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埋伏
    近来，天昊公司销售部和售后部的业务增长得十分神速，尤其是销售部的销量直逼龙腾公司。这本来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儿，但是，当总经理张强看到财务报表时瞬间不淡定了。
    报表显示，销售部除了价格消减得十分厉害之外，就连公司最重要的利润点——增值业务都在打包进行折扣处理。这样的营销方式，只是单纯地为了冲销量而冲销量，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为不但会造成年度利润目标泡汤，还会被集团领导问责。
    “你为什么要擅自修改营销政策？”张强压着满腔怒火，双眼逼视着销售总监苏磊。
    “张总……我没有啊。”苏磊满脸委屈。
    “没有？”张强拍案而起，怒视着苏磊，“那你现在给我解释一下你们销售部现在的营销政策是怎么一回事儿？”
    苏磊一脸不解地看着张强，回答说：“上次咱俩商量对策的时候，您不是说……先让我做主吗？
    “没错，是我让你们商量的团购会方案！”张强瞪着双眼，火冒三丈地盯着苏磊，“但是，团购会结束以后为什么还一直延用活动的政策进行销售？我是让你做主，但我让你胡来了吗？你汇报了吗，这个公司你是总经理还是我是总经理？”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苏磊低着头没有敢接话。
    “就你这个营销思路，你知道公司要因此损失多少利润吗？”张强点燃一支香烟，坐下来猛地抽了几口，说，“上次我是默认了，也同意先冲量做团购，你倒是好，直接杀鸡取卵了！如果集团领导找事儿，你能承担这个责任吗？”
    苏磊继续保持沉默。
    “今天上面领导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让我去集团给个说法……”张强沉默了片刻，沉声说，“你先回办公室好好反思一下，我想安静一会儿。”
    苏磊朝着张强点了点头转身儿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赵大旺走了进来。
    “盘问得怎么样了？”赵大旺小声问了一句。
    张强没有立即理会，先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才说：“什么都没有说，看来隐藏得的确挺深。”
    “可不就是吗？”赵大旺火上浇油地说，“要不是几个销售顾问喝多了说漏嘴，谁知道他还有要取代你的野心！”
    不仅是赵大旺从别人的嘴里听说了苏磊的野心，其实，就在郭鸿才暗访之后，张强就察觉到苏磊的前后变化。之前苏磊对他还算言听计从，自从接触到郭鸿才之后，苏磊突然变得为了销量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明显就是被人洗脑后的结果。
    恰逢龙腾公司有活动，苏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风头被龙腾公司无情碾压，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找张强商量对策，然后把自己想要通过冲销量来博取郭鸿才欢心的想法在张强面前表露无遗。
    这一举动正好印证了张强对他的怀疑。
    于是，张强在含糊其辞地答应了苏磊的想法之后，急于表现的苏磊正好中了张强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之中。
    “你这几天先注意观察一下他的举动。”张强交代说。
    “好的……”赵大旺担忧地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本来我还想指望他给我多冲点销量，没想到他太过心急了……”张强冷笑一声：“还能怎么办？不过就是找机会去集团说明一下情况，然后再找个合适的人替换他！”
    “换个人而已，你就不能做主吗？”
    “集团有规定，总监级别的必须经集团批准之后才能调整。”
    这时，赵大旺的双眼立即闪出一抹亮光来，笑着说：“嘿嘿……到时候能不能推荐一下我啊？”
    赵大旺的话让张强感到惊讶，在张强的心里，赵大旺的水平和能力做一个大客户经理都已经是高看对方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着当销售总监的想法，怪不得在扳倒苏磊的时候会如此用心。
    “你觉得呢？”张强看着赵大旺反问一句。
    赵大旺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张强，笑着说：“我是你的左膀右臂，你能在公司里找到比我对你更忠诚的人吗？”
