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离开
谐程网约车公司，按照和詹明达提前约定好的时间，安一诺带着刘自豪一起来到了詹明达的办公室。
满面春风的詹明达看上去心情极好，一番寒暄之后三人在茶桌旁落座，詹明达一边沏茶一边笑着说：“安总啊，这次我得感谢你！感谢你把刘自豪借给我，这次去北京多亏了他，要不是他的精彩演讲，北京总部那边的新能源进程就不会推进得这么快！这一次，北京总部那边的领导非常高兴，刘自豪的表现也非常优秀！”
“詹总客气了。”安一诺笑着说，“听说詹总用人一向挑剔，刘自豪能够得到您的夸赞，说明他的工作确实做得不错，这也多亏了他平时的努力。”
詹明达一边把茶水端给安一诺和刘自豪一边说：“不错，努力总会有回报的。不过这次去北京的途中，刘自豪给我讲了你曾经给过他很多的指导和帮助，如果没有你，他也不会成长得这么迅速。所以，你是他成功的基石，归根结底还是要感谢你啊！”
坐在一旁的刘自豪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好吧，我就接受这份殊荣。”安一诺已经感觉到这是詹明达的铺垫之词，她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詹总，你让刘自豪带给我的合同模板我已经看过了，所对应的车型和价格的问题就按照咱们之前商量的来。今天我把公章带过来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合同给签了？”说着，安一诺把包里的采购合同拿出来放在茶桌上。
“合同当然是要签的！”詹明达笑着说，然后他的目光掠过安一诺，看向刘自豪，“自豪，你说你回去考虑一下再给我答复，怎么样，你和安总现在商量好了吗？”
听着詹明达的话，安一诺似乎明白了什么，看来在这趟北京之行中，刘自豪应该对詹明达有所许诺，不然的话詹明达也不会在签合同的节骨眼儿上说出这样的话。
面对安一诺和詹明达的目光，刘自豪感到左右为难，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詹总，不好意思……”刘自豪局促不安地说，“这个问题我还没有跟安总商量，我觉得以我目前的能力，做您助理的话可能还有点不够，我还想再提升一下自己的能力，如果以后有机缘的话，我愿意……”
詹明达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就淡了许多，他没有说话，端起茶盅慢慢抿了几口，然后神色淡定地说：“签合同的事情我还要和韩总再商量一下，这次采购主要是他所在的分公司，还是需要先和他沟通一下。”
安一诺的心中一凉，她没有想到詹明达会这么快变脸。詹明达这明显就是拿韩瑞峰做挡箭牌，想以刘自豪作为交换订单的筹码。
“詹总，我还在考虑中……”刘自豪紧张地看了詹明达一眼。
“你有所犹豫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情！”詹明达重新给两人续了茶水，直接打断了刘自豪的话，风轻云淡地说，“我这种行为本来就是属于明目张胆地挖墙角，你怎么选择都是对的，只要安总没有意见我都可以接受。这事和咱们的签订的采购合同没有一点儿关系，签合同也不过是走个正常流程罢了。”
安一诺沉默了片刻，微笑着说：“詹总，不管咱们这次能不能合作成功，我们都是朋友。至于刘自豪的抉择问题，作为他的现任领导，我不太好表态。总之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有幸做您的助理，我会祝福他。”
听完安一诺这番话，刘自豪决定将自己心中所想也坦诚相告，他看着詹明达，神色郑重地说：“詹总，说实话，我很崇拜您，尤其是这次的北京行之后，我看到您做事雷厉风行，果敢又自信，我知道您是一个非常优秀又十分有魄力的领导！那天，您问我愿不愿意在您的手下做事的时候，实不相瞒，我当时就心动了。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行千里路不如阅人无数，阅人无数不如名师指路’！在我心里，您和安总都是为我指路的名师。所以，之后几天里我一直都很纠结，但我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安总是我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领路人，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我刘自豪不可能有今天。所以，在她离开龙腾公司之后，我也千方百计想离职后重新来到她身边。”
刘自豪说着转头看了安一诺一眼，重新调整好情绪，接着说：“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以龙腾公司的实力和龙霸集团的影响力，在龙腾公司做大客户经理开展工作肯定要比我在方正公司轻松很多，但我还是毅然决定离职去方正公司，一是因为我认可安总的能力，还有就是我觉得人活在世上要懂得感恩。如果您要是因为我的问题而对方正公司有意见的话，您失去不是我刘自豪，而是方正公司这样优秀的合作伙伴和安总这样值得您信任的盟友！”
安一诺一边心惊胆战地听着刘自豪的肺腑之言，一边悄悄留意着詹明达的表情变化，虽然这番话让她的一阵感动，但面对即将可能泡汤的六百辆车子的采购订单，她还是忍不住暗自惋惜。
这番话说完，刘自豪显得放松很多，一片沉默中，他悄悄瞄了安一诺一眼，发现对方眉头微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太过冲动了。
但是，话已出口，似乎已经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了。
空气再次滞闷起来，三个人之间的谈话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之中。
见詹明达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安一诺只好微笑着打破沉默：“詹总，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工作流程，既然您都说了需要和韩总沟通，那我们就不打扰您了，我们就先回公司等詹总的消息吧。”
说完，安一诺和刘自豪起了身。
