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破绽
    因为有了一百辆网约车的订单，李顺在龙腾公司的地位迅速升腾而起，就连自己的直属上司销售总监余建也不放在眼里。
    龙腾公司在每天晨会之后，是雷打不动的例行擦车活动。因为淡季的原因，销售部每天有一半的人员需要外出拓展，在擦车的时候人数一时安排不过来，余建就在销售部各个办公室外先晃悠了一圈试图找人擦车。
    这时，他发现李顺正翘着二郎腿在办公室里训斥新来的跟班小马，他没有敲门，直接伸手推门走了进去。
    “李经理，现在销售的人手实在安排不过来，能不能麻烦你们去帮忙擦一下新进来的展车？” 余建以商量的口吻和李顺商量。
    李顺看了余建一眼，把翘在椅上的腿放了下来，有些不高兴地说：“大客户部就我们两个人，你需要几个人？”
    虽然看见李顺不高兴，作为销售总监的余建依然面无表情地说：“就一辆车，我做了车身分解，你们两个去把两个轮胎擦了就行了。”
    新来的小马一听说要出去干活，立即一脸欣喜地站了起来。他已经被李顺骂了半个小时，余建安排的擦轮胎对他来说就是一种解脱。
    李顺立即瞪了小马一眼，小马只得又乖乖地坐了回去。
    “两个轮胎？”李顺坐直了身子，满脸不屑地看着余建，“开什么国际玩笑，谁都知道一辆新车最难擦的就是轮胎了，你居然给我们留了两个轮胎？再说了，我们部门从来都没有卖过展厅的展车，这些都应该让销售顾问去擦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客户部一直归属销售部管理，李顺理所应当归余建管理和支配。余建知道李顺很难管理，但是他也知道李顺的软肋在哪里。
    “你可以不擦……”余建转身朝外走去，出门前补充一句，“这是李总的安排，销售部的一切活动，你们必须要参与进来，你不服气的话可以去找李总投诉。”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装什么大尾巴狼！”李顺望着余建的背影骂了一句。
    对面的小马偷偷瞄着李顺，不敢擅自行动。
    “还愣着干什么？你不是干活积极得很吗？还不赶紧拿着你的麂皮擦车去！”李顺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冲着小马吼了起来。
    小马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判断着李顺的话意，为了避免理解错误，出门之前，他先给李顺的杯子里倒满了开水，然后才拿着麂皮绒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你发什么愣呢？”小马刚走出去，一句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正在发呆的李顺下意识地弹跳而起，有些慌乱地看着李昊阳说：“我在想个事情，有什么事儿吗？”
    李昊阳面色铁青地看了李顺一眼，有些厌烦地说：“你现在是大客户经理，请注意自己的形象，如果没有能力任谁也罩不住你！你不要以为占着这个位置就一劳永逸了，你和所有人一样，上任后的实习期也是三个月。如果业绩和能力仍然没有起色的话，我还会让行政部继续招聘大客户经理。”
    李顺心里十分的不爽，当初让自己来的是李昊阳，说看好自己的也是李昊阳。现在，对方却处处看自己不顺眼，处处挑自己毛病。
    “怎么？你有意见？”李昊阳见李顺没有回应，追问了一句。
    李顺赶紧摇头，否认说：“没有，没有……”
    “那你还不赶紧去展厅帮忙干活去！”李昊阳蹙着眉头低吼一句。
    听到这话的李顺，心里一阵恼火，他觉得一定是刚才余建安排自己不顺当，所以去找李昊阳参了一本。他抬头见李昊阳依然瞪着自己，赶紧说：“我正准备去呢，您就进来了。”
    展厅里新进来了三辆车，销售部余下的销售顾问都在忙着擦拭车辆，李顺绕了一圈，找到正拿着千斤顶顶车子的小马，只见小马拿起手里的刷子对着轮胎就麻溜地刷了起来。
    李顺见状，极不情愿地在小马的旁边蹲了下来。
    “领导，你就别沾手了，我来弄！”小马冲着他咧嘴一笑，刷的更起劲儿了。
    本来就不想插手的李顺被小马这样一说就更不想插手了，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李昊阳的影子，便起身后假模假样地说：“那你先擦，我去给你拿点表板蜡去。”
    “好咧！”小马笑着回应，对他来说干活总比挨骂强。
    李昊阳刚起身，就看见一个矮胖的男人带着一个瘦高个从展厅门口走了进来，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门口销售顾问的备岗处正好处在一个空岗的状态，便主动迎了过去。
    前台服务人员正准备喊销售顾问接待，见李顺主动迎了上去，左右查看都在忙碌的销售人员，也就暂时放弃了呼叫他人，先任由李顺顶了上去。