    张强看了赵大旺一眼，不屑地说：“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业绩可以让我去说服集团领导把销售总监的位置安排给你？”
    听到这话，赵大旺的心里一阵失落，他明白一向自负的张强向来都看不上自己的工作能力。再说了，近期除了接个别的小订单之外，大客户部的业务也一直没有太大的进展，尤其是集团出面招呼过的谐程公司，除了象征性地给了两次小订单之后再没有什么大进展。
    赵大旺小心翼翼地看了张强一眼，试探地说：“只要给我平台和机会，我一定会努力。”
    虽然明白张强看不上自己，但赵大旺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这个机会。
    “大客户的业务我就不做点评了……”张强直截了当地说，“顺达汽贸的业务最近也没有太大的突破，你关注了吗？这些事情你都做不好，还想进一步发展，你觉得有可能吗？”
    这时，赵大旺彻底明白张强跟本没有提拔自己的意思，整个人瞬间没了精气神儿。
    “管理好顺达汽贸才是属于你的正经事儿，毕竟那里才是正儿八经的真金白银！”张强适时地劝慰说，“孰轻孰重，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赵大旺沉默地点了点头。
    “你这个人就是容易粗心大意。”张强提醒说，“上次直接堂而皇之地把顺达汽贸的车子开到公司来让售后去检修，你这是简直是朝枪眼儿上撞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孙现在不是挺听话的吗？”赵大旺小声嘟囔了一句。
    “我提醒你小心点儿，和别人没有关系！”张强瞪了赵大旺一眼。
    “知道了。”赵大旺乖觉地点了点头。
    提到孙建设，张强的心里五味杂陈，自从自己放权以来，老孙和保险公司的关系处理得很不错，售后部的送修业绩也立即得到了提升。但是，在面对售后部人员的时候，张强总是有一种失控感。甚至有些时候他让售后部管理层做一些事情的时候，他们还要再去征求孙建设的批准才敢去做，这点让张强尤感不爽。
    但是，奈何现在售后部的业绩正在提升，他也就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在第二次大区会议上，龙腾公司一个多月的辉煌业绩得到了郭鸿才的充分肯定和认可。除此外，郭鸿才还特意对天昊公司提出了表扬，尤其是苏磊所带领的销售部团队。
    李昊阳的脸上重新扬起了久违的笑容，而张强却没有半点儿的快乐表情，他有种还没有来得及收网就已经输了的感觉。因为他还没有来得及向集团说明替换苏磊的想法，苏磊就得到了郭鸿才的特别表彰。
    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已经印证了他之前的担忧——苏磊一时半会儿动不了。因为从郭鸿才对苏磊的认可程度上，基本上可以确定集团那边很有可能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的建议。
    会议一结束，李昊阳就端着高脚杯来到了安一诺的面前，他的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意，轻声询问：“安总，身体好些了吗？”
    安一诺有些意外，她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听简墨说过李昊阳去公司找过自己。不过，简墨向来比较厌恶李昊阳，她相信简墨绝对没有让员工告诉李昊阳自己生病的事情的。
    “小小感冒，谢谢关心。”安一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而后笑着说，“恭喜李总！”
    “何来的恭喜一说？”
    “被领导重点褒奖的人，难道还不值得恭喜吗？”
    “这个啊……”李昊阳尴尬地笑了笑，向安一诺举了举杯中的红酒，“我现在不过是重拾你过去的辉煌而已。”
    “李总这是高看我了。”安一诺抿了一点儿红酒客气地回应。
    自从离开龙腾公司，两个人几乎没有如此心平气和地交流过，平时大区开会，见面也不过像陌生人。
    “我现在才觉得……其实你之前的很多决策和想法是对的，只是……”李昊阳叹息一声，看着人潮涌动的宴会大厅，他的表情欲言又止。
    “你那天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安一诺直接打断了李昊阳的话。
    李昊阳犹豫了片刻，认真地说：“还是想和你谈谈价格同盟的事情，我想来想去觉得这个事情对我们都没有坏处。你觉得呢？”
