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今天百官携家眷进宫为太后庆祝寿诞,其中有一位夫人因为头次进宫,太过紧张,于是一早晨喝了三大壶水,这不走到半路上就忍不住了,捂着肚子要如厕。
为各位官员家眷领路的大太监,也怕这夫人半途真没忍住,在寿宴上出了洋相,害自己受罚,便随手指派了一个小太监去领着这夫人找地方方便。
谁知道好巧不巧的那夫人半路上竟然遇见了太后,而且更为重要的是太后此时正站在水榭里和一个男子厮混不清。
那夫人头一次进宫,也不认识太后,却也知道在这后宫的地方,最忌讳外男,这猛的一受惊吓,竟然惊叫出声。
那地方本就离澄心湖不远,四周都是进宫贺寿的官员夫人,听到这一尖叫也都纷纷赶了过去,一时间,那个水榭便围满了人,四周看热闹的人自然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来太后的身份,惊叫一声“太后”。
霎时间,就像是一瓢热油,入了沸水,四周都是大家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幸好之前给那夫人引路的小太监还算机灵,一看情况不好,悄悄的扭头就跑,这不就形成了眼下小太监拦御辇,跪下报信的情形。
星月的手正被李肃牵着,所以她第一时间发现来李肃的心情越来越糟,牵着她的手也在不断的用力缩紧,她抬眼去看,就发现他下颚绷紧,脸上隐有青色出现。
“陛下,我们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星月及时出声,免得李肃一时不察,把自己的小手腕给掐断了。
李肃听到星月的声音,扭头就看到一张芙蓉面,正深情的注视着自己,眉眼间难掩担忧之情。
像是被人窥探到了内心深处不愿为人所知的黑暗,李肃快速的扭过了头,声音冷淡:“好。”
等到李肃星月二人坐着御辇,一路杀到那个水榭时,才知道小太监所言非虚。
整整一个小水榭,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本还在叽叽喳喳相互议论谈笑的众人在听到小太监的叫声时,才终于缝上了自己的嘴巴,诚惶诚恐的下跪行礼。
一霎间,前面跪满了乌压压的一片,唯独一个满脸燥红的中年女子,正一脸羞愤的站在水榭中央,低着头不看他们。
“好,还好,至少衣衫还算整洁。”
待终于看到江太后时,星月那颗吊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星月看着旁边眼睛似乎都能喷出火来的李肃,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在他低头时,抛给他一个眼色,往水榭那边昂了昂下巴。
李肃心领神会,牵着她,板着一张黑脸,就从众人自动让开的一条人行道里,走了过去。
大概离水榭的台阶还有三四步,星月就忽然一下子挣开了李肃的手,然后迈着小碎步,快步两步上前,弯腰行礼。
“儿臣参加母后,愿母后福寿安康。”
这一下子,不仅江太后李肃,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
大家心里都是只有一个念头:这皇后莫不是脑子秀逗了,这太后刚做了这么不知羞耻的事,她居然还这么毕恭毕敬的给她行礼,而且,好像这江太后平日里对她也不怎么样吧。
而就在众人心里打起了鼓的时候,星月那温柔的嗓音又响起了。
“母后,您也真是的,儿臣都说了这寿宴过后就让这戏班子的师傅去给您请安,顺便看看这戏折子里还有哪些适合小儿庆生的曲目,却没想到您这么急,这戏还没开始唱就把人叫到这儿来问了。怎么样,为皇儿庆生的曲子选好了吗?”
星月说完,还煞有其事的摸了摸肚子。
这下所有人总算事明白了,原来这“奸,夫是今儿进宫献艺的戏班子,江太后也不是在私会情郎,而是在为还未出生的小皇孙挑选庆生的戏折子。”
这江太后虽然脑子不算太聪明,但也不算真傻,一听星月这话,就知道她在给自己搭梯子了。
当即便顺着梯子下来了。
摇摇手,一脸失望的道:“哎,这个戏班子的戏实在没什么特色,哀家反反复复的看了三遍,也没找到适合孙儿生诞时的曲子。”
星月听罢,立即笑着上前搀扶住了江太后的手臂安慰她:“母后不必着急,离皇儿出生还有几个月呢,回头再招些其他的戏班子进来,肯定能挑到合适的。”
若是其他时候,星月来搀扶江太后,江太后肯定一把就把星月的手给摔开了。
不过这时,星月的手,不啻于一根希望的绳索,可以救她于水火,带她逃离这片羞辱的沼泽。
就这样,众人睁大了眼,看着这穿着一黑一红凤袍的婆媳两,宛若一对好姐妹般,手挽着手,从人群中走了出去。
李肃一直在一旁目睹着一切,这时看着前面两道窈窕的背影,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但随即,渡给旁边的王全一个眼色,又眼神极淡的扫过之前一直跪在角落里,被众人忽视的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子。
再一掀袍角,大步赶上了前面的两个女人。
王全则默默留了下来,处理了那个“奸,夫”。
这场寿宴虽然开始掀起了一点风浪,但后面还是其乐融融的,毕竟这坐在最高位置上的两个女子,全程聚精会神的欣赏着底下的表演,还不时的交耳私语,笑意融融。
底下“陪玩”的官员夫人们又哪里敢不笑呢,只好一个个打足精神,撑足了笑脸,还时不时的蹦出几个妙语连珠,不动声色的将上面的两位挨个夸了个遍。
毕竟,那些风流艳史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把上面的两位哄好才是正道,要是上面高兴了,能再给自家老爷升个两阶,涨点奉银就更好了。
就这样,一场寿宴,在众人各怀鬼胎的心思里,终于落幕了。
李肃一直在一旁喝酒,这时看着星月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倦色,立马就上前两步,扶住了她的胳膊。
“怎么样,很累吗?”