    见“矮胖子”一直都在前面，而“瘦高个”一直处于跟随的状态，李顺很自然地就判断出谁是主角，他尾随在“矮胖子”的一侧，和蔼可亲地问：“先生，您好。请问怎么称呼您？”
    “免贵姓郭。”“矮胖子”打量了李顺一眼，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郭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李顺一边尾随一边追问。
    郭胖子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展厅里面走去，李顺觉得这个客户有些无礼，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一旁，心里暗自觉得接待客户也总比撅着屁股擦轮胎强得多。
    “请问郭先生要什么价位的车子？我可以帮您推荐一下。”李顺面带微笑地说。
    郭胖子依然没有理会李顺的问题，他似乎也没有具体车型目标，见展厅里一共摆放了十九辆的展车，他在每一款车子面前都逗留了片刻。李顺从对方的动作上根本判断不出对方究竟看中了哪一款，也只好选择被动地尾随在侧。
    “你叫什么名字？”郭胖子终于开了口，他开口的时候顺手拉开面前一辆车子的主驾驶的车门，并未看向李顺。
    这时的李顺才恍然大悟，他犯了销售流程中的大忌：当客户进店之后，销售人员应该在两分钟之内主动向客户介绍自己的姓氏与职务，并且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
    “您好，郭哥。我姓李！”李顺改了称呼，想以此试图拉进与对方的距离，然后，他对着上衣口袋摸索一番之后，尴尬地解释说，“不好意思，我身上的名片刚发完！我一会儿去办公室里拿了之后再送给您！”
    一旁的“高个子”挑了挑眉毛，一脸无奈地看了李顺一眼。
    李顺见郭胖子坐在驾驶室里左顾右盼，他时而检查着中控辆，时而左顾右盼，最后他发现头顶上方的后视镜上还贴着包装膜，他拿起手机对着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伸手扯了下来。
    在郭胖子庞大的气场下，李顺能感觉到一旁的“高个子”竟然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
    这一举动引起了李顺的好奇心，虽然很多客户喜欢查看细节，但是一言不合就撕膜的主儿倒是少见。李顺判断面前的郭胖子一定是对这款车比较感兴趣，他立即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对面前这款车型的了解程度，最终还是没有底气地说：“郭哥，您要是对这款车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找个专业的销售顾问给您仔细介绍一番。”
    郭胖子第二次转头看向李顺，好奇地问：“你不是销售人员？”
    李顺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下意识地低头查看一下，才记起自己没有来得及佩带工牌，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我也算吧，我是大客户部的……”
    “大客户部的也算销售顾问吧，你要是不懂得车型知识的话，怎么给政府单位的人介绍呢？”郭胖子直接打断了李顺的话，说，“不用找别人，就你来给我介绍吧！”
    ……
    初春的早上依然寒意十足，上班的时候，安一诺看见路边的迎春花已经有了花苞，在还没有春意的路上，那种小小的，嫩黄的花苞显得格外养眼。
    或许是听到安一诺节奏感十足的高跟鞋的声响，安一诺刚上楼，行政专员王小静就追了过来，认真地汇报着安一诺一天的时间安排：“九点钟约见福安保险公司的查勘员和定损员；十点钟汽车商会会议；十一点钟管理层会议；十一点半……”
    “十点钟汽车商会的会议我会请假的，今天除了管理层的会议之外，其他的所有会议全部根据我的时间自由调整，你只需要到点提醒我即可。”安一诺边往办公室走边直接打断了王小静的话。
    “好的。”王小静迈着小碎步一路小跑，努力跟上安一诺的步伐，“你约见的那两个福安保险的人是九点钟，可是，现在才八点二十，他们已经来了。不过，我已经先安排他们在休息区坐着了。”
    安一诺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腕表，吩咐说：“十五分钟后，先叫其中一个进来。等我第一个谈完之后，你再去叫第二个人。另外再去叫一下魏东，让他一起来参加谈话。”
    “好的，安总。”王小静点了点头，这才放缓脚步之后转身离去。
    进了办公室，安一诺习惯性地先查看邮件。接着查看销售部和售后部的任务完成进度。然后查看各部门的业务报表，报表中所体现的基本就是各个环节中的过程kpi的数据。最后一步就是看财务报表，看完公司账户余额之后，她才会安心地盘算着公司下一步的“进销存”计划。