    安一诺有些意外，这一次从李昊阳的言谈举止中，她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一些变化，这次李昊阳似乎真的是愿意沉下心来努力做好属于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过安一诺也摸不太准他的态度，不敢轻易放松警惕。
    “你有集团做靠山，你觉得你们的活动价格是我们一个独立经营的公司能够承受的吗？”安一诺反问。
    李昊阳说：“可是面对那么大的销售压力，价格同盟其实是最好的一条路不是吗？”
    安一诺心里笑了笑，她明白李昊阳心中所想，不外乎价格同盟的策略能够同时制约龙腾与方正两家公司之间在价格上的竞争。但是这样的同盟，在竞争对手之间，又能坚持几时？更遑论以安一诺对李昊阳的理解，这撕毁协议，同盟反水简直就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
    “价格同盟在你我两家公司之间确实不合适。”安一诺看了李昊阳一眼，面上不动声色。
    李昊阳微微有些烦躁，他已经这样三番两次的劝说安一诺了，可她却一点也不动摇，真是顽固不化的令人愤怒。
    安一诺见李昊阳面上虽然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以安一诺对他的了解程度，已从他皱起的眉心窥探到了他心中怒气。她决定不再多留，说道：“那就先这样，李总。”
    安一诺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听见李昊阳在身后发出一声冷笑。
    他说：“安一诺，恭喜你了。”
    安一诺有些不明所以地回过头，看向他。
    李昊阳冷笑着说：“恭喜你，还是和那个小白脸在一起了。”
    这话激得安一诺眉头一蹙。
    “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姓简的小子给我的那一拳头呢。当时你们还否认……呵呵，安一诺，你和他的感情就那么见不得光吗？”李昊阳看见安一诺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一丝波澜，他心中更加得意，接着说道：“勾搭上一个董事长，你做起事来，是不是方便多了？”
    “李总，请你慎言！”安一诺怒斥一声。
    李昊阳心里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你安一诺离开我，不就是看上对方身价比我高吗？一个董事长，还装什么小助理，玩什么办公室恋情，恶不恶心！他看着安一诺的脸，嗤笑一声：“慎言？你现在说话的腔调和那个简董事长倒是一模一样了。”
    安一诺心里倒因为他这句话平静下来，她想，李昊阳就是个急起来谁都咬的疯狗，何必跟他在这样一种不理智的情况下争辩呢？所以，她神色恢复如常，只开口说道：“李总，你没有必要在私生活方面攻击我。”
    安一诺停了停，她深吸了一口气，面上已露出笃定自信的笑容：“有本事，咱们商场上一争高下。”
    说完，安一诺再也不看李昊阳一眼，果断地转身离去。
    从酒店出来，安一诺深呼吸了一下，她望着这个霓虹闪烁的大都市，内心突然涌起一阵陌生感。她从李昊阳的针对中干净利落地走开，给她力量的是简墨。可是简墨呢……她最信任的人却骗了她。
    正发呆的时候，安一诺看见刘自豪坐在车子里朝着自己挥手，她敛了敛心神，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简助理安排我来的。”刘自豪回答说。
    听到这个名字，安一诺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她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你和詹明达沟通得怎么样了？”
    “我正要跟您汇报这个事情呢！我已经跟詹总约好时间了，下周二的晚上他有空。我看詹总这次没有任何推脱之意，答应得非常干脆，我觉得这应该是个好兆头！” 说到这里，刘自豪的眼睛里闪出了亮光。
    “他有没有提到贾总？”安一诺追问一句。
    刘自豪肯定地说：“没有。”
    安一诺想起她提出让贾开济帮忙约见詹明达的时候，他的言语和表情中全是为难，让人感觉詹明达不太可能轻易赴约。如果这次真的是贾开济提前和詹明达招呼过的话，那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收到贾开济的通知呢？结果不言而喻，这次能顺利和詹明达搭上线，只是刘自豪和韩瑞峰里应外合的努力结果。
    “安总，有个事情得提前给你说一下，我听韩瑞峰悄悄跟我说，秋实公司私下和谐程公司达成了一百辆车的订购协议，就是不知真假。”开车的刘自豪突然提醒说，“但是，昨天又听说双方的协议突然不签了。”
