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米雪无疑是全校师生公认的坏脾气, 就连她家里的保姆也怕这个娇气挑剔的大小姐，可夏蓉却说她性格好，随和, 想也知道是看谭米雪住在这样富丽堂皇的花园洋楼里, 从而调整了对她的底线，只要她没有盛气凌人到目空一切的程度，那就是好的。
    于瑾非常清楚，谭米雪今天是给了自己面子, 若非自己在这里，她绝对不会正眼看夏蓉一眼。
    只是这话不能同夏蓉说。
    谭米雪答应快去快回, 倒真的很快就出来了, 身边还跟着一个她家的保姆, 其实与其说保姆, 更像旧社会的老妈子, 她虽然年纪大了，但从不倚老卖老, 做事很规矩，在陈安娜面前也有一定的地位，见到她, 于瑾立刻下车，笑着唤了一声, “孙妈。”
    上次月考谭米雪进了前一百五十名，要知道白城高中一年组将近六百个学生, 二百名以内那都是你争我赶的, 谁也不肯轻易的掉下去, 能进步这么多, 于瑾功不可没, 陈安娜对她无比感激，孙妈自然也要献殷勤，“小瑾都到这里了怎么不进去呢？太太出门时还交代，你来了要留你吃晚饭。”
    “有个朋友一起，不大方便。”
    “那不巧了，我今天还特意给你做了糖醋排骨。”孙妈依旧笑着寒暄，眼神却有意无意的往车里看，想知道这个朋友是什么样的人，等陈安娜回来她好说。
    谭米雪对孙妈的小心思一无所觉，她把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推到于瑾怀里，脸上透出几分得意的神色，“拿好哦，这可是很贵的。”
    谭米雪都认为贵的东西，起码要在五千块以上，算是一份大礼了，于瑾笑道，“谢谢，你的圣诞礼物周日我再补给你。”
    “周日圣诞节都过了……”
    “那我明天找个时间送来。”
    孙妈闻言不禁问，“明天不来补课吗？这都快期中考试了。”
    不等于瑾回答，谭米雪先恼了起来，“哎呀，你问那么多干嘛，也不关你事。”
    孙妈连忙道，“好好好，不问了。”
    于瑾笑笑，又说了几句客套话，才与谭米雪道别，转身坐到车里去，“师傅，金源广场。”
    夏蓉没见过什么世面，被大小姐和老妈子这出颇具有年代感的戏码震撼到了，这会车开起来了才敢小声问，“你给同桌补课？”
    “嗯，我周末上午通常都在这。”于瑾喜欢夏蓉的乖巧羞涩，却不太喜欢她时不时会露出来的扭捏劲儿，有什么话想说，或是有什么话想问，总要铺垫一番，转上几个弯才能出口，挺让人腻烦的。
    不过好坏都是她的一部分，于瑾不喜欢也只能尽量避开，“晚上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定就好。”夏蓉说着，看向被于瑾随手放到一边的礼物盒，“这个，你不拆开看看吗？”
    “我先打个电话。”
    于瑾给谭米雪补课赚来的零花钱，伊红梅是从来不过问去处的，她就把手机拿到明面上，说是自己存钱买的，用来和家里联系，免得伊红梅找不到她会惦记。
    电话接通后，伊红梅在那边问，“什么时候回来啊？用不用给你留饭？”
    “晚上和朋友在外面吃。”
    “那别玩太晚，早点回来，钥匙拿了没？”
    “拿了，今天是平安夜，你就和梁叔叔好好过二人世界吧！”
    “你这孩子。”
    伊红梅怒笑掺半的骂了于瑾一句，就把电话挂了，对性格成熟稳重的于瑾，伊红梅永远是一百二十个放心的，并不干预她在外面交朋友，给了她足够的生活空间。
    这一点，于瑾发自内心的感恩。
    而夏蓉知道她眼下借住在班主任家里，不仅不觉得同情，反倒十分羡慕，“哎，我要也不是亲生的就好了。”
    于瑾一边仔细拆开那繁琐的包装，一边以过来人的口吻教诲她，“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把打零工的时间用到学习上，你的情况应该也能申请到助学金，都是赚钱，这样对你未来有好处。”
    “我知道，可我就算不出来打工，也没时间学习……”
    “别急，回头我帮你想办法。”
    谭米雪的圣诞礼物终于揭开层层面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于瑾挑眉，那是一部刚刚在国内掀起浪潮的智能手机——iphone 4。
    夏蓉不由自主的惊呼出声，“这手机很贵的！我同学说是要五千多呢！”
    她说完，就立刻咬住了下唇，因为她送给于瑾的礼物……也是苹果。
    于瑾笑道，“是挺贵的，倒让我不好回礼了。”
    贵是一方面，心意又是一方面，可以看出这个礼物不是陈安娜做主挑选的，所以于瑾发愁，不知道该送谭米雪什么，毕竟谭米雪在物质上一向富足。
    平安夜有不少年轻人出来玩，金源广场内外堵的水泄不通，车停在原地不动，可计价器却跳个不停，夏蓉不舍得花这份冤枉钱，拉着于瑾下车步行。
    走了好远才进到商业街，这里节日气息要更浓厚，道路两旁的商家都在外面撑起了圣诞树，玻璃门上贴着圣诞老人、挂着彩色袜子，侍者也都戴着有圣诞元素的帽子和发卡。
    这样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吸引顾客进去消费。
    “我请你吃日料怎么样？”
    “是不是太贵了……我们随便吃点就可以。”
    于瑾能看出夏蓉心口不一，她觉得没什么，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本该要好吃好穿的养着才对，“放心，我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一顿日料还在我的承受范围内，别有负担。”