    敲门声响起，安一诺看了看时间，刚好十五分钟。
    “请进！”
    门被推开，王小静带着其中一个小伙子出现在门口处。
    “安总，魏总监在给售后部的开会，他说忙完就会过来的。”王小静解释说。
    “好的，我知道了。”王小静说完，转头向小伙子介绍说，“这就是安总，你们谈谈吧。”
    王小静说完，朝着安一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安总，早上好！”小伙子有些拘谨地向安一诺打招呼。
    安一诺向来敬重最一线的工作人员，多年的工作接触，她非常理解查勘员的辛苦，这种工作没有明确的工作时间，只要客户一个电话就必须立即到达事发现场，不管狂风暴雨还是白天黑夜。很多时候客户出事故的地方在很偏远的地方，甚至雪地里，水淹处，他们也要带着相机及时出现。
    “早，你快进来！”安一诺一边招呼一边示意他朝着茶座走去。
    小伙子拘束地在茶座旁落了座，安一诺先给他端了一杯热茶水，笑着说：“你是查勘员小谢吧？”
    小谢赶紧起身接过，笑着说：“是的，安总。”
    安总笑着示意他坐下：“今天耽误你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小谢有些紧张，“我平时和魏总监打交道比较多，听说安总见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还是什么？”
    安一诺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和善的领导，但是，多数人还是和小谢一样的心理，对她很是敬畏，这或许就是职权导致的。
    “没有，你工作做得很好！”安一诺笑着解释，“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和你聊聊工作上的事情和具体安排。毕竟你是奋斗在最一线的员工，我想结合你的想法，在我们达成共识之后，我会再和花经理，汪总聊后续的合作计划。”
    一番话说得小谢有些不知所措，即便是在福安保险公司，他的直属领导也很少会关心一线人员的想法，何况方正公司只是福安保险公司合作伙伴之一。他不明白安一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内心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这时，魏东站在门敲响了门，解释说：“安总，很抱歉，刚给售后开了个会，我来晚了。”
    安一诺点了点头，示意魏东进来。
    魏东在小谢的身边落了座，伸手接过安一诺递过来的茶水。
    或许是察觉到小谢的疑惑不解，安一诺笑着解释：“现在我们公司想和福安保险公司深度合作，自然也想和你深度合作，所以想先听听你的想法。”
    小谢看了魏东一眼，然后才点了点头。
    “现在事故车的推送是你吗？”安一诺问了一句。
    小谢再次点了点头。
    “首先我保证在给你们出够一定保费的前提下，你这边能不能多推送一些事故车的信息给我们？”安一诺直接进入正题。
    小谢再次拘谨起来，略显尴尬地说：“这个事情我做不了主，不如你先跟我们花经理聊一聊。”
    “你们花经理关注的第一要素是保费的问题，事故车信息的推送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安一诺笑着说，“我肯定会和你们花经理聊送修的问题。所以，我才告诉你保费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这样的话，至少你在以后送修上也不会难做，不是吗？”
    小谢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安一诺的说法。
    “我是这样想的……”安一诺转脸看向魏东，认真地说，“以后但凡是小谢推送过来的送修车辆，提取相关车辆产值的百分之五。魏总监，您看有没有问题？”
    “我赞同公司的决定。”魏东表态。
    小谢像是被人窥视了秘密一样，他的脸立即红了起来。
    “这样……不太好吧。”小谢边说边有些难为情地看向魏东。
    做这个行业这么久了，安一诺深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她了解小谢的心思，更了解魏东的心思。就算她不光明正大地提出这个想法，私下里他们也会暗箱操作，她现在只不过是把私下的小动作变成一种光明正大的利益交换而已。
    “我们合作这么久了，这也算是我和魏东对你的肯定。”安一诺看着小谢，神色郑重地说，“我知道你比较信任魏总监，这也是我和魏总监商量之后的结果，也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你这边要是觉得送修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你们公司的领导谈保费和送修比了。”