    听着刘自豪的说辞，安一诺心中忍不住一紧，难道贾开济抛开了两家公司的资源共享的协议，私下吃独食？
    “为什么又不签了，知道原因吗？”安一诺追问。
    “我听韩瑞峰说是因为詹明达觉得秋实公司的售后业务刚刚起步，他担心售后维修服务没有保障，所以就暂停了……”刘自豪解释说，“我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真凭实据。”
    安一诺点点头，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心里还是紧了又紧。贾开济最近的言辞的确略显闪烁，也的确和最初的诚恳态度有了明显的区别，或许当初对方寻求合作的动机也是一时兴起而已。
    在商战中，“阴阳合同”也属于常见现象，很多人看似表面上达成合作共识，私底下依然我行我素的行为也不在少数。
    都知道最近谐程公司的第三批采购进程进入了最后阶段，想起贾开济最近的闪烁其词，各种猜测蜂拥而至，阴云般萦绕在安一诺的心头。
    张强带着由财务部核算的利润表，有理有据地把替换销售总监苏磊的事情向天宇集团反映之后，收到的结果和他所预料的一样。领导在看完“证据”之后，第一时间就驳回了张强的建议。给出的理由是集团和公司培养一个员工十分不易，即便走了弯路，作为公司领导也应该本着扶持的心态，及时给予对方教导和指正，而不应该简单粗暴地选择“一刀切”的方式去对待。
    带着这个结果，张强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公司，失控的感觉再次加重，他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下属的威胁。他抽着烟看着窗外沉思了许久，觉得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应对之策，否则面临的将是自己被取代的危险境地。
    “什么事情这么着急？”赵大旺问。
    张强按掉手中的烟蒂，看着赵大旺问：“销售部有没有人和苏磊不合？”
    “从平时销售部的会议来看基本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有时候工作意见有点儿不一致，非要找个人出来的话，肯定就是我啦！”赵大旺说。
    “你脑子有病啊！”张强生气地说，“我当然知道你不合，除了你之外还有没有别人？”
    赵大旺想了一会儿，说：“在会议上，新任零售经理李康和他的意见不一致，有时候会提出自己的想法。包括这次的价格政策包装，我听说李康一开始也是反对的，但是反对也似乎没有多大用。”
    “李康原来是做什么的？”
    “好像原来在进口品牌做过管理，两个月前才来我们公司，当时还是你批准签的字呢。”
    或许平时杂事太多的原因，张强想了半天，却对李康没有任何印象。
    “你去把李康叫过来……”张强刚说完，又觉得不太合适，纠正说，“算了，你把李康的手机号给我就行了，你去忙你的事情吧。”
    赵大旺点点头，把李康的手机号发给了张强，然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片刻之后，李康就满脸惶恐地走了进来。
    “张总，您找我？”李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在李康的印象里，张强几乎没有和自己单独交流过，他甚至觉得张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但是今天却莫名其妙地找自己，这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快进来坐吧。”张强一改往日的严肃模样，贴心地给李康泡了一杯绿茶递了过去。
    李康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水，在张强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听说你原来在进口品牌做管理？”张强问了一句。
    “是的，张总……”李康有点儿紧张，解释说，“我原来做的只是销售主管，并不是4s店，只是一个平行进口车的展厅而已。”
    张强隐隐觉得李康还是一个诚实可靠的人，便继续追问：“你来咱们公司是通过朋友介绍的吗？”
    李康犹豫了一下，郑重回答说：“我是在网上看到公司的招聘广告，就直接来公司应聘了。”
    张强点了点头，他看见李康的前额已经渗出了些许的汗水，便放缓声音说：“咱们公司的实习期是三个月，你应该还差一个月才满实习期吧？”
