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红梅慌慌张张赶到教导处时, 于瑾正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喝茶,柔顺漂亮的长发整齐利落的绑在脑后,没有丝毫凌乱。
打架了?
若非去看过李青的伤, 伊红梅死也不信。
“主任……”
“李青怎么说的?”
“她说, 于瑾打了她一拳,还用石头砸了她的头……”
“六班那几个学生也是这么个话。”
“可她们都是一起的!况且她们要不先惹事……”
“行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现在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 要想着怎么把这件事安安静静的解决掉,我已经打电话通知李青的家长了, 人一会就到, 她家长我是见过的, 不是什么善茬, 你看看这事要怎么处理?”
伊红梅立刻说道, “只要对方是合理诉求,我们可以赔偿私了。”
于瑾这时才抬起头来, “凭什么不争论对错,凭什么要赔偿。”
“你给我闭嘴!”伊红梅也是气急了,第一次骂于瑾, “你知道不知道李青还在医务室哭呢!就她现在的样子,要真闹到警察局去, 你以为你能占到什么便宜?留下个案底你以后想当兵想考公务员都过不了政审!”
“那又能怎么样,就算不当兵, 不考公务员, 我照样可以有好前程, 息事宁人解决不了问题, 我只想要一个是非公道!”
“你!”
伊红梅为于瑾的执拗感到气恼, 可却再说不出一句责备的话来,倒是教导主任,看出于瑾心里有主意,心平气和的说,“可动手伤人的毕竟是你。”
于瑾冷笑着问,“所以老师们认为我在当时应该怎么做呢?任由她们扒光我的衣服,对我进行殴打,留下侮辱性的照片,之后高中三年都在她们的暴力威胁下忍气吞声吗?没错,现在动手伤人的是我,可侥幸逃脱的也是我,老师们可以确定在这所学校里没有一个不幸的女生存在吗?可以保证这次息事宁人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吗?”
见教导主任和伊红梅都看着她不说话,于瑾放低了声音,又道,“你们无法确定,也不能保证,只想着扭曲我和李青的是非观念,让我变成加害者,从此不敢反抗任何不公,让她变成受害者,以后照旧误作非为。”
“但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有做错,我只是在受到侵害时做出正当防卫。”
话音落下,教导处的门忽然被推开,校长和李青的班主任脸色异常复杂的站在外面。
长久的沉默后,校长终于开口道,“李青的家长来了,在医务室里吵着要见于瑾,要报警。”
伊红梅轻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于瑾,她承认于瑾的话很有道理,可出于私心,她仍不想将此事闹大,影响于瑾对前路的选择,此时她看着于瑾,就像看着自家不懂事的孩子,做出无可奈何的屈服,“我是不管了,随你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将来不后悔就行。”
“要后悔的人不会是我。”
在校长,教导主任,和两个班主任的陪同下,于瑾去到了大会议室,李青的父母和舅舅都一脸愤慨的等在那里,一副恨不能把于瑾嚼碎的模样,于瑾一进门,他们便拍桌而起,“小小年纪怎么下手这么狠!”“你把我们家孩子都打破相了!这事我跟你没完!”“你家长呢!叫你家长过来!”
校长被他们烦得要死,忍不住呵道,“能不能冷静一点!我们是要解决问题的!你们这么吵有用吗!”
“我不跟你说!她家大人呢!叫她家大人过来谈!”
不过刚打了个照面,伊红梅已然感受到了李青家长的难缠,她最不愿和这种人交流,可为了于瑾,也只能硬着头皮上,“我是于瑾同学的班主任,现在全权代表于瑾的父母,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合着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难怪这副德性。”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尖酸刻薄,校长是清楚于瑾家里的情况,不由冷着脸道,“李青妈妈,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于瑾上次月考成绩是年组第一,今天运动会三千米和立定跳远都拿了冠军,李青就是因为这两项比赛都输给了她,才会在放学后组织班里的同学打击报复,这一点那几名同学也已经承认了!”
事实摆在眼前,但李青的妈妈并不罢休,“打击报复?你见过哪个打击报复的受了伤,被打击报复的好端端站在这,你们就是看她学习好才这么维护!说不准那几个学生都是被你们胁迫做假证的!”
