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苏痛苦地呻吟:“你为什么从始至终都在帮我?既然你下得了狠心杀害自己的亲生姐姐,为什么对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这么好,甚至不遗余力扶持他登上帝位?杀了我岂不是更干脆?”王皇后一脸黯然说:“自从我流产再也不能受孕开始,我便知道上天的惩罚终于分毫不差报应到我那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了,这大概是我罪有应得吧。既然姐姐一心希望你继承大周朝的江山社稷,那么我纵然粉身碎骨也要让你登上那个位置,以偿她的夙愿。”她说话的同时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神情很是痛苦。
燕苏从来没想到自己最敬重最亲近最热爱的姨母原来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杀的还是自己的亲姐姐,他的母后——不不不,照她的说法,那根本就不是他的母后,他自以为是的母后为了权势地位杀了他的亲生母亲——他的母亲,到底是谁?而他又是谁?他脑子里此刻乱成一团,手上的龙泉剑叮的一声扔在地上,打开门就要冲出去。他只想抛开一切,远走高飞,再也不要回到这个阴暗、残忍、恐怖的地方来。
王皇后静静拦住他,“怎么,听到这样的真相,受不了了吗?你要去哪里?”燕苏呆呆地摇头,“不知道,我得好好想一想。也许这是个噩梦,睡一觉醒过来就没事了。”王皇后伸手打了他一巴掌,骂道:“我是罪魁祸首我都不怕,你怕什么?照旧当你的太子就是。死了这么多的人,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觊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不就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坐在大殿上接受文武百官的参拜吗?难道你想自暴自弃,什么都不管不顾吗?”
燕苏一巴掌被她打醒,头脑清明了一些,转过头看她,冷冷地说:“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姐姐,我的母后——不管如何,她是我的母后,从小抱我亲我哄我的母后!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王皇后毫不畏惧地说:“我今天把真相说出来,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软禁也好,赐酒也好,我都不在乎。天天像个罪人一样忏悔的日子我也不想继续过了,死了反倒干净痛快。可是苏儿,我是真拿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我从来没有对你起过加害之心,就连……就连自己的亲生外孙女,我都舍得放弃。我一心一意,全都是为了你着想。你千万别让我和姐姐失望,无论如何你得一往无前走下去,无论如何你得坐上那个位置,无论如何你要让我们姐妹死得瞑目才行!”
燕苏心乱如麻,这种突兀的、惊愕的、痛恨的、自我厌恶的感情像一锅粥一样咕嘟咕嘟煮在一起,发酵膨胀后让他整个人差点崩溃爆炸,恨不得有一把无形的剑将这些带给他痛苦和绝望的情绪拦腰斩断,从此不留痕迹,如同做了一场噩梦。忽然听王皇后提到“自己的亲生外孙女”,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谁,顿时惊得差点跳起来,“云儿,你说的是云儿对不对?你把她怎么样了?”她连自己的亲生姐姐都下得了毒手,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王皇后长长吸了口气说:“放心,你以后见不到她了。这个秘密,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你可以安心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傲视天下。”燕苏一把揪住王皇后,重重往地上一扔,害怕得嘴唇直哆嗦:“你……你杀了她?”王皇后狼狈地倒在地上,脸容一变,厉声喝道:“难道你还想和她在一起吗?她是什么人?有她在,便会毁了你的一切!苏儿,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死了这条心吧!”
燕苏以为云儿已经死了,一瞬间万念俱灰,颓然跪在周明帝床榻边,痛得双手捂住脸,抬不起头来,心像被人整颗剜掉似的,拽着周明帝的衣角像个孩子般呜咽道:“父皇,父皇,你醒醒,你快醒醒,告诉苏儿到底该怎么办,苏儿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眼泪断线珠子一般滚了下来。原来他什么都不是,父皇不是父皇,母后不是母后,姨母不是姨母,全是权势和利益的傀儡。周明帝张着干裂的嘴唇,瞪着灰白的眼珠,咿咿呀呀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泪流满面、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隐约听到脚底下传来“砰砰砰——”硬物撞击发出的声音,凝神屏气听了好一会儿,确定不是幻听,地底撞击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清晰。他以为是刺客,捡起地上的龙泉剑,一个箭步抢到密室上方,对着厚重的木门大声喝道:“谁?”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他阴森森说:“别以为你不出来,本宫就奈何你不得!本宫只要启动机关,景泰殿后院的湖水就会渗进密室,直到充满整个房间……出不出来?”
