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等到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星月才终于有了一点睡意,却不防旁边突然有了动静。
原来已经到了早朝的时候,李肃醒来,侧首就是星月一张睡熟的芙蓉面,就着外面熹微的烛火,李肃静静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给她掖好被子,然后才静悄悄的离开了。
这时,星月终于睁开了眼,眼里却没有任何刚刚睡醒的迷糊懵懂。
今儿是太后寿诞的第二日,昨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星月这个做儿媳妇的肯定不能视若无睹,所以待起了床,梳洗一番,便带着几个干练的宫女太监,去给江太后请安了。
可谁料,却是落秋出来回的话,说是太后旧疾又犯了,身子不利索,就不把病气传染给皇后了。
未见着太后本人,所以星月也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真的病了,但就从落秋那厚厚脂粉也藏不住疲惫的脸上,不难看出,这慈安宫这次估计是真的落不着好了。
仰头看了一下巍峨的宫殿,星月叹了口气,自行离开了。
而太后这一病,竟然就是大半个月,星月也是日日前去请安。只不过落秋每次都是以保护她腹中胎儿为由,拒了她进去。
无奈,星月只好每日带了些补药汤品,以作侍奉。
这日,星月在照常去了慈安宫门口吃了个闭门羹回来后,出乎意料的发现自家宫殿里竟然有人在侯着。
“梅落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年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梅妃今日穿着一件玫红色长裙,上面绣着朵朵红梅,配着外面的一层白色轻纱,柔美娇艳。
染了凤仙花的玉手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然后星月就看到她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雪白琼颈,以及起伏明显的山间沟壑。
“起吧。”
星月收回落在梅妃身上的打量,在豆儿的搀扶下,径自的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那梅妃倒也是个笑面人,起来后,转身快走两步来到星月身边,伸出双手,似要扶她。
中间突然挤进了这么个人,豆儿自然不爽,立即就鼓起小嘴,瞪眼过去。
梅妃倒也不气,只陪着笑:“豆儿姑娘今儿陪着娘娘出去想必也是极累了吧。不如就歇歇,让妾身来扶扶娘娘?”
“不用!”
豆儿正想这样大声开口,却不防星月主动抽回了自己的手,搭在了梅妃的手臂上,顺便还渡给她个“稍安勿躁”的表情。
梅妃看着星月主动的动作,顿时欣喜若狂,腰又往下弯了弯,实打实的小心翼翼,搀扶着星月在内殿正中央的位置坐下。
豆儿见状跺了跺脚,特意加重脚下的步伐,声势浩大的走了过去,在星月旁边站定。
“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望着面前垂首站着的梅妃,星月开口问。
“其实,妾身今儿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娘娘送点汤。”
梅妃抬起头,一脸温和的笑着,却又在眉间藏着三分踌躇,一会看看上首的星月,一会儿看看她旁边的豆儿。
星月顿时明了,她这恐怕是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说了,只是碍着旁边的豆儿,不太方便。
星月扭头,然后就看见豆儿这丫头,昂首挺胸,正一脸敌意的盯着梅妃。
要是手上再拿上两把刀,估计就可以贴出去当门神了,也怪不得梅妃见了会害怕。
星月心中哂笑,出口道。
“豆儿,本宫上次看中了一匹湘妃色的料子,准备用来做一身衣裳的,可是那料子却不太够,之前已经跟内务府那边打过招呼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到,不如你现在就去看看吧,要是到了,就领回来,那料子我还蛮喜欢的。”
豆儿心机单纯,听了星月的话,还真以为她惦记着那料子,立马风风火火的就要跑出去。
只是临走之前,到底还是没忘记狠狠瞪上旁边缩头缩脑的梅妃一眼。
被人无条件的拥护,星月心中温暖,嘴角弯起个弧度,转头看向梅妃。
“好了,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
梅妃再傻也看出来了,星月这是为了自己特意支开了贴身宫女豆儿,一时十分感激,竟是移了两步,在星月面前直接跪了下来。
星月完全没料到她会这样做,被那“扑通”一声巨响吓到,没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
就在这时,梅妃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也终于急促的响了起来。
“求皇后娘娘救命啊,求皇后娘娘救命啊!”
她的话没头没尾,星月听了一头雾水,只好皱着眉开口问。
“你只道求本宫救命,却不谈到底是何事,你这样让本宫如何救呢?”