    夏蓉笑起来，重重的点了点头，“那好吧！”
    白城作为省内最大的沿海城市，海鲜原材料的价格相对便宜，一份基础套餐也不过三百元，除了三文鱼和甜虾外，还有海参、赤贝、比目鱼这样的硬货，既新鲜又可口，在于瑾看来相当划算了。
    上主菜之前，厨师从吧台里递过来两杯特调酒，那酒黄橙橙的，颜色浅淡温柔，像梨汁一样纯情无害。
    夏蓉要喝，被于瑾拦住了，“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啊？这是酒？”夏蓉为了掩饰尴尬，话说的又急又快，非常稚气的展露着她的无措，“我以为是饮料，我们还穿着校服呢，他居然给我们酒。”
    于瑾笑了声，把酒杯挪到自己这边，又用日语向厨师要了杯不含酒精的葡萄汁。
    “你居然还会说日语！”
    “说中文他大概也能听懂，再不济还有服务生，我是故意在你面前卖弄的。”
    夏蓉脸上的崇拜瞬间转化为羞涩。
    这才是小女生的模样啊，于瑾颇为感慨的想，要换做谭米雪，估计会咬牙切齿的说一句“你可真讨厌”。
    一时思及谭米雪，于瑾又把那部iphone4拿出来，将自己的电话卡换上。
    “这种手机拍照应该很清楚吧？”
    “要试试吗？”
    “嗯！”
    于瑾调出相机，往后仰了仰，把后摄像头对准她，“那笑一笑。”
    夏蓉咬唇，脸颊飞红，落到画质不太清楚的相机里，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很漂亮。”
    “让我看看。”
    于瑾将手机递给她，空出手来抿了一口酒，这时厨师抬起头用日语问，“味道怎么样？”
    于瑾知道在这家店里厨师掌管大权，自然赞不绝口，她人长的好看，甜言蜜语更是悦耳极了，把厨师哄的心花怒放，就爽快的让她尽情喝，不限量续杯。
    于瑾笑道，“我是学生，能喝多少酒呢？葡萄汁帮我续杯好不好？”
    “当然没问题。”
    夏蓉的注意力早从手机挪到于瑾身上，见她和厨师结束了对话，立刻凑上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于瑾撑着下颚，淡定说谎，“他夸你漂亮，想请你喝葡萄汁。”
    “真的吗？”
    “不信你现在把杯里的都喝光，他会给你续上的。”
    夏蓉弯起嘴角，难得露出一个可以称为灿烂的笑脸。
    由于家庭缘故，夏蓉内心是极度缺爱的，她敏感、自卑，因命运早早为她书写出那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未来，她会像两个姐姐一样，一毕业就糊里糊涂的嫁人，糊里糊涂的生儿育女，糊里糊涂的为生计奔波劳累，糊里糊涂的为弟弟牺牲奉献。
    她早早就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跟其他人不同，总是小心翼翼的游走在这个世界的边缘，驼着背，低着头。
    可遇到于瑾后，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和于瑾站在一起时，她似乎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焦点，被爱和善意包围着，她能挺直背，抬起头，大胆畅想自己与众不同的未来。
    夏蓉清楚的感觉到，于瑾向她伸出了手，即将带她走向一个她前所未知的世界。
    她必须牢牢抓住这只手。
    “明天你还去网吧打工？”
    “……要去的，你觉得在那种地方打工不好吗？”
    “我只是觉得，在吧台里熬二十四小时，赚不到五十块，很不上算。”
    “那我明天去跟老板说，让他再招人，我另找一份别的工作。”
    于瑾静静的看了夏蓉一会，忽然笑了。夏蓉的顺从某种程度上讨好了她，也叫她稍感乏味，夏蓉除了年纪小，青涩、对恋爱生疏，和她之前的历任女友并无不同。
    但有那一点好处就足够形成一段完整的初恋了。
    于瑾不说话，只是眼含笑意的看着她，也不像在看她，夏蓉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匆忙忙的找了个话题，“你，你想好要送什么回礼了吗？”
    “商场应该还没关门，待会吃完饭去转一圈吧。”于瑾正过身，轻叹了口气，分外无奈的说，“要送她礼物，可不容易。”
    “我看她好像也不缺什么，要不送个她常用的。”
    常用？
    谭米雪有常用的东西吗？
    她对任何事物都有点三分钟热度，前阵子很喜欢的书包，现在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谭米雪的圣诞礼物像一道难题，在于瑾心里飘飘悠悠的盘旋着，总是件事，这顿饭吃的就有一点不知其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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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于瑾渣其实有点贬低她了，她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野心家，可能她接近夏蓉目的不纯，但她确实会改变夏蓉的命运，你也不能说她好，也不能说她坏，这就是于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