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荒原,猎鞭炸响,一辆牛车没命地加速飞驰,上演末路狂奔,在它身后,十数骑兵正以双倍以上的速度穷追不舍。
“砰”“砰砰”
牛车上的亡命之徒狗急跳墙,开火拦截。
枪击没有丝毫效果,追兵虎狼之势有增无减。
“轰!”
荒野无路,遍地凹凸,高速飞转中的牛车轱辘碾上一块大石头,车架瞬时分崩离析,车轴断裂,车轮飞脱,车上的所有人如仙女散花般飞扑而出……
幸好,地表松软,绿草葱翠,落地者连续翻滚,有伤,但不致命。
趁此机会,追兵围了上来。
“不许动,谁动俺宰了这娘们!”
亡命之徒穷凶极恶,挣扎爬起,第一时间寻找绑架来的人质,一把刀架在她的柔软脖子上。
紫烟昏昏沉沉,被脖子处传来刀锋割裂皮肤的剧痛刺激醒转。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随即想起发生了什么。
“牛十三,是个男人就开枪,姐不要跟他回去,姐宁死也不要当 汉奸的女人,开枪啊!”
并非爱风尘,似被前缘误。好不容易告别往事,哪堪再舍身填魔窟之辱。
劫持者一听牛十三来了,不由头皮发麻:“牛,牛十三,首先咱不是伪军汉奸,只是受人之托来请个女人回家。咱之间无冤无仇,犯不着拼命,对吧?嗯,这婆娘值多少钱,你开个价,俺照付便是。”
牛十三举枪瞄准:“放屁!听着,不想被点天灯的话立刻放人,俺保证让你们活着离开。”
“两根金条,咋样?足够你们买很多粮食了。”主动开价诱惑。
“没听懂人话吗?俺数三声,放人,否则送你们见阎王。一,”
“等等,三根,三根金条。”
“二,”
十数支枪举起,黑洞洞的枪口一排指着劫持者。
劫持者急了:“老子先宰了这娘们,大不了一拍两……啊——”
谁也没想到,表面柔弱的紫烟内心贞烈至斯,不顾生死,趁着劫持者说话分神懈怠的功夫,先是肘击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而后低头猛咬他的手臂。
“臭娘们,老子——”
“砰!”
枪响,子弹击爆狂怒劫持者的脑袋。那一刻,尖刀已挥起,刀尖对着肚腹,只差一个眨眼功夫就扎下。
牛十三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抢下人质。
“砰砰砰”
枪击接二连三,把另两名匪徒打成血筛子。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牛十三脸上。
“为啥救俺?为啥不开枪把俺一块杀了算了?”紫烟或许是受惊吓过度,又是哭又是骂,行为怪异。
牛十三懵懵懂懂捂着脸,不知所措。其余人等见状,挤眉弄眼悄悄散去。
“俺,俺知道,你也和他们一,一样,瞧不起俺,嫌,嫌弃俺,看俺笑话,既,既然这样,还救俺干啥,一起杀了干净……”
牛十三多少猜到闹啥幺蛾子,这里的民众无不憎恨大汉奸潘驴邓,毫不夸张地说已超越“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程度,而紫烟的身份特殊,难免受些池鱼之殃,歧视,嫌弃,孤立,以及各种不受待见等等。日积月累的委屈今天遇到了宣泄口,顿时喷涌而出。
“啥话,俺没嫌弃,在俺心里,你就像俺的亲姐姐。”
“你,你,撒谎,明明是嫌弃。”
“好,俺发誓,”单手举起,朝天,“若是俺牛十三有过半点嫌弃紫烟姑娘之心,教老天爷五雷轰顶!”
紫烟发愣一会,咬几下嘴唇,忽然问道:“那,你敢娶俺吗?”
牛十三怔怔地看着她,出了神。
紫烟惨笑:“姐想多了,你是个大英雄,残花败柳又怎配得上……”话未说完,冷不丁一张宽阔的臂弯包围而来,不容分说将她紧紧抱住。
“俺娶你,这辈子娶定你!”
“当,当真?”幸福来得太突然,宛若梦境。像她这样的弱女子生逢乱世,最需要的是安全感,牛十三年少英雄,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牛十三动情地抱住她,嘴巴贴在她耳边,说:“等俺执行护送任务回来就给你下聘礼,娶你过门。”
话说宝驹风尘仆仆赶回巴林左旗。人刚现身小镇,四面八方涌来十数便衣不由分说将他打翻在地捆绑严实,堵上嘴巴,蒙上眼睛,扔进马车里。
当蒙布揭开时,宝驹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牢狱里,身体被绑在一张木制十字架上,动弹不得。
眼前,一个火炉烧得正旺,炭火“噼啪”作响。火炉旁,一名驼背猥琐的的老头在饶有兴趣地用匕首削尖一根木头。
“醒了?”
身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宝驹愤怒质问:“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抓俺?”
