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米雪在牌桌上玩了一整夜, 到天亮才散局各自回房间去睡,醒来时已是傍晚。
躺在床上发会懵,想起昨晚的事, 连忙拿出手机给于瑾发消息。
不准偷我菜!:你你你你神了!爷爷真的有给我报账!妈妈也没生气!还夸我!
于瑾今天回复的极快。
【同学】于瑾瑾:玩一宿?才醒?
不准偷我菜!:嗯!
【同学】于瑾瑾: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消停
不准偷我菜!:[偷笑][偷笑][偷笑]
不准偷我菜!:我今天没有和你聊天, 你是不是很想我啊~
【同学】于瑾瑾:[微笑]
这年头的笑脸还没有讽刺的意思,谭米雪看她笑,也忍不住笑了,心里还想再聊一会, 可门外有佣人唤她起床了,不好继续在房间里赖着。
不准偷我菜!:我要去洗漱啦, 晚上再和你聊!
于瑾回复一个“好”, 便收起手机, 继续帮伊红梅搅馅。
其实白城人过年很少有吃饺子的, 多以年糕、汤圆为主, 不过梁爷爷祖籍是东北人,家里就一直保留着吃饺子的传统, 汤圆要等元宵节才吃。
晚上八点,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一家人都凑在客厅里看春晚, 沙发就那么大,得紧着长辈坐, 于瑾和梁曼宁只能坐在小小的硬塑板凳上,嗑瓜子的嗑瓜子, 吃橘子的吃橘子, 果壳皮子扔了满地, 伊红梅不准扫, 就连垃圾也要攒到大年初五, 只为了图个好彩头。
不单单是她,全中国都这样,电视里□□正在唱《天蓝蓝》,歌词大气朴实还喜气洋洋。姥姥年轻时候有一把好嗓子,这会心情好,特想跟着唱,奈何总也跟不上拍,一张口只能唱半句,什么“春天和禾苗”“秋天的稻香”“今天的好日子”“明天的希望”,搞的好像和声伴奏,惹众人哄笑不止。
于瑾从来没有这样专注的看过春晚,事实上她压根也没看过几次,小时候没耐性一直坐在电视机前面,长大后更觉无趣。
因而此时倒也品出一些乐趣来。
眼睛在电视上,手里扒着开心果,心思却留出一分给在远在京城的谭米雪。
于瑾时不时会看一眼墙上的钟,见指针都到九点了,不由拿出手机看,电量充裕,信号满格,数据连接开着,企鹅后台也没关。
那谭米雪为什么一直没动静?难道谭家出什么事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于瑾就不能再像刚刚一样稳稳当当的看春晚,大半的心思都分给了谭米雪。
九点半、十点、十点半。
眼看着厨房里饺子要下锅,谭米雪终于发来消息,是一张视野很广的图片,满天都是绚丽的焰火,胜过繁星,亮如白昼,下方建筑有些类似于民国时期的大公馆,庄重又气派。
谭小狗:爷爷家今年买了好多烟花!要一直放到零点!
于瑾没回她,又点开这张图片仔仔细细的端详。豪门谭家原来是这样的,这么大的一份家业啊,用不着多努力,用不着多拼命,只凭自己这一身血就能手到擒来了,到那个时候……
于瑾想到此处,不由的心跳加速,就像是初出茅庐、满腔热血的愣头青。
伊红梅家是温馨和睦,她住的是舒服安逸,可这里留不住她,哪也留不住她,她这辈子注定了要力争上游,马不停蹄的往前跑。
手机嗡嗡的又震动了一下。
于瑾返回聊天界面,看谭米雪发来一长串的消息。
谭小狗:我真是搞不明白,这些烟花放好几个小时,也没人看,放了干嘛呢,还吵得要死,要我说都没我们俩上次在海边放的烟花好玩,等我回白城再去放一次好不好?
苹果树:好,等你回来就去
谭小狗:[跳跳][转圈]
谭米雪不愿待在京城,每天都眼巴巴的盼着回家,可过了春节,过了情人节,又过了元宵节,眼看着都要开学了,她也没能回来。
因惊蛰那天是她生日,老爷子近来看她顺眼,也顺心,便随口说了句让她留在家里过生日,在谭家十八岁的成人礼那是要隆重大办的,这对谭震陈安娜夫妇可是件大喜事,别说耽误几天上学,就是耽误一个月他们也乐意至极。
就这样,赶在二月的尾巴,陈安娜打来电话给谭米雪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所以开学那天,谭米雪没出现在教室,教科书和校服是于瑾帮她领的,领完都整整齐齐的放到了她的桌堂里,至于桌面上,什么都没有。
于瑾偶尔上课走神,往旁边一扫,总觉得很别扭。
究竟是哪别扭。
以于瑾过人的智慧,其实很容易就能知道答案,她只是在刻意的控制自己不要去思考这个问题,以免惹出麻烦来。
但日子实在过的太无聊,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一天足足七节课,她坐在那,常常不经意的看向身旁的空桌椅,就会立刻想到谭米雪。
答案不请自来,想谭米雪,她在想谭米雪。
之前天天见面,忽然一个月不见,这感觉就像养了很多年的小狗一朝走失,心里空落落的。
于瑾的情绪简直糟糕,就连她周围的同学都感受到了强烈的低气压,躲在后面窃窃私语。
“她这两天怎么啦,一声也不吭,怪渗人的。”
“可能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
“要不要问问?”
