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姐姐顾若琳的死,牵扯到王家。但究竟这件事如何发生的,所有人都“讳莫如深”。沈有余知道事故的源头是谁,从小顾那儿听说的。王家有一位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小少爷,就是这位小少爷将人害死。其原因竟然只是小少爷喜欢小顾姐姐,但不到同样喜欢的回应,所以就把人害死了。
顾家出音修,尽管他们攻击力有限,却是最强辅助。他们能以琴音平复人的心境,替人梳理体内紊乱不堪的灵力,可以用琴音将人的状态引导至最佳。阮君见经常一夜都睡不了两个小时,他吃了很多药,看过很多医生,不管是俗世意义的医生,还是通灵界的医生,都没有,所以最后找上了顾家,找到了顾若琳。
说起来,顾若琳和王家小少爷的接触,也差不多是这个原因。
以往顾若琳定期来给阮君见“看病”,便都会顺道来找阮竟秋。阮竟秋长大后成了个“白痴”,有些事形成一个习惯循环,他就会习以为常将之认定为“常理”。比如顾若琳的定期出现,他现在每周都会等待,所以当顾若琳并未按时出现时,他就“很聪明的”闯进了阮君见的房间找人。
“哥哥,若琳姐姐在哪里?她给你看病看好了吗,怎么还不来找我?”
阮君见的房间很黑很暗,窗帘都拉得严丝合缝,不透进一丝光。他一听到弟弟的声音就烦躁得不行,冷声冷气的:“出去。不许进来。”
阮竟秋对这个命令充耳不闻。他扑到阮君见身上,因为痴傻,阮竟秋的很多行为都跟野兽本能似的,常人有的社交距离概念,他一概没有。他自以为跟某个人亲近,就会不知分寸地往对方身上“黏”上去。比如此时。
“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姐姐在哪儿。”
阮君见无比暴躁地从躺椅上起来,并一把薅住扑进他怀里的弟弟的头发,逮着人就往门口拖:“她以后不会再来了。”
阮竟秋被扯得嗷嗷直叫,像只被提住后腿倒拎的狗子,但在如此“兵荒马乱”里还是问出了内心的问题:“为什么啊?”
阮君见粗暴地将人往门外一丢,然后迅速把人反锁,隔着门板无情地说:“没有为什么。”
被哥哥赶出门的阮竟秋,拖鞋丢了,他只好光着脚去找管家。管家怜悯而又无奈地看着这个小傻子,弯腰替阮竟秋将鞋子穿好,然后说:“你的若琳姐姐出去旅游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不会再回来。”
阮竟秋很天真地相信了这个说法:“她不回来,我可以去找她吗?”
管家说:“不行哦。若琳姐姐不想被人打扰,不会希望你跟着的。你要是去找她,她会生气。”
阮竟秋想了想,问:“哥哥有一天也会像姐姐这样,不跟我打招呼就离开吗?”
管家看着这个昔日聪明绝顶的孩子,声音放得很轻:“总有一天,大家都要分别的。所以你要乖乖听你哥哥的话,这样他以后要离开时,会提前告诉你一声。”
阮君见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时,一开门就看到门口蹲着的阮竟秋。他知道自己弟弟的行为根本不能用正常人去理解,阮君见勉强露出了一个忍耐的表情:“你坐这里干什么?”
阮竟秋“嚯”地抬头:“我怕哥哥偷偷跑了不告诉我。”
阮君见说:“有病。”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但他知道自己的弟弟跟着自己,不过也不算很在意。自从发现顾若琳和他弟弟的相处模式很像人类和狗之后,他看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越来越觉得,对方比起人类,更像是有点智商的“犬只”。
如果不做人,做条狗的话,那他弟弟这个智商,还真是“犬”中的高智商。如此,也不算是辜负了幼时的高智商。
阮君见想到这里,心情顿时变得无比恶劣,然后这股恶劣的情绪,被他携带着去见了今日的访客。
来的人坐在沙发上,他的手边放着一根拐杖。这种拐杖做工精细,看起来更像是那种腿脚不便的老年人,才会用以辅助走路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跟眼前这位青年不太相搭的。他看起来过于年轻了,远不到使用拐杖的年纪。
看到这张微笑起来如沐春风的脸,沈有余的心境倒是跟被冬雪刮过似的,他面对这张脸有心理阴影。
王佑君微微一笑。说起来奇怪,他这个人看起来就是和其他人很不一样。应该是气质的缘故?他看起来很温柔,过于温柔了,以至于有了种与人间不合的感觉,令人会想到慈目悲相之类的形容词。
“我似乎不被欢迎。”
阮君见看着王佑君,眉头不耐烦地皱起:“王家的人,在我这里确实不受欢迎。”
王佑君点头:“但如果是关乎两家之间的生意,也确实不能不理——这就是我今天还能坐在这儿的理由吧,我明白。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公事,而是为了一点私事。”
阮君见嗤笑了一声:“没兴趣。”
王佑君微笑:“我要给若琳姐姐报仇,并复活她。”
阮竟秋听到王佑君的话,虽然不是很明白,但被一时凝重的气氛所感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只不过他的严肃和旁人的看起来不太一样,他这模样瞧着更像是竖起耳朵正在警戒状态的小狗。
阮君见叫来管家把自家弟弟提走,当然,他弟弟并不十分配合。不过弟弟的意愿从来都不重要,他想要弟弟离开,弟弟就必须要走。
王佑君离开之后,阮竟秋立刻赶回房间里找他哥。他神情有些哀怨:“哥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为什么不带上我?”
阮君见本不想理他,但看到弟弟这一张脸上神情居然就……很像记忆里妈妈独自待着时的怨妇模样,他火气一下子上来:“谁让你做这个表情的?!”
