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格拉斯没回答司机的问题，而是看向小五：“你去哪儿？”
    “我去那个……那个宁阳路，你把我放在路口就行。”
    小五没直接说出陆宅，他还是机敏的，知道对这个老爷子留一手。
    “正好跟我顺路。”格拉斯对司机道，“开车吧。”
    “好的，先生。”
    见司机开车上路，小五这趟便车总算是坐稳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妈妈，小家伙心情放松，愉悦地哼起歌来。
    “快乐池塘栽种了梦想就变成海洋，鼓的眼睛大嘴巴同样唱的响亮，给我一双小翅膀就能飞向太阳。我相信奇迹就在身上。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清脆软糯的童音在厚重霸气的车厢内响起。格拉斯忍不住侧眸多看了身边那个小孩几眼，越看越觉得这孩子长得面善。
    小小年纪居然没被他身边那些保镖给唬住，还敢搭他的便车。倒是挺有胆量的。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他问他。
    “小五。”
    “小五？大名呢？”
    “小孩子叫小名就好了，要什么大名？”小五反问。
    “呵……你倒是挺有警惕心的。既然防备我，刚刚你为什么会选择上我的车呢？”
    “听说人贩子一般都是长相普通，行为低调，让人不会起戒备心的人。老爷爷你这个高调的做派，不像做那种低等生意的人。”
    “哈哈……”格拉斯先生被小五这人小鬼大的判断逗笑了，“小家伙。很机灵嘛。你爸爸是谁？”
    “他？他只是一个流浪汉而已，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是吗？可你要去的宁阳路，是南城最贵的地段，也是上层社会的豪宅聚集地。其中最大的房子，就是陆宅！”
    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小五的反应：“你刚说自己是南城第一大集团的继承人，那不是陆氏集团吗？”
    “啊？我说过吗？”小五装蒜。
    “我听说陆氏集团的小少爷在几天前出了车祸，尸体到现在都还没打捞到。小家伙，这件事你听说过吗？”
    ……
    医院——
    乔希拿着自己的挂号牌，在等着自己的顺序做手术。
    抬眼，她就看到一个年轻女人从手术室走出来的身影。
    堕胎手术很快，她亲眼看到那个女人在一个小时之前进去，出来时脸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她紧紧咬着嘴唇，一只手捂住腹部，看模样十分痛苦，哭得泪流满面，眼泪和着鼻涕染花了一张脸。
    其实无痛人流不该那么难受，让人痛苦的，是亲生经历一个小生命从有到无，在自己体内慢慢流逝吧。
    乔希看那个女孩年纪不到二十岁，肯定是因为自身的条件不允许，才不得不打掉孩子的吧。
    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昨天做检查时，那个医生最后叮嘱她的话。
    “乔小姐。其实你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你曾经流产又难产过，这次能怀孕运气很好，要是再做一次堕胎手术，恐怕以后都不能再生育了。”
    不能再生育吗？
    乔希手轻轻放在自己腹部上，像是在触碰一个珍贵但是又不敢再据为己有的宝贝。
    “宝宝，请你原谅妈妈的自私。我已经没有勇气，也无法再面对一个有陆家血缘的孩子。”
    “下一个，乔希！”护士推开麻醉室的门唤道，“可以进来做准备了。”
    乔希站起身，突然包包里的电话响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陆雴霄的来电。
    “小希，接电话啊！”
    给乔希打电话的时候。陆雴霄正在车上。
    他昨天连夜看了几十个交通路口的监控录像，有个重大的发现要及时告诉她。
    可偏偏这个时间段，又在路上遇到了堵车。
    他知道这个时候，乔希已经在医院等着堕胎手术。
    如果知道这个消息，有可能会改变她的决定。
    但是可惜，陆雴霄打过去的电话，最后被乔希挂断了。
    等男人再打过去，却提示那边已经关机。
    “小希，不要打掉我们的孩子！不要！”
    “陆总，怎么办？看这个堵车的架势，估计要一个小时咱们才能赶到医院。”开车的张助理说道。
    “那我就在这里下车。”
    陆雴霄实在是等不了，直接在高架上打开车门。
    “哎。陆总……”
    张助理想叫住他，不过男人下车之后却犹如离弦之箭，敏捷的身影迅速在车流缝隙中奔跑穿梭。
    “可是你从这跑去医院，至少也要一个小时啊！”
    张助理后面这句提醒，陆雴霄显然是听不到了。
    男人顶着烈日从高架上跑到乔希所在的医院，是差不多四十分钟以后的事。
    他已经尽力提高速度，到了医院连口气都来不及喘，直奔手术室。