    “没问题。”魏东顺着安一诺的话说了一句。
    安一诺见状，笑着补充：“如果有好一点的公共资源，也可以推给我们，提成比例一样。”
    小谢见魏东朝自己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默认般地点了点头。
    “既然大家业绩达成共识，那就没有别问题了，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安一诺起身作送客状，“提成的钱，我会让魏总监每个月按照你推送的事故车产值转交给你。”
    小谢赶紧起身，一番感谢之后，眉眼弯弯地转身离去。
    见小谢离开，安一诺这才吩咐魏东：“你给定损员小霍打个电话，叫他也上来吧。”
    魏东微微一怔，拿起手机给小霍打了电话。三分钟后小霍出现，三人又以同样的沟通方式敲定了定损业务。
    等小霍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安一诺边说边查看着魏东的脸色：“我给他们两个各百分之五的事故车提成，并未和你商量，你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当然没有，这个决定非常英明。事故车的产值是售后部总产值任务中最关键所在，只要安抚好他们两个，今年咱们售后部总产值任务目标应该没有悬念了。”魏东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开心。
    安一诺笑了笑，试探性地说：“那你们事故车的提成莫名少了百分之十，你觉得你们的提成比例要不要对应缩减？”
    魏东怔住了，然后，他挠着头笑着说：“这个嘛……看领导您这么安排吧，我服从领导的安排。”
    “也可以不缩减。”安一诺查看着魏东的神色，笑着补充：“但是，我有个要求……”
    听到前半句，魏东一下子放松了不少，听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目前正值天昊公司和福安保险公司合作不畅的时候，他们手上必定有大把的客户资源，尤其是查勘员这个岗位，具有一定权利进行资源分配。如果按照这个百分之五的比例去提成的话，每个月累积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安一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想拿到这个钱，必须要给售后推送事故车，你要知道有些公共资源也是不可小觑的数字。如果能够拿到这个资源，你们售后事故车的产值必然会有很大的提升，不但会弥补最近那位范先生带来的影响，还可能让你们售后部整体产值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魏东听着安一诺的铺垫，他知道真正的重点还没有说出来，他一边点头一边认真听着。
    “年度任务和绩效是一个公司稳定的根基所在，既然咱们的年度任务在去年的十二月份就已经敲定了，我也不想做出太大的改动。但是，结合目前的市场状况和福安保险合作的深度，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做一下微调，当然这个微调是在你同意的基础上去调整。”安一诺想了想，说，“所有人的月度绩效不做任何改动，只把我们当初定的百分之一百一的产值目标当成我们的实现目标，努力冲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产值完成目标，你觉得怎么样？”
    魏东有些犹豫，他暗暗在心中盘算起来。
    安一诺见状，补充说：“如果完成百分之一百一的产值目标，你们售后部所有管理层人员就不用缩减百分之十的事故车产值提成，如果完成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产值目标，你们售后部所有管理层人员再额外增加百分之十的提成作为年终奖发放。”
    魏东的双眼立即有了光亮，他直直地看向安一诺：“真的？”
    “你觉得这样可行吗？”安一诺盯着魏东问。
    魏东快速在心里盘算安一诺的提议，思索片刻之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魏东的信心大增，安一诺一边给魏东的水杯里续热水一边说：“你有信心完成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产值目标吗？”
    魏东点头，笑着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我这几天就会给售后部开会，再给大家鼓鼓劲儿！”