阮竟秋莫名挨骂,但他一向被莫名臭骂惯了,也不在意,只一径地用指责的眼神看向自己哥哥,控诉:“你们不带我玩。”
因为生怕自己哥哥突然消失,阮竟秋比以往更粘人,哥哥去哪儿他就在哪儿,虽然老被丢出去。阮竟秋被关在门外急得直挠门,哥哥越是不让他跟着,他越是要偷听。他把耳朵贴在门上,模模糊糊地听见里头的人在说话。
阮君见问:“王家收养你,给你吃,给你穿,你现在这么做,不会良心不安吗?”
王佑君发出了一声笑,笑声微弱得近乎一声气音,语声波动,是少见的嘲讽之意,这让人有些难以想象他此刻面部的表情。那张温柔得过分的脸上,也会出现鄙薄讽刺的神色吗?
王佑君说:“是,他们是收养了我,但我就一定要感激他们?你父母生你养你,你不也是恨着他们的。”
阮君见:“你恨他们?”
王佑君:“吃他们家一口饭,就要抵上余生做狗来报恩,你说我该是什么想法?”
阮君见:“所以呢,你究竟是什么想法?”
王佑君:“听过李勉的故事么?”
阮君见没说话,或许他这个时候是摇了一摇头。
“古时候,有一个人叫李勉。他做官时私放了一个囚徒,后来罢官又遇上那个囚犯。囚徒心存感激,将李勉带回家厚待,与家中妻子解释了李勉当年对自己的恩情,说是想要报答。妻子问囚徒,给他一千匹上好布匹,怎样?囚徒说太少。妻子问那两千匹可够了。囚徒说,还是不够。妻子便说,既然这样,那不如杀了他。”
阮君见:“你——”
王佑君轻声说:“就是这样了。大恩难报,不如杀之!”
门里安静下来,弟弟阮竟秋对屋里的谈话听得不明不白,他整张脸使劲地往门上贴,贴得一张脸都变了形。
忽然,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阮竟秋毫无准备,直接扑进对方怀里,也就是扑进他哥哥怀里。
不过阮君见马上毫不留情地将弟弟从怀中拔萝卜似的将人揪出:“你干什么?”
阮竟秋睁大眼睛装无辜:“我没有偷听,就是路过。”
阮君见:“……”
面对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我解释,阮君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倒拖住弟弟打算将对方丢给管家,结果被弟弟一眼识破企图。
阮竟秋剧烈挣扎起来,并且耍起了无赖:“我不走!我不要走!我不去管家那儿!”
阮君见被吵得脑壳疼,直接给了弟弟一脑壳“爆栗子”。
阮竟秋居然强忍着没哭,并且大骂了一句:“哥哥大笨蛋!”
阮君见:“……反了你!”
阮君见已有些时日没动手打过阮竟秋,他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太“和颜悦色”了,才让这个小白痴蹬鼻子上脸,所以就要动手打阮竟秋。
而王佑君在一旁看够热闹,将阮竟秋从其哥哥手底下“救出”,说:“你怎么总是欺负你弟弟。”他对阮君见说着这样略微“指责”意味的话,一边动手替弟弟理了理衣服。
其实阮君见也不是很想打白痴弟弟,只是吓唬吓唬对方罢了。他不甚在意地说:“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了,你自己问他,我欺负他了吗?”
王佑君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摸出一颗糖,递到阮竟秋面前:“吃吗?”
阮竟秋虽然是个小傻子,并且哥哥“上位”之后,他的生活水平和待遇和原本相比出现了明显的品质下降,但他到底是自幼“蜜罐”里泡着娇养长大的小少爷,对于王佑君拿来哄他的那一颗包装皱巴巴的奶糖,他是丝毫瞧不上眼的。
他把王佑君的手推开,冷酷地说:“不吃。”
阮君见倒是很奇怪为什么王佑君会随身带糖:“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带糖。”
王佑君好脾气的:“婆婆给的。”
阮君见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了,是王家的家主婆婆。
他对这个婆婆也有点印象,小时候他和阮竟秋见过的。那是个肃冷的年长女人,其长相并不丑陋,但一身气质对小孩来说未免凶得有些吓人,他和阮君见小时候每次遇到都挺怵对方的。但这位家主婆婆,虽然摆着那么凶的表情,没什么软话,却会给遇到的每一个小孩儿发糖吃。不是什么名贵的糖果,很廉价就能买到一大堆,是那种甜甜的,带着点奶味的兔子糖。
说起来奇怪,阮君见对自己幼时的记忆,全都印象无比深刻。或许是在外受折磨的那些时候,他总得找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挨过那些痛苦折磨。他那时还那么小,人生单薄到没别的东西,翻来覆去挖空脑子,短暂一生能够回忆的,竟只有幼时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会儿小的时候,他和弟弟跟随父母一起去王家做客,王家的家主婆婆不知是看他们两个长相可爱,还是看在他们父母的面子上,给了他们好多糖果,跟王佑君现在拿出来的糖果一模一样。印象中弟弟并不喜欢吃,尝试吃了一块之后,就把剩下的全一股脑儿塞给了他。
阮君见从记忆里的回神:“你现在都多大了,她还给你塞糖?”
王佑君听到这句话,他本来脸上神情就很温柔,这会儿竟是想到什么令人心中一软的事情一样,他将声音放得很轻:“大概在她眼里,我永远都是小孩子。”王佑君话题一转,“你弟弟都听到了?他不会把我们今天聊的事情说出去吧?”
阮君见说:“不会。”
阮竟秋却在同一时间说:“可能会的!一不小心我可能就会说出去的!”
王佑君温柔地凝视着阮竟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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