李肃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
星月轻轻摇了摇头,“还好,就是坐久了腰有点酸。”
“那朕送你回去?”李肃眼里露出一丝怜惜。
星月先是一怔,待抬头看到他眼底的不忍时,却是突然笑了。
“陛下不必管臣妾,还是先去看看母后吧,今儿事出突然,想必母后现在肯定也不好受。”
李肃听了星月的话,转头去看,果然就发现江太后正往殿外走去,虽然乍看跟平常无异,但作为她的亲儿子,李肃还是一眼看出了她的步履稍显急促,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李肃不免眉头一皱,心情有些不爽利。
“那好,朕就先去看看母后,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李肃对着星月温声嘱咐,又吩咐着王全一路护送,然后才转身去了慈安宫。
当李肃走进慈安宫时,江太后正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手捂着心窝,一手抓着旁边的扶手。
落秋弯腰拿着一个杯盏在旁边小心劝着,胡彩衣也是用手绢捂着脸,小声啜泣着。
不过所有的人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愁眉不展,心情低落。
待看见皇帝沉着一张脸进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放轻来了呼吸。
“表哥,姑姑这次可受了大委屈了,你可要好好安慰她。”
胡彩衣从手绢缝隙里看到李肃正一眼不瞬的盯着椅子上的江太后,便故意迈着小碎步,轻轻飘到李肃身前诉苦。
“下去。”
李肃连个正眼都没给她,冷声出口。
胡彩衣一愣,随后又用帕子捂着嘴巴,娇滴滴的唤上一句“表哥···”
“朕叫你出去,你没有听见吗?”
李肃压着嗓音,话语像是寒冬里的冰柱,冷酷尖锐。
胡彩衣浑身打了个颤,摸摸手臂,缩头缩脑的就出去了。
落秋是个有眼色的,随即招呼着在场的,所有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了,走到门口时还担忧的往里看了一眼,然后才关上了门。
“咯吱”一声,朱红色的大门徐徐关上,将整个大殿隔绝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其间只有一对母子,一坐一站,相对而立。
江太后一直低着头,而李肃那锐利的目光则一直紧紧胶着在她的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肃终于缓缓开了口。
“你是嫌我这个皇位坐的太稳了是吗?”
江太后这时终于抬起了头,一脸惊愕:“你怎么会这样想?”
“呵,难道不是吗?”李肃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
“当众和汉子偷,情,然后被文武百官抓到,让天下百姓都知道,当今天子有一个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母亲?”
“你,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江太后当即涨红了脸,用手指着李肃,气的发抖。
这天底下估计就没有那个母亲受的了自己的子女这般说自己,即使哪怕那是不争的事实。
李肃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却是笑了,极为邪气。
“怎么,自己敢做那么不要脸的事,却怕别人说了?”
“哦,也对,反正这天底估计也没谁不知道,当今天子的娘,其实就是一个犯了错的罪奴。”
李肃双手背在背后,往旁边踱了两步,语气稀松平常,却像是一把开了刃的尖刀,尖锐锋利,一刀戳到了江太后的七寸上。
“你闭嘴,你闭嘴。”江太后突然站起来,不管不顾的挥舞着手臂,硕大的水袖,扫到一旁的桌子,上面的水壶茶盏纷纷掉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太后的身子靠着背后的椅子不断往下滑,脸上的泪也稀里哗啦的往下掉,却还是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要不是那道该死的抄家圣旨,我就还是名满京都的江家大小姐,那太师夫人的位子也会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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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肃:完了,黑料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