木门的正中间一柄剑的剑尖一点点伸了出来,显然是里面的人正用内力迫使利剑穿透质地坚硬厚重的木门,想要破门而出。燕苏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这个刺客武功不赖嘛,死在里面也好,省的费事,冷酷地按下了床榻边龙头拐杖的龙头。
东方弃和云儿关在密室里将王皇后和燕苏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东方弃越听越心惊,而云儿听到自己竟然为人利用杀了自己的亲生母亲时,心神大震,支撑不住这番惊心动魄的打击,口吐鲜血昏死过去。东方弃在黑暗中抱紧她,感觉到她身上流出的温热的带着血腥味的液体越来越多,无论他怎么喊叫都无济于事。这个密室的设计是里面的人可以轻易听到外面的声音,而外面的人却什么都听不见。他急得用惊鸿剑不断去撞击头顶的木门,企图引起燕苏的注意。听到燕苏在上面喊“出来”,知道他终于发现了,心中大喜,忙气运丹田,双手握住剑柄,用尽全力往上一刺,惊鸿剑的锋利加上他深厚的内力竟然将千斤重的木门刺穿了,心想,燕苏看到惊鸿剑,应该就会知道是他和云儿在里面。
哪知燕苏以为云儿死了,对所有人的生死全然不放在心上,也没注意地面上露出的半截剑身是惊鸿剑,只想要人为云儿陪葬,按下机关便走了,也不管东方弃在下面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喊。东方弃看着冰冷的湖水一点一点渗进密室,不到一刻钟的工夫,水已经漫到腰上了。他横抱云儿,双手托起她,让她尽力不碰到水,黏稠温热的液体沾满了他的双手,甚至听得见液体滴在水面上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
东方弃一开始焦虑的恨不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撞开那道木门,自从水漫到胸口,无论他怎样尽力,云儿的身体还是湿了以后,突然安静下来,嘴唇在云儿冰冷的脸上亲了亲,哽咽说:“云儿,咱们死在一处,也算值了。”云儿被冷水冻醒,经历刚才那番惊痛,面临这样的生死关头,心中竟然奇怪的无悲无喜,双手缠在东方弃脖子上,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点头说:“好。”
冷水一点一点上升,已经浸到东方弃鼻子上了,他竖抱起云儿,抓着她的腿,让她尽量高出水面。云儿无力地说:“东方,算了,没有用的。”早死一刻晚死一刻又有什么分别?她已经看不到东方的头了,只感觉到他柔软的头发缠绕在自己的脚边,像飘动的水草。东方弃呼吸越来越粗重,抱着云儿尽力往墙上靠,可是支撑不到一刻,身子一个倾斜,手上一松,云儿砰地一声落进了水里。
东方弃忙抱紧她,想把她再次举出水面。云儿打了个寒噤,颤声说:“东方,不用费事了,我知道我就算出去了,也不行了,我觉得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好像快流干了——”东方弃抹了把脸,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淡淡说:“没事,只要水不将整个石室灌满,咱们还死不了,你再忍耐忍耐,漂到顶上了,我就有办法出去了。”云儿虚弱地窝在他怀里,“可是我要让你失望了,我大概活不了了——”东方弃安慰她,“没事,你只是受了点伤,出去后将养将养就会好的。你以前在天山昏睡了八年,不是也醒了么?快别说丧气话了,我不爱听。”云儿眼泪无声流了下来,为了不使他担心,点头嗯了一声。
就在水即将灌满密室,东方弃和云儿不再挣扎,闭上眼睛一心等死的时候,水却渐渐退了。东方弃大口大口吸气,拍着云儿的脸兴奋地说:“云儿,云儿,快醒醒,水退了,咱们有救了!”云儿嘤咛一声,忽然眼前一亮,木门轰的一声打开,头顶露出王皇后披头散发惨白的一张脸。
燕苏按下机关,亲自押王皇后回缺月宫。王皇后和燕苏并肩走在一起,燕苏貌似孝顺地扶住她的胳膊,实则是挟持防范她。两人走到一半,王皇后突然回头看着景泰殿的方向。燕苏冷声说:“怎么了?父皇还没死呢,你不用一步三回头地拜祭。”王皇后轻轻叹了口气,“一想到阿罗是姐姐的亲生女儿,姐姐为了她,甚至送了自己的命,我便坐立不安,狠不下这个心肠。我害死了姐姐,怎么能再害死她的女儿呢?苏儿,阿罗没死,她还在景泰殿,密室下面关着的人就是她!”
