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嫂又热火朝天地准备了一桌子饭菜。看来是昨天的庆祝没够，颇有要摆席三天的意思。
    她还跟乔希鼓捣，说要不要找个酒店订几桌，把亲朋好友们都请来吃吃饭，向全世界宣布陆总安然回来的好消息。
    毕竟……陆雴霄也不是个平常小老百姓。他的生死情况，登上本地新闻论坛头条，让人讨论个三天三夜也不为过。
    然而，今天家里的气氛却明显不太对。
    主要是乔希，昨天陆雴霄回来时，她的喜不自胜都摆在脸上。咿咿呀呀围着那男人乱叫，好像还是五年前那个还没太长大的小女孩。
    而今天却是满面愁容。食欲不振。
    她吃了两个虾饺，就没什么胃口。最后还是陆雴霄要求，她才端起自己面前半碗小米粥，一勺一勺喝得十分勉强。
    心不在焉。那是因为乔希一直想着，陆雴霄昨晚跟自己说的话。
    他脑子里的血块时过五年才被发现，之前陆雴霄不告诉她，就是因为手术的风险大。
    而现在血块转移，要取出的风险就更加大了。
    陆雴霄不回来，其实是不想让她在失而复得之后，在浸泡在得而复失、随时为他担惊受怕的忐忑中……就像现在这样。
    小五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以为是昨天晚上他们俩吵架了。
    先是义愤填膺地替乔希狠狠剜了陆雴霄一眼。随后才意识到老陆看不见。
    小小的人儿心下不禁生出一番悲凉同情，想了想，拿筷子夹了个小笼包放进陆雴霄碗里。
    “谢谢！”
    陆雴霄明明眼睛看不见，但却对自己儿子的行为洞悉若明。
    甚至他还夹了个小笼包回敬过去，稳稳当当放在小五的小碗里，用老父亲的语气嘱咐道：“你也多吃点，都瘦了。”
    小五：“……”
    他发现自己刚才怕妈妈生气会饿着老陆的悄咪咪担心，是多余的了。
    不过，小五忍不住抬眼多觑了陆雴霄一眼。
    看他眼睛如常，还跟以往一样深邃清明，不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盲了？
    有可能就是那么无耻，故意装可怜为了骗自己叫他一声爸爸吧？
    “你又看不见，怎么知道我瘦了？”小五咬了一口小笼包，顺着嘴角流下来的汤汁反问道。
    陆雴霄随手抽了一张纸巾，往小五流油的小嘴上一抹，顺道掐了掐他的脸道：“摸出来的！不但瘦了，个子也没长，身高这点估计没遗传上我的优势，以后找媳妇确实比较费劲。”
    闻言，小五顿时像蒙受了奇耻大辱，猛地端起手边的半杯牛奶就往喉咙里猛灌。
    “陈妈，再给我一杯牛奶，要高钙的！”
    乔希看他们父子俩逗趣打乐，刚要咧嘴笑。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也被讽刺了。
    她不禁鼓着嘴，瞪了陆雴霄一眼。随后也跟小五一样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看不见，改为伸手从桌子底下暗暗掐他一把。
    谁知刚伸过去，就被男人早准备好的大手一把截住，拉着她的手放上自己大腿，陆雴霄亲昵地捏了捏。
    陆雴霄也不是油腔滑调的那种人，跟儿子多说几句逗乐，都是为了哄乔希开心。
    女孩的愁苦都写在脸上，他看不到，不代表感觉不出来。
    乔希不禁心口微暖，突然胃口开阔些，给自己也夹了个小笼包。
    吃完饭。乔希让陈嫂送小五去上学，她自己和陆雴霄去了一趟医院。
    这次她一路跟着，看医生给陆雴霄做了个更加详细地身体检查。
    检查结果跟那个男人昨晚说的一样，如果做手术取出血块，只有百分之五的成功几率。
    乔希不知道，百分之五是个什么概念。
    反正她现在觉得，那个数字非常非常的小，怎么能这么小呢？
    陆雴霄早清楚自己的病情，所以听到医生阐述时脸色平静无波，反倒是乔希满脸的苍白绝望看起来更像生病的人，还要男人搂着她安慰一通。
    从医院出来，陆雴霄的一只手被乔希紧紧挽着。另一只手上还牵着领路的‘仓鼠’。
    就听乔希突然开口道：“我记得五年前周洋出事，原本是要下半辈子瘫痪在床的。可你找了一个医疗团队过来，居然让他奇迹的恢复了。那你的病情，怎么不能也找他们？”
    “他的情况跟我不一样，只是缺钱。而我之前让刘医生联系过，就算找全世界最好的脑科专家做手术，也只能将手术成功率提高百分之二。”
    “那样也好啊，百分之五加百分之二。咱们就有百分之七的胜算了。”乔希乐观地说道。
    毕竟涉及到陆雴霄，就算多百分之一，对她来说也弥足珍贵。
    “咱们就请全世界最好的脑科专家过来，还有第二第三的也通通一起请，包括最好的术后护理团队，说不定还有新的科学技术能把成功率提高更多呢。反正也不差钱，我一定要什么都给你最好的。”
    听到乔希这么说，陆雴霄不禁微微勾起唇。
    “你笑什么？”乔希问他。
    “是啊，乔总不差钱。感觉现在我这个废人，正儿八经是被你包养的。”陆雴霄自嘲道。