“说的好像你问了她能告诉你一样,她不是只跟谭米雪说话。”
末了,两人对视一眼,恍然大悟,谭米雪没来上学,于瑾当然一声不吭。
解开疑惑,同桌两个照旧谈天说地、嘻嘻哈哈,于瑾却微微皱起了眉,情绪比之前更糟糕。
……
这一天是周末,谭米雪的生日,也是于瑾的生日。
清早起来,伊红梅特地煮了十个鸡蛋,用凉水浸泡后搁在盘子里,并说道,“吃之前要前后滚一滚,滚滚运气。”
于瑾照着吩咐,在餐桌上滚了两圈,然后才敲破鸡蛋皮,一点一点剥开,这时梁曼宁从房间里走出来,对她笑道,“生日快乐啊。”
“谢谢。”
梁曼宁生在这样的家庭里,在感情这件事上到底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是很有尊严的,死也不会厚着脸皮倒贴,总避免和她有太多交流,祝福过后便问伊红梅,“妈,晚上吃什么啊,于瑾十八岁生日,不得吃点好的吗?”
伊红梅笑道,“你下午不回学校啊?”
“明天上午就一节课,我坐早上那趟车回去。”
“那行,待会你去蛋糕店订个蛋糕吧。”
梁曼宁点了点头,也坐下来吃鸡蛋,过了一个年,她同样长大不少,剥好的鸡蛋先递给伊红梅。
伊红梅笑着摆摆手说,“我不吃了,最近胃不好,吃完不消化。”
“那我订蛋糕的时候给你买点药回来。”
“家里什么药都有,不用买。”伊红梅颇为感慨道,“真是年纪大了,我年轻的时候吃头猪都没事,三天三夜不睡觉也不在话下,现在可倒好,多吃几口胃就胀,晚睡一个小时得缓一天。”
“啊!你年轻时候能吃头猪?大胃王啊。”
“你还别不信,我像于瑾这么大的时候,一顿能吃四碗饭,可惜就往横了长。”伊红梅说到这,忽然看向于瑾,“欸,你这两个月是不是又长高啦?”
于瑾咽下嘴里的鸡蛋,“有吗?”
“怎么没有,你俩站起来比一比,肯定是长高了。”
于瑾刚住进来那会,和梁曼宁差不多少一齐高的,现在都穿拖鞋,背靠背站着,还真比梁曼宁高出了一小截,梁曼宁抬手比划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说,“我净身高一米六七,你现在得一米七了吧?”
伊红梅摇摇头,“可一米七要多,我去找卷尺量一下。”
对孩子们的身高,伊红梅总是抱有极大热情,她反反复复的量了半天,终于给出一个确定的数字,“一米七二!”
白城一带女孩子的平均身高大概是在一米六左右,梁曼宁自认她这一米六七还是占了爷爷东北血统的便宜,现在让于瑾轻轻松松的超了过去,不由惊叹,“天啊,你才高一就一米七二了。”
于瑾成年后的身高是一米七五,她本来还担心受到这具身体小白花设定的影响,永远在一米七以下,现在踏实了,“我还能长。”
梁曼宁想也没想便说道,“我觉得你亲生父母可能是北方人。”
于瑾的身世在伊红梅这是大忌讳,她狠狠瞪了一眼梁曼宁,“胡说什么呢。”
于瑾想到谭震和陈安娜优越的身高,又想到谭米雪的小短腿,满不在意的笑了笑,“没事,其实我也觉得我亲生父母是北方人。”
伊红梅见状,将梁曼宁撵回了房间,单独问于瑾,“你有没有想过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去问问你养父母,也许能找到。”
“随缘吧,这种事强求不来。”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最近看了好多寻子的新闻,怕你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亲生父母可能还在找……”
于瑾不知道她还有这份忧虑,笑着宽慰道,“不可能,我养父母那还有我满月时候的照片。”
伊红梅脑子转的快,一下就反应过来,“所以你真是惊蛰出生的?!”
十八年前惊蛰那天出生的孩子!有这样准确的信息!想找亲生父母可就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