燕苏听完后脸色煞白,不顾所有人的侧目,抓着王皇后就往景泰殿飞奔而去。而跟在后面的胡公公惊呼:“殿下,娘娘——”以为周明帝病情有变,忙跟了上去。
“本来我看在你是一国之母的份上,还想饶你一命,阿罗要是死了,你就给她陪葬去吧!”燕苏恶狠狠地说,一头冲进周明帝的寝殿按下龙头拐杖上的机关。木门缓缓打开。王皇后看着眼前早已化作一团血水、昏迷不醒的云儿,就像看到了亲手害死的亲姐姐,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崩溃了,冲过去抱住她,哭道:“姐姐,姐姐,你别死,文琰不是有意的,文琰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很后悔,我真的后悔了!”
燕苏一把推开王皇后,抓起屏风上的龙袍将云儿裹得紧紧实实,焦急地唤道:“云儿,云儿,你千万不能死!”原来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那个人是我,如果连你也死了,那我该怎么办?
东方弃浑身是水爬上来,按住胸口不断咳嗽,“快看看怎么回事,云儿刚刚流了很多的血!”燕苏掀开龙袍一看,云儿下半身几乎被血染红了,地上积了一大摊的血渍。燕苏快疯了,“御医呢,御医呢!”王皇后已经从刚才的崩溃中清醒过来,冷声说:“没用的,她流产了。”燕苏抬头看她,仿佛没听清似的重复了一遍:“她流产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几个字表示的意思,突然朝着空中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莫非世上真有因果报应?因为我杀的人太多了,所以报应到我头上不够,还要报应到我爱的女人和孩子身上吗?”
东方弃跑过去一把掐住王皇后的喉咙,颤声说:“你到底给云儿吃了什么药?你怎么能明知道她是你的亲人,还下得了如此狠手?”王皇后抿紧双唇,倔强地说:“对,我就是一个蛇蝎女人,心狠手辣,外表的贤良淑德、温和恭谦全都是装出来给世人看的!”
燕苏恨恨地盯着王皇后,手指着她骂道:“贱人!”接着转过头看东方弃,眼中露出浓重的杀机,手拿龙泉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东方弃受了重伤,力气尽失,不要说逃,连反手之力都没有,露出一个苦笑说:“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听到了皇家这样大的秘密,就算燕兄看在以前的情分上不杀我,皇后娘娘只怕也饶不了我。不过燕兄,临死之前我有个请求,死后能不能将我的遗体送回天山?我一直想带云儿回去看看,死了能葬在那里,也是一种福气。”燕苏默默点头,“可以,这样的请求不算过分,天山那个地方很适合你。”
东方弃闭上眼睛受死,“那我就谢谢燕兄了。”燕苏一剑刺了下去——突然手腕被人捏住了,抬头一看,竟然是胡公公,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进来的。胡公公低声说:“殿下,陛下他……他刚刚驾崩了……”所有人都怔住了。
王皇后反应过来,冲到龙榻前确定周明帝是真的走了,忽然泪流满面,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喊道:“阿枫……”周明帝名讳燕枫。明明恨得看着他日复一日活受罪只觉得快心,可是为什么一旦真的死了,会这么难过?难过的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所有的执念都灰飞烟灭?
燕苏愣了一愣便接受了周明帝已经驾崩的事实,冷笑说:“死了也好,活着更痛苦,死了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父皇,你终于可以跟安贵妃在一起了,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转头看着地上躺着的东方弃眼神一冷,“也许今天阎王过寿,想多拉几个鬼魂为他庆祝呢。东方弃,你也去吧,说不定很热闹。”东方弃苦笑说:“这样想的话,死似乎是一件挺不错的事。”
可是燕苏刺出的一剑再次被胡公公拦住了。胡公公的两指捏在龙泉剑剑身上,面对燕苏,低着头的样子似乎有些惶恐,阻止的态度却很坚决。燕苏大怒,“胡一得,你什么意思,竟敢以下犯上?”胡公公脸上露出迷惘之色,喃喃说:“连陛下都走了……我这个从小看着陛下长大的人竟然还活着,跟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有何区别……”右手牢牢抓着龙泉剑,顿了顿说:“皇后娘娘和殿下的话老奴刚才在外面听见了!”