    从前‘要什么给什么，还要给最好的’这种话，可是霸道陆总的专利。
    “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我还打算等你恢复了，把陆氏集团还给你呢。你们家这烂摊子也太大，我实在是撑不起来。”
    乔希虽然嘴上这样宽慰陆雴霄，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不痛快。
    五年前让陆雴霄脑子里留下血块的车祸。也是因为她。
    陆雴霄明明天生富贵、优越，可跟自己在一起后就坎坷伤祸不断。
    看来从前乔芝总骂她是扫把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刚想到乔芝，秦助理就给她打电话。说乔茵挺着大肚子到公司里等着她，要她就墓园里装神弄鬼把乔芝吓出病来的事给个交代。
    乔希挂断电话，就转头问陆雴霄：“乔芝他们……是被你吓的？”
    “我没故意要吓他们，只是看你被欺负，忍不住现身警告了几句。当时把电闸关了熄灯，是怕让人知道我眼睛看不见。”陆雴霄解释道。
    乔希就说嘛，陆雴霄怎么也做不出装鬼吓人这种事。
    倒是陆梦晴跟乔芝，自己心里有鬼，回去之后听说都病得不清，还说胡话呢。
    这也算是报应吧，陆雴霄原本打算收拾收拾她们的，现在看来倒省得脏了手。
    “那现在我去公司，让司机送你回家吧。”乔希提议。
    陆雴霄却抓紧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的事，贸然去公司恐怕会掀起轩然大波。你不是也不希望让你知道你眼睛看不见吗？再说，乔茵找我不过是要个说法，我之前已经应付她很多次了。不用担心。”乔希宽慰他道。
    陆雴霄从前没回来也就算了，现在回来……自然是要时时刻刻护着乔希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乔希说的也有道理，她好不容易才支撑起公司。
    要是让人知道陆雴霄回来，还瞎了眼睛，恐怕又要打破现在的平衡。
    所以最后，还是乔希一个人去的公司。
    刚进办公室，乔希就发现居然趁她不在坐在属于自己的总裁椅上，还翻了她桌上的文件和抽屉。
    “你乱翻什么？”
    乔希两步上前去。将随便拿在手里把玩的钢笔夺回来，宝贝似的从新放回笔筒里，摆成陆雴霄在时的模样。
    “这边的椅子也适合客人坐，麻烦你起来。”
    见乔希气势汹汹，乔茵便挺着肚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朝她‘啧啧’两声：“小希，这是你该对姐姐态度吗？”
    “五年前我的户口从乔家牵出来那刻起，就跟你们家没任何关系了。”乔希冷漠道。
    “没关系？我们家把你从小养大的养育之恩不念，你也不能这么翻脸无情吧？”
    “在翻脸无情这点上，我可比不过你们。那天在墓园是谁给简衡下的药？还有之前，我被人跟踪，西瓜大的花盆是冲着要我命来的。前段时间我忙着公司，没工夫搭理你们，可不代表就这么算了。那被抓到的人证却还留着呢，他指认你是主谋，你猜唆使杀人罪能让你判几年？”乔希冷笑着问乔茵，“还有你心心念念嫁进陆家，有了这个污点，怕是自顾不暇的陆老爷子更不想跟你沾边了。”
    乔茵刚才还带着兴师问罪的架势来，没想到几句话之间，就让乔希完全占了上风。
    她这个二姐一向沉稳，心思颇深，如今居然被吓得脸色白如纸，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随即，乔茵脑子里也不知道过了些什么，突然抓着乔希的胳膊咆哮起来：“你这个贱人！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如果不是我，你哪来的机会爬上陆雴霄的床？他原本该是我的，这公司也是我的，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还给我！”
    乔希没料到乔茵会突然发疯，怕她狗急跳墙对自己做出危险的事情来，她连忙第一时间护住自己的肚子，甩手想避开纠缠。
    谁知道她这一甩，乔茵整个人突然被抛了出去，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
    乔希一愣，想起对方怀着身孕，不忍地上前去扶。
    可她刚往前一步，目光落下去，居然看见乔茵痛苦地蜷缩成一团，血迹从她身下的地板上淌出来。
    “啊！”
    乔希吓得尖叫一声，乔茵突然猛然抓住她的手。
    “放开，我去给你叫人！”乔希着急道。
    乔茵对她的话恍若未闻，反而将自己手指上染着的鲜血往她伸手抹，语气和眼神满是怨毒：“乔希，你害死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