詹明达没有说话，也没有起身相送的意思，他只是沉默着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打扰您了，詹总。”安一诺看了刘自豪一眼，两人转身朝外走去。
“瑞峰，你在公司吗？在的话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有个事情需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詹明达的话响了起来。
安一诺和刘自豪同时收住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已经神色如常的詹明达。
“既然来了，你们着什么急啊！”詹明达看着两个人，笑着说，“这么好的乌龙茶才喝一道，不喝够三泡岂不是浪费！”
詹明达的举动有点让他两看不懂，安一诺和刘自豪对视一眼后相继转身回来重新落了座。但是他俩心里都明白，如果作为领导的詹明达不愿意签订采购合同的话，作为下属的韩瑞峰即便同意，也无力扭转局面。
一杯茶没有喝完，韩瑞峰就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里。
“詹总，您找我？”韩瑞峰一边说一边客气地冲着安一诺点头致意。
詹明达示意韩瑞峰坐下来，顺手递过去一盅茶，这才神色郑重地开口说：“关于和方正公司签订六百辆车采购合同的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韩瑞峰一听到詹明达如此不明朗的说辞，一时不知怎么应对，他快速掠过现场三人的表情，这才面露难色地说：“这个……所采购的车型标准和价格已经定下了，在对合作方的选择权上，我个人更倾向声誉较好的公司。至于最后选择的结果……我觉得还是……”
“请直说！”见韩瑞峰含糊其辞，詹明达直接沉声打断。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刘自豪不安地看了安一诺一眼，内心一阵凌乱……这一刻，似乎韩瑞峰的说辞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安一诺的内心也是极为忐忑，但是，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坦然自若的笑容，这让刘自豪感到莫大的安慰。
韩瑞峰再次瞄了詹明达一眼，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说：“安总原来在龙腾公司工作的时候就参与过海市驾校车的竞标，也有过五百辆车的采购经验。虽然方正公司比不上有集团公司做后台依靠的龙腾公司，但是方正公司的售后服务态度一直是有口皆碑的。我相信，如果咱们和方正公司合作的话，安总在售后服务的问题上一定会交给我们一份完美的答卷。”
听完韩瑞峰的话，詹明达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在沉默中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在这个关键时刻，其余三个人紧紧盯着詹明达的脸，互相之间也不敢有半点儿的眼神交流，生怕一不小心露出破绽来。
刘自豪更是紧张到不能呼吸，他放在茶桌下面的两只手来回搓弄着，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詹明达最后的宣判。
“詹总，我可以提个建议吗？”安一诺突然开了口。
正在沉思的詹明达微微一怔，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詹总还是挺看重刘自豪的，大客户部的工作很多时候也是流动作业……”安一诺沉吟片刻，郑重地说，“我可以批准他的一部分时间来免费为你们谐程公司服务，如果北京总部那边有需要他做演讲和宣传的话，我可以无条件提供支持，也随时都可以把他派到您的身边为谐程公司服务，而且不需要谐程公司为他支付任何的额外工资，一切费用由方正公司承担！”
这番话一说出来，包括詹明达在内的三个人都为之一振。
但是，詹明达很快便敛起了意外之色。
詹明达脸上的表情恢复常态之后，随手拿起桌上的采购合同看了又看，又伸手递给了韩瑞峰，神色严肃地说：“你去把这个合同销毁掉。”
听到这话，希望的小火苗在三个人的心里瞬间熄灭，没想到大家努力了这么久到头来还是要面对如此残酷的结果，尤其是刘自豪，此刻他更是为自己鲁莽的行为感到自责。
韩瑞峰满脸愧疚地看了安一诺和刘自豪一眼，然后拿起桌上合同起身朝外走去。
“销毁之后，再按照这个模板拟定一份为期两年的采购合同！”詹明达突然吩咐了一句。
还未走出门口的韩瑞峰立即收住脚步，三人同时面色一惊。
“在利益和诱惑面前，还能够有如此忠诚的员工也就只有方正公司了，我们谐程公司不跟这样的公司合作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在这点上，我们一定要向方正公司学习！”詹明达的目光温和地落在安一诺的脸上，表情笃定地说，“安总，我同意您刚刚提的意见。我决定和方正公司先签订两年的战略合作合同，只要我们谐程公司有采购需求，在合理的车型和价格的条件下，我们会优先考虑方正公司。如果这两年合作愉快的话，后面可以再考虑续签。也希望我们和方正公司共同举办的‘爱车讲堂’一直持续下去，为方正公司和谐程公司的共同客户提供更好的服务！”
三人的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起起落落，惊险过后，终于迎来了明媚阳光。
回去的路上，刘自豪依然难掩激动之情，他一边为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忏悔一边感叹着安一诺扭转局面的能力。直到走进公司，坐进安一诺的办公室里，他才稍稍恢复了平静。
“安总，您不开心吗？”刘自豪突然发现安一诺始终保持着出奇的冷静。
“自豪……”安一诺并不看他，而是盯着窗外，“你今天的那番话我很感动，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信任！”
安一诺脸上的表情透露着无限的失落和伤感，完全不像刚刚获得巨大收获应该有的表情，这种神色让刘自豪感到十分的不安。
“安总，您不舒服吗？”刘自豪担心地问。
“你第一次要来方正公司的时候，其实我当时就特别想接收你，但是，我没有……”
“我懂！”没等安一诺说完，刘自豪便接过话继续说，“你有你的职业道德观，我能够理解。”