这会就连李青的班主任也看不下去了,“李青妈妈,去年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是真是假我们心里都清楚,你何必非要闹到覆水难收呢,李青是我的学生,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这对李青没有任何好处。”
李青妈妈闻言,忽然放缓了语气,“那我们家李青也不能白白被打啊,她脸上的伤你们可是看到了,小姑娘伤在脸上,做家长的总得给讨个说法吧,要么就赔偿我们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要么就报警,让警察来评评理。”
说完,李青妈妈注意到,在场的校长老师都没有吭声,不约而同的看向于瑾,仿佛在等着她做定夺。
一个没爸没妈的高一学生,能说的上什么话?
这个念头刚刚在李青妈妈脑海中闪过,就听于瑾淡淡开口道,“好啊,报警吧,让警察来学校取证调查,既然老师也说有过类似的事情发生,想找到当时的人证应该不难,根据学籍管理办法,煽动或组织策划同学聚众闹事,干扰学校正常秩序者,若情节严重,性质恶劣,屡教不改,可作出开除学籍的处分。校长,我说的没错吧?”
“是没错。”早在教导处门外听到于瑾那番话时,校长就不打算再将李青留在学校,刚刚忍耐着不说,只是想给于瑾留一线余地,现在于瑾确定要报警,他也没什么好顾及的了,“不管这件事最终结果如何,校方都会对李青做出开除学籍的处分。”
白城高中的升学率在整个省城也算名列前茅,即便没有学生宿舍,也有大把家长花钱租房过来陪读,李青能进到这所学校并不容易,一听要开除学籍,那三个家长顿时在会议室里撒起泼来,“凭什么!现在受伤的是我们家李青!还有没有天理了!有没有王法啊!你们欺负人还怎么欺负!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
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可声高时完全能盖过所有道理,教导主任和两个班主任在旁边磨破嘴皮子也无法使他们冷静下来,而校长已经懒得理会,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这场闹剧。
直至于瑾再度开口,“不止是这样。如果你们选择报警,将事情闹大,记入李青的档案,以后没有一个学校会愿意收李青这种三番两次带头闹事的学生。”
李青妈妈怔了片刻,那张与李青极为相似的方脸上显露出难以言喻的深恶痛绝,“你他妈别像个没事人似的!要开除学籍!要记档案!你也跑不了!要死咱们一起死!”
“您随意,我无所谓。”
了解游戏规则,抓住对方要害,在“我赢”的前提下给对方留有余地,好精妙的谈判技巧!
校长惊叹中带着赞许的看了看于瑾,顺着她的话茬往下说道,“先不论于瑾的情况不至于到开除学籍的地步,单论她各方面的成绩,完全能考取国内顶尖院校,就算离开白城高中,仍然有师资力量远胜于白城高中的重点高中抢着要她,她离开我们学校,是我们学校的损失。而你的女儿李青,你作为母亲应该最清楚她的情况,眼下她的前程就掌握在你的一念之间。”
“……”
最终,李青的父母还是选择了息事宁人,后续事宜由校方处理,与于瑾再无关联。
她走出会议室,对在外面等她的梁曼宁笑笑,“你这是偷听呢?”
梁曼宁略微埋怨的看着她,“干嘛要去跟那种人硬碰硬,就不怕他们以后报复你。”
“借他们俩胆。”
于瑾骨子里的傲慢在这一刻显露无疑,这对习惯了谨小慎微的梁曼宁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梁曼宁微微红了脸,慌乱的转移话题,“你说,李青以后去别的学校,还会这么欺负人吗?”
“一个在高二被开除的学生,你觉得愿意接受她的高中里会有愿意被她欺负的学生吗?能融入集体我都算她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了。”
两人边说话边朝着教室的方向走去,一转弯,正巧碰上刚从医务室里出来的李青,看到于瑾,李青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可想到自己的父母就在学校,她又生出底气来,直勾勾的瞪着于瑾。
于瑾弯起嘴角,一步步靠近她,李青握紧拳头,却是一步步的后退。
她被打怕了,这是一种生理性的恐惧。
于瑾凑到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一直觉得,这个年纪应该要打一次架才圆满,谢谢学姐给我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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