    可是。似乎还是来不及。
    陆雴霄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乔希捂着腹部从手术室出来。
    女孩一只手捂着腹部，脸色苍白，走两步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已经泣不成声。
    身后，负责麻醉的护士已经叫下一个人的名字：“夏琳，可以过来准备了。”
    那一瞬间，陆雴霄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乔希。
    在女孩不得到的地方，男人放在身后的手紧紧攥成拳头，青筋暴起。
    陆雴霄用了整整三分钟来平复心情，等他走向乔希的时候。已经完全自己心口钻心的疼。
    反而还安慰她：“很疼吗？没事了。”
    陆雴霄掏出纸巾，轻轻替女孩拂去脸颊和嘴角的眼泪：“小希，没事了。”
    可她越是温柔，乔希心里就越难受。
    眼泪就好像是大坝决了堤。拼命往外涌，怎么都止不住。
    乔希终于受不了，干脆蹲下身，嚎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
    这些日子以来。压在她身上的东西太多了。
    重到她承受不了，可她又不得不麻痹自己，强迫自己去承受。
    可情绪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会随风而散的空气。
    它们在体内积压，膨胀，只会愈演愈烈。
    等到最后爆发，对人的伤害会比之前增强好几倍。
    乔希现在就觉得，她承受不住了。
    手术外还有其他等自己顺序的妇女，一看乔希这反应，都吓得想临阵脱逃了。
    还有些人出言安慰她：“不用这么伤心，看你们夫妇俩这么年轻，以后还能有孩子的。”
    “哎，要是真舍不得，你干嘛要做掉呢？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作孽啊！”
    其他人说的话，乔希好像听不到。
    她只紧紧抓着陆雴霄的袖口。捂着心口，觉得那里一抽一抽地疼。
    “陆雴霄……我觉得……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陆雴霄细心给她拂开哭湿的鬓发：“小希，小五可能没事。”
    闻言，乔希抬起一双泪眼蒙蒙的眼睛，诧异望着他：“你说什么？”
    “小五乘坐的那辆车，在发生事故时的行驶路径是从申城到南城。因为事故现场附近的监控正好赶上维修，所以这点并没引起重视。可我查了其他范围的监控。那辆车的确是在到申城的半路上往回开的。我想，小五很可能是在中途就下车了，而那个司机从申城到南城是为了找他。”
    “所以……小五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派人在沿路打听，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小希，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找小五吗？”
    陆雴霄将乔希从地上拉起来，女孩一双泪眼还是怔怔的。
    小五没事？她怎么这么不敢相信呢？
    “陆雴霄……你该不会是故意编出这样的话来骗我吧？”
    陆雴霄看了一眼自己手机最新收到的短信，随即对她道：“有人曾经在南城附近的一家包子铺见过小五，他应该已经回到南城境内了。我保证在今天之内，就能把他给你带回来！”
    乔希被陆雴霄从医院扶着走出来，上了车，女孩还有些想不通：“既然小五已经回到南城，他怎么没回家？也没联系我们？”
    “可能……欠揍吧。”陆雴霄道。
    乔希：“……”
    他们先回陆宅确认，小五的确是没回家。
    瑞克还住在陆宅，他看到乔希跟陆雴霄一起回来，惊得手上的半根黄瓜都掉了：“宝贝，你们俩……不是应该不共戴天了吗？”
    虽然瑞克也觉得在小五这件事上陆雴霄没什么错，纯粹是被他那个多管闲事的妈给坑了。
    但对于这个情敌，他实在是很忌惮啊！
    陆雴霄直接忽略他这个人，对乔希道：“我继续去找，你要不就在家里休息下，等我消息？”
    “我要跟你一起去。”乔希要求道。
    “可你身体……可以吗？”陆雴霄担心道。
    “可以。我要跟你一起去找小五！”
    “小五？”瑞克怎么觉得自己听不懂他们说话，“小五的尸体不是还没打捞到吗？”
    这话出口，瑞克就被乔希狠狠瞪了一眼。
    “好吧，我知道你现在还没接受小五出事的现实。但是宝贝，咱们伤心归伤心，你可千万别魔怔啊。你爸今天就来了，要是你变得神神叨叨，我怎么跟他交代？”
    “对了，说到格拉斯先生。他的助手不是给咱们消息说今天上午十点到吗？现在都快下午两点了，他该不会早南城迷路了吧？早知道我该去接他，也不用为了等他现在连午饭都不好意思吃，只能抱着黄瓜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