“这只是一方面。”安一诺的眼神有点儿空洞起来，她苦笑着说，“当初我来方正公司，不仅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其实也是想让自己忙碌起来，因为人在忙碌的时候可以忘记一些伤痛和记忆……我一开始拒绝你的原因，还因为我当时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可以顺利地走出阴霾，给大家创造出一个全新的施展平台。”
“可是，您做到了！”刘自豪强调地说。
“是的，看到你有如此大的进步，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骄傲。我也相信，以后没有我的指导，你也一定能做得很好。”
“安总，您什么意思？”刘自豪变得不安起来。
安一诺转过头来，眼睛里有星光在闪烁，“自豪，我不久后就会离开……”
“你说什么？”刘自豪震惊地站了起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安一诺。
“安总，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谈工作了。”这时，行政专员小静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着急地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小静一向稳重，平时如果她知道安一诺在忙的话，断然不会这样打扰，看着她一脸着急的神色，安一诺有些诧异。
“小静，有什么急事吗？”安一诺担心地问了一句。
“安总……”小静走到安一诺的办公桌前，神情落寞地说，“简助理今天没有来上班。”
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向安一诺的大脑，她条件反射般立即站了起来追问：“他怎么了？”
“他辞职了……”小静有些难过地补充一句，把手里的纸递了过去，“这是他的辞职报告。”
不仅安一诺神情错愕，刘自豪更是一脸惊诧地看向小静，不解地问：“简助理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离职？”
王小静无奈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片刻的沉默之后，安一诺缓缓地坐了下来，她一边调整自己的情绪一边问：“他说什么没有？”
王小静回忆片刻，说：“他就说其他具体情况他给您发了一封邮件说明，看起来倒是并没有特别的情绪，和平时一样正常。”
“好的，我知道了。”安一诺仰靠在椅背上，对刘自豪和王小静说，“你们两个都去忙吧，我今天有点儿累了，想安静一会儿。”
刘自豪点点头，略微担忧地看了安一诺一眼，然后和王小静一起走了出去。
四周一片静寂，安一诺定了定神，坐在电脑面前登陆邮箱，一封新邮件映入眼帘：
一诺，我走了。
记得初见你时，你一袭职业裙装站在春风里，笑容和春天一样具有感染力。
但是，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并不是这一幕，而是你倔强地抹掉眼泪，对着镜子一边补妆一边练习微笑，几分钟之后就意气风发地走上演讲台发表着精彩的演讲，好像什么困难也打不倒你。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你确实是打不倒的安一诺。
方正公司正是因为你的到来，才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扭亏为盈，然后一步步慢慢走上正轨。
也是因为你的努力，公司才打造出了一支凝聚力和干劲都十足的团队。
一诺，我感谢你为公司做的一切。不过事到如今，还是请允许我为自己辩解几句。
我承认，当初我和高景琰去酒吧挖你来方正公司，是我和高景琰早就预谋好的。因为那个时候我刚刚回国不久，对国内的汽车行业还不是特别熟悉，我想通过系统的学习来提升自己，而你的能力我和高景琰都十分认可。如果能做你的贴身助理，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
至于我为什么隐瞒自己的法人身份，其实只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的身份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心理压力和工作压力。
这一点确实是我欠考虑，不管初衷如何，我确实是欺骗了你，我向你道歉。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有些话我还是想说出来。
与你共同努力的日子里，我明白了成功等于目标加上执行力，也明白了强大的执行力是实现战略目标的必要条件。
一诺，公司不能没有你。当你向我提出离职申请的时候，我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我知道，我在公司的存在可能会无形中绑架你的思想，让你无法正常工作，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我决定离开。
关于行政部工作的安排，我已经招聘了一个新的行政经理，明天应该就会上岗就任，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再按你自己的要求重新招聘。
目前，销售部和售后部两大业务部门的工作都已经走上正轨，看着你现在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对你既心疼又感激。
为了表达我的心意，我变更了公司的股权，相关的手续和资料都已经办理妥当，两个月后，你就拥有了方正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即日起，你拥有方正公司的经营管理权、财务自由权和人事决定权。
不要推辞，我相信方只有在你的手上才能够变得更加强大！
你也不要担心我，我还会回来的。
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如果可以的话，请你等我，等我回来一起完成我们的约定。
祝永远安好！
简墨
2019.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