    听到这句话，李康更加紧张了起来：“是的，张总。”
    “你愿意在咱们公司和集团长期发展吗？”张强引导性地问了一句。
    李康郑重地点了点头，认真回答：“我当初刚进入汽车行业的时候，就听说海市最有名的两家大集团公司——龙霸集团和天宇集团。也听说这两家集团旗下的公司在招聘人员时比较严格，尤其是公司管理层更是层层把关。我一直不敢来应聘，后来就先去了做了平行进口车，积累了一定的专业知识和管理经验之后才敢来咱们天昊公司应聘。来了之后我才发现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和公司很多优秀的管理层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我特别感谢张总和公司给我这么一个好的平台和机会让我学习和锻炼，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好本职工作！”
    这番谦卑的言辞让张强很满意，他直接问了一句：“你想不想提前转正？”
    李康的表情一怔，很意外地说：“这个……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张强回答说，“你有过相关的管理经验，提前转正也是可以的。”
    “真的吗？”李康惊喜地说，“要是能够提前转正的话，就太好了。”
    看着李康兴奋的模样，张强笑着说：“不过，我还有别的想法。”
    听到张强有所犹豫，李康神色一敛，紧张地看向张强。
    “我觉得你是一个可塑之才。”张强很严肃地说，“我想培养你做销售总监的后备人选，想问问你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有什么想法？”
    才在实习零售经理岗位上待了两个月的李康，根本没敢想过销售总监的岗位，现在对他来说，能够顺利转正成为天昊公司销售部的零售经理就是他目前最大的心愿了。张强问的这句话明显超出了李康的思考范围，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强，笑着说：“张总，我现在就想能够顺利转正，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想。”
    “给你几分钟的时间，你慢慢想，我先去个洗手间。”说完张强便走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李康感到措手不及，他想不通平时和自己零交流的张强为什么会突然要提拔自己。做事向来慎重的李康隐隐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但是，作为局外人，他又看不懂其中的问题所在，只能在心中暗自纠结应该如何应对。
    几分钟后，张强走了进来，笑着问：“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李康干干一笑，表情略显尴尬地说：“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的确想在汽车行业走得更远一些，如果以后有机会和更好的发展平台，我一定会更加努力。”
    这番回答正中张强的下怀，他点了点头，问：“这次你们销售部擅自改动营销政策，活动结束之后在没有申请的情况下依然延用活动价格，给公司造成了不少的经济损失。作为公司的管理层应该时刻把公司的利益放在首位，作为零售经理，你也是苏磊的最大帮手，难道在执行政策之初你就没有向他提过有效的建议吗？”
    还没有见识过太多世面的李康，瞬间被张强的这番话给震慑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也立即紧张起来，急忙解释说：“活动结束之后，在销售部的日常会议上我就试图提过建议！可我毕竟只是一个处于实习期的准零售经理而已，人微言轻最后也只有服从的份儿。”
    李康的这番话正好正符合张强的心意，他笑着说：“所以，你要快速强大自己才行。”
    “那我应该怎么做才……”李康不解地问了一句。
    “先去行政部拿个岗位转正申请表，然后来找我签字。”张强吩咐说。
    “好的！”李康惊喜地说，起身后他又犹豫地站在原地，担心地问，“按照签字程序，我好像需要先找销售总监苏磊签字，然后才可以再找您。”
    张强想了想，吩咐说：“不用了找他了，我签了之后直接交给行政部就好了。”
    听完这话，李康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很快，李康便拿着一张填写好的转正申请表走了进来，张强接过来顺手就给签了字。