星月的话终于让梅妃的脑子清醒了一点,她双手撑着地,头上的步摇来回摇晃,抬起头来也是一脸泪痕,脸上的妆全都毁了。
不过幸好的是,她终于到底说了是什么事了。
原来梅落的上面还有三个姐姐,下面却只有一个弟弟。梅家三代单传,到了梅落父亲的这一代,却一连生了四个女儿,眼看着就要断了香火,满门无望,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候梅夫人突然怀孕了,还生下个男胎。
顿时,这个男孩成了梅家的掌心宝,不管是梅家的主子还是下人,都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全家小少爷梅天宇最大。不管是前面的几位小姐,还是梅老爷梅夫人,碰见了梅天宇,那都得退居二线。
就这样,梅天宇从刚出娘胎就被养在了蜜罐里,要什么给什么,可也就是这样,养成了他骄纵野蛮的性子,在他眼里,世上没有什么得不到的,只要他想要,父母姐姐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他拿到,然后送到他手里。
小时候被困在府里,倒也好,顶多也就是折腾折腾下人。可是长大了,出了府,真正的麻烦才总算是来了。
这不,前几天,梅天宇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出去逛窑子,没找到乐子,回去时走在路上却遇到了一朵野花。
那女子是路口摆小摊卖豆花的汉子王松的媳妇儿,莲荷,两人刚成亲没多久,可是却恩爱的很。
每日里王松在路边摆摊子卖豆花,莲荷就在一旁打下手,给王松递碗递勺子。
莲荷长得好,整个人苗条却不干瘪,该细的地方细,刚鼓的地方鼓囊囊的,整日里穿着一件青衫长裙,就像是一株清水芙蓉,诱人去采。
平日里就有不少人瞧上了这朵水芙蓉,可是也仅就是买豆花的时候多看上两眼罢了,等到王松虎着脸,故作生气,在朝着他们一阵咋呼之后,也就笑嘻嘻的离开了。
若说是真敢动手的却是没有。
不巧的是,那天却正好让梅天宇这混世魔王给撞上了。
梅天宇吃惯了妓·院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这时正扫兴而归呢,却不防正好遇见这株芙莲。
几缕青丝从包头巾的边缘处落下,莲荷一边弯腰捞着旁边桶里的豆腐,一边用手掖了掖被风吹起的鬓角。
梅天宇那一身没处撒的火,顿时就找到出口了。
梅少爷霸道的很,上前几步就要拉莲荷的手,莲荷虽然平日里因为容貌没少受到周围男人的指指点点,但真敢上手来拉她的,这绝对是第一位。
莲荷一惊,立马就惊恐的叫了出来。
莲荷的丈夫王松,本来在前面卖豆花,听见妻子的叫声,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被一个锦衣男子拉扯着往自己怀里拽。
这还了得。
王松顿时也顾不得手里的生意了,脸色一变,三步并两步的就冲上前,要把妻子从那男子的手里救下来。
“你要干嘛?这是我妻子,快放手!”
王松一面用着大力使劲掰着梅天宇的手,一面绷紧脸上的肌肉,怒吼出声。
梅天宇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力气自然比不上日日辛勤劳作的王松,没两下就被掰开了手,甩到一边。
莲荷一直夹在王松和梅天宇之间,整个人都六神无主的,这时终于重获自由,立马就奔向了丈夫的怀抱,没忍住,终于委屈的嘤嘤哭了起来。
王松一面心疼的抚着妻子的背安慰,一面瞪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梅天宇”,一双铜铃般的大眼里,装满了熊熊的烈火。
梅天宇喝了不少酒,又被人推搡着,好不容易抓住捉住一张桌子的桌角,才稳住了身子。
但,心底里的那藏不住的恶劣脾气,终于也上来了。
是,他是打不过王松这个糙汉子,可是他还有朋友啊,还有手下啊。
因此当他抬起手时,立马就有一群人涌来上来,凶神恶煞的向王松那边扑来过去。
王松一直注意着那边,这时看情况不好,立马将怀中的妻子推到一边,自己却是下一秒就被那群人围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王松一开始还能凭着蛮力,将周围的几个家丁扔到一边,可下一时,一只不知从拿冒出来的手,一拳重击打中了他的腹部,让他整个人不自觉的弓起了身子。
紧接着,头部,腿部接连失守,他只能蜷缩在地上,紧紧的护住脑袋。
莲荷见状,脸上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的往下掉,一面叫着“不要再打了”,一面扑上去往人群里面扒,却又在下一刻被身边的一个大汉大手一挥,推到一边,然后再起身,扑上去,被挥开······
尖叫声,嘈杂声,以及拳头砸到肉的闷响声,深深的激活了梅天宇体内的暴虐因子,他嗜血的舔了一下嘴角,接过不知是谁递过来的一根粗木根,上去就是一阵猛捶。
王松原本一身干净的麻布衣裳,此时已经沾满了地上的灰尘,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可梅天宇就是石头做的心肝,见了不仅没有丝毫的怜悯,反而还上去加了几脚。
王松伤的很重,整个人渐渐的也没了力气反抗,松松散散的,被梅天宇的一个重脚,竟直接往前蹿了好几步远,头一下子就砸中了不远处正在磨豆腐的石磨。
“啊!”
莲荷崩溃的尖叫出声。
众人凝神,抬头,就看见小小的摊子一片狼籍,白色的豆腐被砸在地上,摔得稀巴烂,和若干不断流动变大的红色“豆花”交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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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的好难受啊,活生生拆散了一对儿小情侣,我是罪人,我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