那我以后单独请你。”
    “说好了，可别骗我哟。”崔娜巧笑盼兮，侧身弯腰为高钰开了车门。原本高钰光风霁月，被她这么一接茬，倒显得有几分暧昧，她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袭来，朦胧倒像是几年前的过往。
    高钰赶紧下了车，挥手与崔娜道别。崔娜挤了挤眼睛，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华灯初上，四面霓虹。高钰把手插进裤兜，摇了摇头，先去旁边的小吃店买了一客蟹粉烧卖。然后上电梯，按了七楼，琢磨着怎么向岳萱交待。融资谈判失败，其实也是正常，不过第一次见面就那么快结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兆头不好。
    进公司黑洞洞一片，只有财务室还亮着灯，下个月要准备发工资，这会儿岳萱正加班加点。
    “你回来了。”听到高钰进门的脚步声，岳萱连眼皮都没抬，不断在单据上涂画。虽然她考了会计证书，但毕竟不是专业的会计，现在财务上下一把抓，累坏了她。
    高钰把点心放在她办公桌上，微笑问道：“怎么不问我成功了没有？”
    岳萱搁下笔，摘下眼镜，揉了揉双眼，拈起一个烧麦吃了，这才笑着说：“还用问？要是成功拿到钱，估计一进门你就得大叫大嚷。你高钰不就是这么个喜形于色的性情中人么？”
    高钰确实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他觉得人生在世总要畅快表达，憋着没什么劲。但被岳萱这么直白的点出来，不免微微尴尬地笑着说：“这家不行，下家肯定没问题，我们的项目好，酒香不怕巷子深。”
    “我相信你。”岳萱伸了个懒腰，又带上眼镜，开始噼里啪啦地按计算器，工作仍然还得完成。
    “还有多少？我等你去吃饭。”高钰坐到她身边，看了看厚厚一叠的账。
    “不用了，你先回家吧。”岳萱懒懒回应，“还有好多呢，月底前得把薪资做完，还好下个月竞合就来了……”
    有郭竞合帮忙，考核、薪资这一大摊至少可以交出去了，岳萱也能轻松很多。
    “等内勤人员都到位了，我还是去做商务吧。在外面怎么跑都不累，搞这些数字真是头都大。”岳萱还是抱怨了几句。
    “好，这几天就辛苦你了。”高钰搂着她的肩膀，“你的才能当然不在这儿，我可不会浪费。”
    创业团队当然是以高钰为核心，岳萱、林峰也是重要的组成人员，高钰相信，只要把他们的潜力都发挥出来，他们开发的新项目一定会成功。
    星辰游戏一号项目的前期工作颇为繁重，创业公司忙碌而充实，林峰与郭竞合到位之后，陆陆续续又进了几位程序和策划，只是主美仍然没有就位。
    “美术这边虽然还没到十万火急的地步，但随着策划的深入，角色形象要渐渐明确，人事部门得抓紧了。”
    开会的时候高钰提了一句，现在他逐渐在适应自己角色的转变，作为决策的老板和负责日常工作的总经理。他不能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关注的方向和范围也比以前要广得多，幸好之前在至上担任项目负责人的时候，也同样要衔接确认所有的环节，这让他不至于因为脱漏了什么重要环节而手足无措。
    但现在他不仅仅是提要求那么简单，所有困难都得想办法自己去克服。就比如角色形象设计这种事，以前他只要向相关美工部门下协作任务书，经确认只要在最后期限前跟进验收就好。等到自己创业，却得招聘完善一个部门，才能完成需要的设计。
    “下个月之前，我可以提供三到四个人选。”郭竞合知道老板是个挑剔的人，冷静不失干练地回答。
    “人事部先面试，确认基本合格以后，我会亲自面试。”高钰对美工设计这一块非常重视，虽然现在的情况还不明显，但是日后游戏的同质化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拼的核心竞争力有可能就是美工，不管是为了现在还是未来，他都需要一个强大的首席设计师。
    “好。”郭竞合点头。等她中午找岳萱一起吃饭，笑骂道：“你给我找的这活儿钱可真不好挣，各部门都要人要的急，老板又盯得紧，好久没这么累了。”
    岳萱白了她一眼，“你不是老说现在外企干吃饭不干事，闲得发慌，要实现自身价值吗？”
    郭竞合大笑，“你这个小妮子，就是想让我帮你男朋友多干点活，不用拿话来激我。”
    她们俩在大学里就认识，关系相当不错，岳萱佩服郭竞合的精明干练，郭竞合也欣赏她的刚毅果决，两个性格都像男生的女人成了好朋友。
    “不过……”郭竞合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现在高钰可是钻石王老五，你陪他共患难，到时候他飞黄腾达，可不要翻脸不认人。”
    郭竞合当然也是非常看好星辰游戏的前途，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她也不可能抛下安逸的工作，难道还真为了在忙碌中实现人生价值？
    现在高钰与岳萱的关系还算稳定，但毕竟还没有结婚，俗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真要是星辰游戏一飞冲天，到时候谁知道会怎么样。
    “他不是这样的人。”岳萱摇了摇头，“再说他又没向我求婚，难道我还上杆子要嫁给他？”
    以岳萱对高钰的了解，他这会儿肯定满脑子都是项目工作的事儿，哪里会想到那么多儿女情长？想要等到他求婚，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
    “那你也得暗示他。”郭竞合苦口婆心。
    岳萱啼笑皆非地说：“郭竞合，我觉得你最近很有八卦潜质，是不是想兼任办公室主任的工作？你以前可从来不谈这些事的，难道女强人过了三十岁，也开始动春心了？”
    郭竞合脸上的黯然一现即隐，“以前不觉得，过了三十岁，真的觉得做女人一个人生活太累了。我已经选了这条路，没法回头了，你能和高钰相互扶持，千万不要错过。你现在不放在心上，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岳萱知道她之前与前一家公司的上司有过一段情史，大约是家庭原因，最后还是不了了之，因为受过情伤，才会选择独身到底。这是无奈还是必然？她内心又到底是何种心情？岳萱也就无从揣度了。
    想到天天早出晚归的高钰，岳萱发了一阵子怔，心中也微微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