    安一诺笑了笑，端起水杯望着魏东，郑重地问：“我给你这两个表弟的提成方案，你还满意吗？”
    魏东一楞，有些惊讶地看向安一诺，小谢和小霍是他表弟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原来只觉得安一诺做工作认真负责，而她今天的行为和做法以及刚才的那句话，让他彻底改变了以往对安一诺单一的看法。
    这一刻，魏东对安一诺除了以前那种既亲切又敬重的情愫外，额外多了几分忌惮。而这种忌惮，让他在售后总监的岗位上自由发挥之余又不敢肆意妄为。
    魏东怔怔地看着安一诺，半天说不出话来。
    安一诺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魏东，然后双手抱着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问：“怎么？你不满意？”
    “满意满意……”魏东一边擦拭着额前的汗水一边有些心虚地笑着回应。
    晚上八点，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李昊阳立在办公室的窗口向外眺望，远处璀璨的霓虹灯散发着刺眼的光芒，这让他更加烦躁不安。
    一想起刚刚接到的电话，李昊阳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李昊阳怎么也想不到新任的大区总经理郭鸿才会在上任之前先来一趟微服私访，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来龙腾公司做调研的时候正巧被学艺不精的李顺所接待，整个接待过程中漏洞百出，也难怪方志刚大发雷霆，刚刚那通电话明显是泄愤之举。
    手机发出了一声语音提示，李昊阳赶紧查看公司邮箱，正是方志刚发过来的接待流程录音和影像。
    没想到微服私访的郭鸿才居然还悄悄佩带了迷你型的录像设备，把李顺的整个接待流程全部记录了下来。这种有理有据的做法让李昊阳百口莫辩，只有低头认错的份儿。
    他完整地看了一遍流程，李顺的随意接待让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近几年， v品牌一直关注客户的满意度，整个接待流程早就形成了严格的规范。流程分为六大模块，分别为电话接待环节占比百分之十；展厅接待环节占比百分之十九；产品介绍环节占比百分之十三；试乘试驾环节占比百分之二十三；交易促进环节占比百分之十三和销售人员表现百分之十一。而且，所有的接待项都被划分成基本项，普通项，如果达到基本项的要求则可以正常得到权重分，反之，不但得不到正常权重分，还会被倒扣分。除此外，个别项的接待时间都已经精确到几分钟。
    一百分的流程接待，李顺只得了十七分。
    这是龙腾公司成立以来，从未出现过的耻辱。
    自从安一诺离职之后，李昊阳总觉得有些管理层的工作态度有问题。俗话说“一朝君子一朝臣”，他也就逐渐淘汰了部分管理层，刘自豪就是其中一位。
    而他堂弟李顺，是他亲自从一家汽贸公司挖过来的，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给自己他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刘自豪一走，李顺也就顺利地顶替了对方的位置。因为有点儿亲属关系，所以才造成了李顺有恃无恐。更何况，现在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招聘季节，根本没有更妥帖的人接替李顺的工作，这种自取其辱的打脸行为让李昊阳苦不堪言。
    如果这个节骨眼儿上辞退李顺的话，于情于理于工作都有些说不过去。再三衡量之后，李昊阳决定找李顺谈谈。
    李顺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自从刘自豪走了后，第一次坐上管理层宝座的他乐在其中，每天利用手中的职权把新来的同事小马支配得的团团转。
    “这么晚了，还让我来办公室，害我开了一个小时的车才赶过来！”或许是因为八小时之外，李顺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走了进来。
    见李昊阳盯着电脑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已经习惯李昊阳冷眼的李顺开始嬉皮笑脸地试探起来：“现在让我来不会是想请我吃宵夜吧？
    李昊阳面色铁青地盯着电脑，依然不予理会。
    察觉到异样的李顺没有再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走到李昊阳办公室对面，在洽谈椅上轻轻落了座。