    “先把零售经理的岗位职责和工作内容理清楚，然后写一个工作开展计划给我。”张强一边签字一边交代说，“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我会把销售总监相关的工作内容教给你。你要好好努力，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李康见张强的表情郑重而认真，似乎没有半点儿玩笑的意思，他的心里感到惊喜的同时，又涌起一阵阵惶恐不安。
    “感谢张总，我一定努力，不辜负您和公司对我栽培！”李康站在张强的对面，郑重地鞠躬道谢。
    望着李康脸上激动的神色，张强想起刚被提拔起来时的苏磊，当初的他看起来也是这般激动和忠诚。也许权利和金钱可以改变人性，才上任销售总监两年就开始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往上爬。这件事给了张强极大的打击，他不再轻信任何人，之所以给李康画饼，不过想用他这个“棋子”来救个急罢了。
    八月份的海市迎来了一年中最热的天气，接连几天的滞闷天气简直让人喘不过来气。
    几天来，简墨感到安一诺对自己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冷漠无比。她在不久前不但撤去了自己的总经理助理的职务，就连往常交给自己的日常事务也亲自打理起来。
    前后的反差之大，让简墨有点看不明白，明明几天前，他们之间才刚刚通了心意。
    简墨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向远处眺望，低垂的天空中挂着几朵乌云，它们快速地在一方集合，最后消失在一栋栋的灰色建筑物的后面。
    沉思片刻之后，简墨转身出门朝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站在办公室的门口，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敲响了门。听到应允之后，他才推门进去：“安总，您订的河畔花园饭店已经订好了，去了直接报您的名字就好。”
    “知道了。”正在看文件的安一诺并没有抬头，她的声音听上去生硬又冷漠。
    简墨听刘自豪说过晚上要和詹明达吃饭，虽然撤去了助理的职务，至少还是由他来负责后勤方面的事情，所以，订饭店自然是他的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
    见埋首在文件堆里的安一诺并没有抬头看自己，他只好转身儿走了出去。
    看着简墨的背影，安一诺缓缓抬起头来，她将落寞的目光移向窗外。
    风声渐起，雨却迟迟未落。
    这时，刘自豪立在门口处，轻轻敲了敲门，提醒说：“安总，我已经去谐程公司见过詹总了，您让送的东西我也已经送过去了。他非常开心地收下了，还说晚上一定会参加。”
    “好的，你去准备一下吧，我们马上就走。”安一诺交代说。
    刘自豪犹豫了一下，提醒说：“我们马上要下班了，您看晚上都需要谁参加？”
    安一诺收回目光，不假思索地说：“就我自己吧，你把我送过去就回来，吃完饭接我一下就好，人多的话我怕对方说话太过谨慎。”
    刘自豪犹豫了一会儿，建议道：“您看看要不要喊上简助理？”
    安一诺沉默了片刻，坚决地说：“不用了。”
    见安一诺态度坚决，刘自豪只好说：“好吧，我一会儿会在饭店门外等您，您放心好了！”
    去往饭店的路上，雨便落了下来。湿闷的空气逐渐被打散，车窗打开一条缝隙，一股久违的草木清香扑鼻而来，安一诺的心情似乎也随之好了一些。
    早到三十分钟的安一诺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刚走进包厢就看见了詹明达。
    “安总，这位就是詹总！”刘自豪见状，赶紧放下抱在怀里酒水向安一诺介绍。
    安一诺赶紧朝着詹明达走了过去，一边伸出手一边歉意十足地说：“詹总，真是抱歉，让您久等了！”
    詹明达也跟着起了身，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安一诺的手便松开了，笑着说：“我听刘自豪在多次提起安总啊，果然是才貌双全的女强人呐！”
    “詹总过奖了……”安一诺笑着说，“去过几次谐程公司想拜访您，都没机会，被你们的员工拒之门外。今天詹总肯出面，真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了，十分感谢！”
    “真是不好意思。”詹明达表示歉意，“你也知道的，我那个采购计划一旦公布，只要我在办公室里就不会有片刻的宁静，实在是没有办法而为之……”
    “十分理解，十分理解！”