“宝先生,”那人从身后转过来,只见此人身材中等,鹰钩鼻,小眼睛,眯起来时分明散发一种阴鹜的光芒,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劝你识相点,省得吃苦头。”
“俺不认识你们,俺只是个做买卖的商人,兄弟若是求财,在下愿意破财挡灾。”
鹰钩鼻哼道:“看来是俺低估了宝先生的演技。好吧,既然宝先生不喜欢敬酒,那就换罚酒喝喝。”
说着,走向火炉,从旁拿起一个长夹子在火炉里夹起块通红的木炭,狞笑着移动到宝驹面前。
“俺家的敬酒可不那么好喝,但是喝过之后,一定刻骨铭心一辈子。”
宝驹未曾见过酷刑阵仗,心里有些发毛:“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你们的电台在哪?”
“什么电台?”
“还嘴硬,来啊,把他的衣服扒了。”
两名大汉应声从屋子的阴暗角落走过来,扯下宝驹的上衣,露出胸膛。
鹰钩鼻毫不客气地将火红的木炭压在宝驹的身上。
“啊——”撕心裂肺。
焦肉味很快充盈整座房子。
“说不说?!”鹰钩鼻的脸庞肌肉扭曲,不停加力按压贴在宝驹胸膛上的木炭,似乎要烧穿他的身躯。
宝驹熬不住非人的痛楚,头一歪,晕死过去。
“弄醒他。”
一桶冷水兜头泼去,“哗啦”。
宝驹慢悠悠醒转,痛得直哼哼。
“宝先生想起什么了没?”
宝驹咬牙怒道:“这,这是国军地盘,你们这些狗汉奸迟早要遭清算,不得好死。”
“汉奸?哈哈,”鹰钩鼻大笑,“宝先生是贵党派来搞笑的吗?咱堂堂军统啥时候成了汉奸?”
军统?!
匪夷所思。
“日寇进犯,中华民族危殆。蒋委员长深明大义摒弃两党成见合作抗日,而你们不思抗击日寇,却来抓俺,是何居心?”
鹰钩鼻冷笑:“俺不和你扯那些没用的,说,你们的电台藏在哪?”
“要杀便杀,何须饶舌。”
“哟呵,硬汉。好,看你能硬到何时。”鹰钩鼻放下夹子,喝道:“带上来!”
门开,俩黑衣人推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进来。
宝驹定睛一瞧,认得是老主顾——费宇。
费宇一进来,立刻跪下,跪行到鹰钩鼻脚下:“柳站长开恩,开恩,俺真不知宝掌柜是共产党,若是知道,打死俺俺也不敢和他往来啊。”
宝驹一听,心下骇然:原来鹰钩鼻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柳青松!
军统柳青松的心黑手辣闻名江湖,此人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共产党和进步人士的鲜血,甚至包括一些国军军官也惨死在其魔爪之下,比日寇狗汉奸更可恶。
“费掌柜,本来俺也不想杀你,都怨你的老朋友,如果不是他冥顽不化,你是可以好好活着的。”
还没等费宇明白过来,四名大汉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抓腿的抓腿,把他绑在另一木十字架上。
此时,一直在火炉旁削木棍的驼背老头得意洋洋地向众人展示其作品:一根齐人高的木棍。
只见木棍约莫三根指头粗,一头削尖,整个棍身打磨得圆溜溜光滑反光,像一件艺术品。
开始宝驹还搞不懂他们意欲何为,待看清绑着费宇的那座木十字架前有一个地窖时便震惊恍悟。
果然,揭开地窖的木板,露出一个深坑,深坑坑口很大,可容纳数人。
几个大憨开始忙碌着把削尖的木棍固定在深坑里,紧接着移动十字架,把费宇调整到竖起的尖木棍之上。
“不,不,不要!”
费宇脸色煞白,痛苦哀求。
刽子手们毫不理会,扛起他双腿,让他对准尖木棍慢慢坐下去。
“住手,你们这群魔鬼,住手!”宝驹惊怒交加,惊大于怒。
柳青松转向宝驹:“这么说,宝先生愿意交代电台所在了?”
“没有电台,真的没有电台。”
柳青松冷笑,挥手示意继续。
“啊——”
费宇坐上了木棍尖,发出厉鬼般的惨叫。
刽子手已放手,任由他加速下坠。尖木棍的削尖部分渐渐完全消失在费宇的身体里,鲜血渗出,沿着棍身流淌。
费宇的惨叫惊天动地,凄厉似来自阿鼻地狱,令人毛发悚然。
随着时间推移,费宇“坐吞”了三分一木棍,惨叫声大幅衰减。
“棍身打磨光滑是念在他是无辜者的份上。”柳青松笑道,“而为你准备的,”死死盯着宝驹,“俺保证,连树皮都不会少一块,可以让你多活半天。”
“混,混蛋,畜,畜生,”发抖。
“哈哈,宝先生就是这么感谢多活半天之情吗?”
说话间,驼背老头拿来了一根削尖的木棍,如柳青松所说,木棍上下除了削尖的巴掌长部分外,其余部分都包裹着皱巴巴的树皮,有的地方还有凸起的疙瘩和枝叉。
“杀,杀了俺,有种就杀了俺。”
“想死个痛快?呵呵,没那么容易。来啊,侍候宝先生。”
“是。”
“不,不,俺说,说,”宝驹浑身颤抖着,痛哭流涕,像一个完败于鸦片毒品的颓丧者。
“电台在哪?”
“没,没有电台,”
“岂有此理!不见棺材不掉泪……”
“没骗你,确实没有电台,但,但是,俺知道密码。”
密码?!
柳青松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