    “你来多久了？”李昊阳盯着电脑，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李顺一怔，不明白李昊阳怎么突然会问起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回答说：“三个半月。”
    李昊阳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接着问：“转正了没有？”
    “还……没有。”李顺越来越觉得气氛不对。
    李昊阳去掉耳机，表情严肃地看着李顺，说：“正常的实习期都是一到三个月，只要能力得当，提前转正也是可以的。你都已经三个半月了，为什么不填写转正申请？”
    被李昊阳一问，李顺有些难为情起来，有些尴尬又无奈地说：“我还有一点儿考核没有通过，所以……就延迟了一点。”
    “哪些考核没有过？”李昊阳说完，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喝完后，才发现杯中的热咖啡早已经冰凉。
    “只是……个别车型的产品知识和接待流程还有点儿生疏。”李顺小声说了一句。
    “最新的商务政策都精通了吗？”李昊阳神色严肃地继续追问，“今年最新颁布的新能源政策和国家针对新能源的补贴政策都弄明白了吗？”
    按说这些考核根本轮不到李昊阳亲自过问，一般都是公司的内训师和行政人员过问。面对李昊阳的突然发问，李顺一时搞不明白李昊阳的目的所在，所以他暂时保持了沉默。
    “你说的这些都是死记硬背就可以解决的问题。”李昊阳直了直身体，脸色又暗了一层，“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转正最慢的员工！”
    李昊阳打击的话语一字一字地灌入李顺的耳朵，他立即觉得委屈起来，解释说：“我之前在汽贸公司的时候根本没有讲究这么多，只需要知道车型、价格和几个产品的亮点就可以上岗了。没想到你们这边会考核这么严格，我……我还有点儿没有适应。”
    “汽贸公司和4s店能比吗？”李昊阳勃然大怒，“你现在倒是好，站在v品牌的平台上用路边摊的服务方式对待客户，你这样的行为和站在五星级大酒店卖臭豆腐有什么区别？”
    李顺一脸惊恐地看着李昊阳，他眼中的李昊阳不是乱发脾气的人，除非遇到了不可饶恕的人或事情才会发火。像这样的暴怒行为，他真是头一次遇见，一种不好预感快速涌上李顺的心头。
    “你一周前接待一个姓郭的客户没有？”李昊阳压着怒火问了一句。
    李顺回忆了片刻，才想起那天余建喊自己擦车时候，他为了躲避擦车，唯一主动去接待的那个姓郭的矮个子男人。
    “是的，接待了一个……”李顺感到疑惑，“怎么了？”
    “怎么了？你闯了大祸了！”李昊阳怒容满面，低吼道，“展厅的接待工作属于展厅销售顾问，你一个大客户部的人去凑什么热闹？去丢人现眼吗？”
    李顺被李昊阳的怒气彻底搞晕了，他不明白，当时销售部一半的人员出去拓展了，其他人员都在忙着擦车，他跟个雷锋似的帮忙接待一名客户，就算接待的不好，至少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吧，怎么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公司的罪人了。
    “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李顺满脸的委屈。
    “其一，你是大客户部的，零售接待本来就不是你的工作范畴，你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让零售的销售顾问认为你有抢客户的嫌疑。”李昊阳瞪着双眼怒气冲冲地解释，“其二，你流程不熟，产品知识不熟，谁给你的勇气去丢人现眼的？”
    这两条说出来后，李顺有些无语，他心里虽然觉得委屈，却没有反驳。
    “第三，那个人是来公司暗访服务流程的！”李昊阳继续低吼，“你的整个流程服务只得了十七分，估计你已经突破了整个海市的最下限！”
    这时，李顺才有些慌张了起来，他似乎明白了李昊阳发飙的原因。
    “我错了。”李顺低下头主动承认了错误，“我下次就知道怎么做了，我会尽快转正，以后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最后一点，你接待的那个人是海市即将上任的大区总经理郭鸿才。”李昊阳闭着眼睛绝望地说了一句。
    李顺心中一凉，他没有想到那个秃头矮个子的男人居然是新任大区总经理。
    “那怎么办？”李顺心虚起来。
    李昊阳没有回答，他仰靠在椅子上想着刚才方志刚在电话中的怒骂和建议，又想起了刘自豪的建议，他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片刻的闭目养神之后，李昊阳缓缓睁开眼睛，沉声说：“把你的工作交接给小马，你们两个先做个职位调换，不然的话，谁也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