    这时，刘自豪开始催促服务员及时上菜，然后从酒箱里先拿出两瓶茅台酒，打开之后放在桌上，这才跟詹明达说：“詹总，真是不好意思，公司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先回去一下，祝您和安总用餐愉快！”
    詹明达明白这应当是安一诺的意思，便笑着说：“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吧。”
    刘自豪朝着两人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儿走了出去。
    “今晚能和詹总共进晚餐，真是我的幸运。如果以后能够成为长期合作伙伴的话，那就是我们方正公司莫大的荣耀了！”安一诺说话间，饭菜便上了桌，她举起杯中酒说，“第一杯酒先敬一下詹总，祝詹总事业版图越拓越大，也祝谐程公司生意红火！”
    詹明达很乐意听到这番话，他举起酒杯，开心地说：“同样的祝福送给安总。”
    两人举杯一起饮下。
    “这酒还不错。”放下酒杯，詹明达说了一句。
    “市面上假酒太多了，专门让人去贵州拉回来的。”安一诺意味深长地说，“送给您的那些我已经让人送到指定的地方了，詹总记得去取一下。”
    詹明达明白安一诺的意思，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边吃菜边说：“安总，在你说正事儿之前啊，我想先提个要求，这事儿可能刘自豪已经给你说过了。但是，刘自豪毕竟是您的兵，所以我还是要亲自和你招呼一声，这也是我今天来见你的主要目的。”
    “只要我能做到的，詹总只管说好了。”安一诺回答说。
    “既然安总如此大度，那我就直接说了……”詹明达放下碗筷，郑重地说，“因为北京之前限号的原因，导致总部很多新能源的计划落了空。现在总部已经拿到相关的批文，准备上一批新能源车。虽然大家对新能源车已经有所了解，但宣传和普及的力度还远远不够。尤其是网约车这一块儿，对很多车主来说也是一知半解。我想借用你们公司的刘自豪去北京给大家讲普及课，不知道安总觉得是否合适？”
    在尼泊尔的时候，安一诺就听到刘自豪在电话中说了这个事情，她觉得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心想着如果能够顺利拿下谐程网约车的订单，就算多借用几次也无妨。
    “能为詹总分忧，我当然举双手赞成，我应该感谢詹总看得上我的下属才对。这个根本就不是个问题，不用说，我肯定无条件支持！”安一诺笑着说。
    听完安一诺的话，詹明达先是微微一笑，一番犹豫之后继续解释说：“先谢谢安总对我的支持。上次我去你们公司正好你出去开大区会议了，我在现场听了刘自豪的演讲，并录下了一段视屏发给了北京总部那边的领导，也把刘自豪的情况给北京那边简单说了一下。结果……领导看了很满意，就跟我提了这么一个要求……”说到这里，詹明达停顿了下来。
    安一诺立即后悔刚才自己把话说得太满，一种不好的预感快速涌来。
    “实不相瞒，总部领导想让我把刘自豪挖到我们公司来，让他专门对我们的客户做宣传和培训工作。”詹明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我这个人做事儿向来就讲究个明明白白，我不会做那种私下挖墙脚的事情，所以想听听安总您的意思。”
    这么棘手的问题一下子甩到了安一诺的面前，这让毫无准备的她有点措手不及。刘自豪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从最初进入龙腾公司到来方正公司，他在安一诺的教导下一步步成长起来。现在倒好，和谐程公司的业务还没有谈好，人却提前赔了。
    安一诺后知后觉地明白为什么詹明达会如此爽快地答应来参加晚餐，在这个采购计划最后进程中，恐怕想请他吃饭的人应该已经排长队了，能答应她的遥邀约前来，原来他是对自己另有所求。看来刘自豪早就知道了詹明达的意思，不过是没有给自己明说而已。
    低头沉思片刻，安一诺认真地回答说：“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如果他能有更好的平台和机会发展的话，虽然心有不舍，但我还是会选择祝福他。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不过这个问题最主要还是要看刘自豪自己的决心和态度，他是我的兵，跟了我五年，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感情十分深厚，所以不管他做什么选择我都会祝福他。”
    安一诺虽然心里有着诸多不舍，但她脸上仍是云淡风轻的笑容。
    她始终坚信，有些暂时的别离是为了将来更美好的重逢，夏葵如是，刘自豪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