他见燕苏脸色大变,忙补充说:“殿下和娘娘放心,老奴敢保证,除了老奴外,没有其他人听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人老了,眼睛不行,耳朵反倒越来越灵敏。”长长叹了口气,不紧不慢说:“当年换太子一事娘娘只是从某个宫女那里听来的一鳞半爪,而老奴却从头到尾参与了整件事情,所以知道事情真相远远不止娘娘说的那么简单。
“当年云夫人也就是池毓秀池小姐和已故皇后娘娘同时生产,娘娘生下的是一个小公主,而云夫人生下的却是一对双胞胎。云夫人并非娘娘下毒手害死的,而是难产死的。娘娘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便将孩子调换了过来,不过只能留下一个孩子。她命我将另外一个孩子处理掉。我狠不下心肠杀这个刚出生一天还不到的小男孩,便将他丢在京城外的一座树林里,亲眼看着一个落魄秀才把他捡走了这才回宫复命,跟娘娘说事情已经办妥了。后来听说这个孩子在同安寺住下,学得一身上乘武功,我很欣慰。”说完看了眼地上重伤不起的东方弃。
东方弃勉强爬起来,踉踉跄跄倒退一步,看了眼胡公公,又看了眼燕苏,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一般幽冷:“胡公公,照你这么说,我跟燕苏燕兄是真的亲兄弟了?”感觉十分荒谬,突然笑了起来,“那么,我跟他,谁是哥哥,谁是弟弟?”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此刻竟然还有心情问这种事。胡公公指着燕苏说:“殿下比你晚一刻钟出生,自然你是哥哥。你脸上之所以有那道疤痕,是娘娘身边另外一个侍卫拿剑要杀你,我拦住了,不过你的脸还是被他的剑气弄伤了。你小时候我还去同安寺看过你一次,后来听说你跟天竺来的高僧弘一大师云游天下,我很高兴你离开了宫廷斗争。”
燕苏早已被今天发生的一系列的事震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现在他居然和东方弃是孪生兄弟!忍不住自嘲说:“突然冒出一个双胞胎哥哥,我是该庆幸还是绝望呢?”声音突然转冷:“东方弃,我管你是谁,你今天必须得死。而我,燕苏,从今天开始,便是大周朝的皇帝,继承大统,号令天下,没有人可以动摇!”
云儿短暂昏迷,被燕苏的怒吼声震醒,见他要杀东方弃,喘息道:“好,好得很,今天索性大开杀戒……普天同庆……咳咳咳……”胡公公走到她身边,指着她眼角蓝色的泪痣轻声说:“小公主,你甫出生便有这颗泪痣,老奴记得很清楚。你放心,老奴便是拼了这一身老命,也要把你身上的毒给逼出来。”说着盘腿坐下,要运气为云儿驱毒。
王皇后看着他们,摇摇晃晃站起来,面无表情说:“胡一得,没用的,她没有中毒,你救不活她的。”胡一得本以为云儿不过是服了毒酒,真气在云儿身上游走一周,脸色一黯,对云儿破败的身躯无能为力,颓然站起来,“小公主,老奴老了,不中用了,年纪也活够了,这就到地府伺候陛下去,陛下是一刻都离不开老奴的。”说完自断筋脉而死。
没有人料到事情的本来面目竟然如此荒谬、残酷,整个景泰殿如死一般寂静。
东方弃爬过去将云儿搂在怀里,满心怜惜,轻声说:“云儿,不怕,还有我呢。”抬头看着燕苏说:“你千方百计将她留在身边,却把她害的半死不活,吃了这么多的苦,受了这么多的罪。我要带她走,永远不会再回京城。你今日如果要杀人灭口,就把我们一起杀了。”
燕苏还没来得及说话,却见王皇后捡起地上掉落的龙泉剑,横剑自刎。燕苏大叫一声,抢过去阻止。王皇后倒在地上之前冲他微微一笑。燕苏抱住她放声大哭:“母后,母后!苏儿刚才不过是说狠话,没想过要你死,真的!”王皇后费力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点头表示知道,示意他别哭,右手食指指着龙床上的周明帝,点了两点。燕苏哽咽问:“你是想跟父皇合葬,是吗?”王皇后点了点头。燕苏擦干眼泪,“苏儿答应你。”王皇后心怀一宽,在他怀中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燕苏将王皇后和周明帝并排放在宽大的龙床上,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对着摇曳不定的烛火惘然地说:“这是哪里,我是谁?”所有的一切在今夜轰然倒塌,从小构筑的世界原来不过是一个虚无的泡沫,一捅就破,万事万物全都化成一个虚假的黑影,让人分不清、辨不明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什么是爱,什么是恨。让人不由得怀疑身边的人和事是否真实存在过,还是只是永远的黄粱一梦?可是这种存在为何又如此残忍而疼痛,连喘气都觉得像是被人割了一刀?
东方弃见燕苏似乎魔住了,头伏在周明帝和王皇后的尸体边发呆,灯火下看过去的刹那,整个人的灵魂似乎都掏空了,只剩下一个干枯、苍白的躯壳。他从未想过自己原来还有一个孪生弟弟,可是这有什么用呢,知道事情真相远比不知道更残酷、更无情、更无力回天。他抱起满身是血的云儿,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挪出了景泰殿。
燕苏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